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风定》彧术

24、回忆（1）

　　事实证明苏俄的预料完全准确。
　　晚上封轶送她回学校的时候，秦末延正等在宿舍楼下。他正准备朝苏俄走来，可在看到封轶的那一瞬间，步子一僵，定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夜里苏俄又失眠了。
　　似乎到凌晨两三点才睡着。
　　闹钟响起的时候，她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被室友拽拖着下了楼。今天是每周的早跑日，有体育老师在操场监督打卡。由于考勤会记录学分，这才六点半，宿舍楼下已是人头攒动。
　　苏俄看到封轶的时候，还分不清是梦是醒。
　　“好困……”她伸手圈住他的脖子，耷拉着脑袋不肯睁眼。
　　他突然伸手掐了下她的腰，又痛又痒。
　　“封轶！”她不高兴地看他，微哑的声音里却满是撒娇的意味。
　　“听话。”他揉揉她的头，“表现好了有赏。”
　　苏俄顿时清醒了一些，“什么赏？”
　　封轶笑道，“等你表现好了再说。”
　　“哼……”她扭开头。
　　他又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苏俄没忍住，笑着打闹了一会儿，两人手牵手地走向操场。
　　这一幕让周围很多学生偷偷驻足，俊男靓女的组合总是让人格外羡艳。可并非所有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站在梧桐树下的秦末延就是如此。
　　他也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只是紧攥成拳的双手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苏俄有起床气，不高兴的时候谁都不理。以前就算是他，也要哄上老半天。可这个封轶，真得太厉害了，三两下就能让她服服帖帖。
　　从操场早跑完回来，苏俄才看到宿舍楼前的秦末延，她愣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转开了视线。
　　封轶理了理她微微散乱的碎发，“快回去洗漱，等下带你去吃早饭。”
　　苏俄没有应。
　　今天封轶穿了一身白色的运动装，刘海柔软地垂在额前，又年轻又帅气，仿若一个高年级的学长。一路都不停地有学生来问好，连操场上监督打卡的女老师都殷勤地拉着他闲聊，苏俄这会儿心里还酸溜溜的。
　　封轶似乎看穿了她的心事，低头在她的额上亲了一口。
　　他伸手摩挲着她的唇，“这下满意了？”
　　苏俄瞪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身，走上楼梯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之后的几天，秦末延依旧时常出现在苏俄的视线里，教室，操场，食堂，林荫道，宿舍楼下……几乎苏俄会经过的地方，他的身影无处不在。
　　与此同时，封轶也一天三趟地往学校跑，除去上课时间，他几乎与苏俄形影不离。
　　耗了将近两礼拜，终于没再看见秦末延了。
　　就在苏俄以为他已经放弃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高中班主任的电话。
　　小老头儿说想念他的崽子们了，要两个班长一起组织一次同学会。听到这话时，苏俄顿时没了声音，正想着怎么拒绝，电话那边的老头儿登时不高兴了。
　　“你看看你，班干部里就属你最没良心了！毕业的时候怎么说的？！什么每年都会回来看我，这才过了多久啊？就把我这个老头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唉，我现在不是你的班主任了，管不了你了……”老头儿酸酸地叹气。
　　“谁说不来了啊？我这不是激动地一时说不出话了么？”苏俄赶紧找了个理由，语气也理直气壮的，“就这礼拜天了，等着！”
　　“好好好。”老头儿开心地挂了电话。
　　刚放下手机苏俄就犯了难。
　　两个班长？
　　不就是她和秦末延吗？
　　苏俄几乎可以百分百地确定，这是秦末延为了见她特意去求了老头儿，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可明知道别有目的，她实在没办法拒绝。当然，主动联系他，那是不可能的。
　　苏俄在微信上找了几个别的班干部，然后消息一散开，很多人都主动问了上来。
　　周日很快到来。
　　聚会地点定在了向阳花木，一家中档酒店。
　　苏俄到场的时候，包间里已是热闹非凡。因为她的开门声，众人不由一静。很快有人反应过来，举起手大喊，“班长夫人！班长在这里！”
　　说话的是个男生，以前的体育委员，典型的四肢发达型。喊完他还一脸邀功地指了指坐在旁边的秦末延，可惜还想说话时，后脑就被另一边的人大力拍了一下。
　　“你小子怎么回事！村里没通网吗？他俩早分手了！”
　　“啊？”他捂住后脑勺，看看苏俄，又看看秦末延。
　　不会吧？
　　这可是当年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啊！
　　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打遍天下无敌手。
　　虽然那时因为学校禁止早恋，他们没有承认过，可私底下，苏俄可是全班公认的班长夫人。
　　这样般配的情侣竟然分了？
　　他仍然震惊不已，“谁甩谁啊？”
　　后脑又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俄不在意地笑笑，挑了另一桌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虽然她很想就这样隐形人般地吃完这顿饭，可是老头儿一来，整个包间的氛围就难以再维持平静了。苏俄被他强拉到了秦末延那桌，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了老头儿身旁。虽然中间隔着一个座位，可苏俄还是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时不时地勾起她几乎要淡忘的回忆。
　　苏俄一阵不舒服。
　　老头儿看了她一眼，“你们闹矛盾了？”
　　“不是闹，是分手，不可挽回的那种。”苏俄认真地说。
　　老头儿皱皱眉，“有这么严重？”
　　苏俄点头，“我爱他的时候，他爱上了别人，现在，我不爱他了。”
　　两人交谈的音量不算重，但旁边人能听得一清二楚。秦末延转头看向了苏俄，眼底有着歉意和懊悔，可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老头儿叹了口气，“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散就散了？”
　　苏俄有些好笑。
　　老高可是当年学校出了名的铁血班主任，手段强硬，残酷无情，尤其对早恋的学生，一旦坐实，必定棒打鸳鸯，比天上的王母娘娘还要狠。
　　现在却像个情感专家似地劝她？
　　“你又知道了？”苏俄笑问。
　　老头儿哼了一声，“别以为老头儿我古板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们高三就在早恋了是不是？”
　　苏俄愣了一下，她一直以为他不知道的。
　　可他竟然没有出面阻止？
　　“也亏得你们成绩好，老头儿我大人大量不追究。”似乎看出苏俄的疑惑，他解释了一番，“知不知道有多少次我想棒打鸳鸯把你们拆散？你们俩可都是班级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不想着扶贫，却要强强联合地做同桌？！”
　　说着，老头儿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转头瞪向秦末延，“都怪这臭小子，一说要换座位就威胁我要辞去班长一职！还一次比一次凶！你说说看，像话吗？”
　　最后又转头看向了苏俄。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可现在知道了，心头也依旧平静无波。
　　秦末延笑着给老头儿倒了些红酒，“是是是，都是我这臭小子的错。这杯酒啊，敬您当年的知遇之恩。要不是您，我也做不了三年的班长。”
　　老头儿看了眼苏俄，“你们一起敬。”
　　苏俄故意拉下脸，“老头儿，你这为人师表的，还要搞虚与委蛇那套？”
　　老头儿登时不高兴了，想把手里的酒杯重重地往桌上扣，可就在要发出声响时，他似乎也自知理亏，手中又轻了下来，酒杯无声地落在桌面。
　　然后他狠狠地甩了下身子，侧向另一边。
　　苏俄好笑地扯了扯他的衣服，“我这不是尿急要去方便下嘛。等回来再敬您，好吧？”说着没等老头儿回应，她已经轻声站了起来。
　　秦末延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慢慢冷了下来。
　　从卫生间出来，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苏俄一边洗手，一边侧着脑袋用肩顶住手机，“喂？”
　　“你在哪个包间？”封轶问。
　　苏俄愣了一下，“你来了？”
　　“嗯，我在对面的茶楼见客户，顺便过来看看你。”
　　“在205。”苏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赶紧洗完手擦干，顺着原路返回包间。电话一直没挂，一路听着封轶轻微的呼吸声，快走到包间时，苏俄一下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我看到你了！”她兴冲冲地说了一句，然后将手机扔进口袋。
　　“封轶——”苏俄跑了几步，突然原地一跳，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封轶被撞了个满怀，两手拖住她的腿才不至于让她掉下去。
　　她伸手摸摸他的脸，“你怎么来了？”
　　封轶笑着低头看她，“电话里不是问过了？”
　　苏俄回忆了下刚才的对话，“哼，只是顺便啊。”
　　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又低又沉，“其实是太想你了，所以抛下客户过来看你了。”
　　“花言巧语。”苏俄捶了下他的肩头，唇边的笑意却久久没有褪去。她突然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舔了舔唇，味道似乎有些馋人，又小鸡啄米似地连亲了好几口。
　　封轶被她捣蒜般的吻技逗笑，见她似乎没有停下的趋势。
　　“苏俄。”他突然叫她。
　　“啊？”苏俄愣了一下。
　　他认真地看着她，“你同学都在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