《沉香令》风正狂

7、咫尺人千里 笙歌昨夕欢

　　昔年无限伤心事，吹在谁家玉笛中？
　　秋日的黄昏，总是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孤雁长飞，落日桥头，寒鸦默默，衰草绵绵。
　　离别的季节，总是容易动情，因为离别，所以思念，因为思念，所以期待重逢。
　　“你究竟在哪里呢，过得怎么样呢，会不会想我呢？”浪别云的心里乱成了一团，太多的话无处诉说，太多的苦难以言说。“我为什么会喜欢她呢？”浪别云苦笑着喃喃自语。
　　为什么会喜欢她？这是个谁也说不清楚的问题，爱情总是美妙的，也是无法想象的。有时候，只因为那么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就会一见钟情，回忆终生。也许浪别云孤独的太久了吧？
　　是呵，打小便是孤儿，打小便是一个人生活。孤独的太久了，孤独到浪别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爹娘？是怎么样来到这个世间的？
　　“爹娘是肯定有的吧！”浪别云嘀咕着。是的，没有爹娘，自己又是怎么来的呢？还有手中的这支玉笛，师父说这是爹娘留给自己的唯一信物，只是其他的，师父就再也没有提起。
　　只是，眼下姬冰如生死未卜，玄空门的阴谋未解，无念僧又已圆寂。太多的话还未说，太多的的未解萦绕心头，浪别云心烦意乱，索性什么都不去想，闭上眼，安静的睡一觉。也许睡着了，便会忘却了所有的不如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浪别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一阵清风拂过脸面，全身说不出的舒适。竹排早已漂到了江浙地区，浪别云弃了竹排，施展轻功，一路向南而去。
　　不到两日的功夫，便已到了武夷山下。
　　浪别云翻过了几座山峰，眼前一明，出现了一条溪流。溪流曲折萦回，水流时急时缓，浪别云沿着溪流一路前行，蓦然见到一方苍白的石碑，上面模模糊糊的显出“九曲溪”三个草字。
　　再走一程，但见水势更急，远远地一座山峰若隐若现。山腰处却像是被凿了一个巨大的石阶一样，现出了平坦的一块空地，空地上隐约有些殿宇。浪别云脚步加快，施展身法，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方才看见的地方。却见殿宇森然，宛然便是慈航寺。
　　浪别云在一位小童的引领下，进了寺院的正殿。却见一位眉须皆白的老和尚正闭着双眼，坐在蒲团上诵念经文。浪别云不敢打扰，静候在一边。只是他这一路走来，除了那位小童，和眼前的这位老和尚，便再没见到其他人。想必无念僧圆寂后，这慈航寺就只剩下他二人了吧，浪别云想到此处，心里又是一阵悲痛。
　　过了一阵子，老和尚慢慢睁开双眸，平静的道：“你就是浪别云吧！”浪别云不解道：“大师识得我？”老和尚道：“我师弟搅了花刺容的阴谋，他已派人送了信，我已知晓了这些事情。”浪别云急道：“原来是空大师。”
　　空大师微笑道：“小施主已到，却为何不见我师弟人呢？”浪别云心里一阵哀痛，凄声道：“大师他…他…圆寂了！”
　　空大师闻言一怔，沉默良久，长叹一声道：“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出家弟子，本应看淡这些生死离别的，但愿师弟到得西方极乐世界终日受我佛点化。”
　　浪别云猛然想到怀里的断剑，慌忙取了出来，递与空大师。空大师盯着断剑，目光怅然道：“这剑是师弟一生最珍重的，就好比他的生命一样，所以他一生都会带在身上，出家后也是一样。”
　　浪别云道：“想不到无念僧大师对剑如此的钟情！”
　　空大师道：“这剑原本不是断的，非但锋利无比，而且还很快，快的令人胆寒。”
　　浪别云奇道：“那后来为何断了呢？”
　　空大师踱步到殿门前，满含回忆的说：“想必小施主也知道，我师弟早年在江湖上有一个名号是‘剑至中途’！”浪别云接道：“我听说过这个名号，无念僧大师便是当年赫赫有名的快剑凌风，却不知道‘剑至中途’的名号由何而来？”
　　空大师盯着断剑，沉声道：“‘剑至中途’说的便是一个‘快’字，师弟与人决斗时，往往是对手的剑刚到中途，而师弟的剑就已经回到了鞘中。”浪别云惊道：“原来大师的剑如此之快！”
　　空大师道：“只是师弟那时目中无人，总觉得自己的剑是天下间最快的兵器，却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浪别云正色道：“所以他便约了‘玉手’姬冰如，决斗于忘情崖顶。”空大师无奈道：“师弟本以为自己必胜无疑，只不过，他万万没有想到姬冰如的手会快到无法置信的地步，或许比流星的速度更快。”
　　浪别云想象着那场决斗的情景，道：“姬姑娘的武功那样好，为什么后来她的手就慢了呢？”空大师将断剑收起，双手合十道：“世间最苦，莫过于一个‘情’字，世人皆知情苦，然则世人却都沉陷其中，无法自拔，姬施主一生都只钟情于竹子箫，只不过竹子箫却早已和沈含焉情定终生，一双‘玉手’但因一个‘情’字而废了。”
　　浪别云叹息道：“姬姑娘实在可怜！”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只觉得自己更可怜，偏偏迷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浪别云想到此处，又问道：“那竹子箫呢？”
　　空大师浑身一震，沉思良久道：“也许我师弟让你来的真正目的是见竹子箫吧。”顿了顿，又道：“忘情崖一战后，师弟受了重伤，幸得被我化缘遇见，才得以活命，我身上原本有三颗‘梅香暖玉丸’，这种稀世奇药只有我师父苦大师会酿制，师父有意将酿造之法传授于我，怎奈我当初年少气盛，一心钻研武学，对其他的什么都不感兴趣，我师父也不再勉强我。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生老病死，就在我忘情于武学的世界中，我师父竟然圆寂了。”说到此处，空大师已是双眼湿润了，即便如他这种出世之人，想到师父和师弟相继离去，也不免伤痛不已。
　　浪别云心里也是一阵酸痛，叹声道：“人生在世，总是逃不过生老病死的！”心里却又想道：“我不知道生父生母是谁，反倒免了这别离生死的痛苦。”
　　空大师续道：“这三颗‘梅香暖玉丸’甚是珍贵，我自己一直未舍得服用，那时竹施主和我师弟逃命到慈航寺时，都受了很重的伤，我便让他们都服了一颗，师弟这次下山，我担心他有什么闪失，便把余下的一颗也给了他。”
　　浪别云接道：“原来大师把最后一颗给了我，自己却忍受着沉重的内伤，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师也不会殒命孤岛！”说到此处，语声沉重，竟握紧拳头，使劲的捶打自己的胸口。空大师忙出手止住他，道：“浪施主也不必太过自责，师弟舍己为人，我们应该为他感到开心才是。”
　　浪别云深吸一口气，嘴角竟有血丝溢出，空大师见他心血已经平复下来，这才松开手。浪别云忽而又道：“那么竹子箫呢，他还好吗？”
　　空大师一怔，沉吟道：“他还好吗……”
　　空大师语声未绝，但听一阵刺耳的笑声传来，笑声中夹杂着话语道：“他还好吗？他在哪里…哈哈哈…他在哪里……我也想知道他在哪里，他是不是死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