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女尊）》管窥

1、引子:秘宝

　　北冥之外，不周山巅，终年雾霭连绵，凡人无敢涉足。擎峙临崖而立，将手中尸骸抛入脚下深渊。不知是哪门哪派的弟子，闯入禁地，妄想掠夺至尊法宝，终成了不周山下累累白骨中的一具。

　　靛青色外袍上渗出血迹，是方才打斗时受的伤。擎峙冷毅的神色带着几分虔诚，捡起地上被剑气斩落的枝桠，催动法术将它们一一接回树上，又凭空变出一柄扫帚，将那贼子们闯入的痕迹扫去。

　　做完这些，擎峙便靠在祭坛上发呆。不周山上没有日月盈昃，更无四季更迭，连光阴也被阻拦在阵法之外，空余落寞相伴。年深岁久，他似乎同这山上的石头一样成了无知无觉的死物。

　　“吾乃擎峙，镇守此地，擅入者死。”冽冽寒风无根而生，将擎峙与闯入者围在中央，一股杀气无声无息在天地间弥漫开来。

　　擎峙面前的少女身量纤纤，一身轻纱襦裙，不过十来岁的样子，面对翻涌的杀气却毫无惧色。她抬起头打量面前这位杀神，发出一声感叹。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轰然一道天雷向瑶姬劈下，顷刻间方圆百亩都被这天雷余威夷为平地。瑶姬对这阵法变幻颇为熟悉，随着阵法运作躲过天雷，一闪身出现在三丈外。擎峙一跃而起，手中的轩辕剑剑光大盛，一道红光从剑柄迅速蔓延至整个剑身，直刺向手无寸铁的瑶姬。瑶姬连退几步避开擎峙的锋芒，正欲掐诀反击，脚下的土地却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原来是擎峙催动了阵法。一时间地动山摇，劲风卷携着飞沙走石将瑶姬困在阵中，轩辕剑化成十道剑气由四面八方向她攻去。

　　瑶姬虽不畏此阵，无奈身子太过虚弱，不能恋战。她将一丝神力注入阵眼，大喝一声，“火，起！”

　　顿时百丈之内燃起熊熊烈火，将瑶姬护在中间。轩辕剑对这火颇为忌惮，收起攻势绕着擎峙旋转起来，准备伺机而动。擎峙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仿佛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翻腾想要浮出水面，这一顿，周围的烈火倏然聚拢，一只燃烧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

　　眼中迷茫很快就被杀意取代，擎峙心念一动，轩辕剑凌空而起，呼啸着冲向巨大的兽头，烈火中剑上的红光缓缓流动。

　　巨兽的身躯被剑气冲散，露出里面裹着的少女。瑶姬现身的一瞬间大喝一声“定！”，擎峙的动作顿时慢了一拍，躲避不及被少女掌中印诀打在额头，轩辕剑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瑶姬的印诀，并不是什么攻击性的招式，而是把自己的神识打入了擎峙脑海中，以此唤醒他的神志。她临走前布下的杀阵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激发了擎峙的凶性，现在的擎峙双眼血红，充满杀意，已然神挡杀神，毫无理智。

　　印诀入脑的一刹那，擎峙身旁笼罩的杀气就消散了一大半，瞳孔渐渐恢复成剔透的琥珀色，露出茫然的神色。他盯着瑶姬片刻，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沙哑着嗓子喊出了两个字。

　　“主人。”

　　擎峙是妖，准确来说，是妖兽穷奇。

　　他还是一头幼兽时，被人类中的道士捉住，当作奴隶驱役。那道士有些修为，手中又有法宝，擎峙无力反抗。后来一个千年树妖偶然救下了擎峙，把他带到妖都暹罗。为了生存下去，擎峙不得已依附于城中大妖，帮她们引诱凡人或者寻找些修炼所用的灵石丹药材料。日子虽然辛苦，好歹算有了自由，也能从大妖口下捡点残羹冷炙果腹。

　　谁知飞来横祸，妖都暹罗一夜之间被攻破，凡人和修士组成的大军如蝗虫临境，所过之地满目疮痍。擎峙，是暹罗城唯一的幸存者。

　　那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擎峙迎来了他的神祗。她身披万丈霞光出现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吾乃战神瑶姬，汝可愿追随？”

　　擎峙点了点头，开始了一百年与主人朝夕相处的生活。

　　一百年不过弹指一瞬，后来凶兽混沌为祸，瑶姬前往荒川收服混沌，临走前在不周山上设下阵法，命他看守秘宝。

　　主人这一去，就是整整三万载。擎峙最初还在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主人归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期待变成了隐隐的担忧。

　　“瑶姬几百年前就灰飞烟灭了，这宝贝不会有人回来拿，不如便宜了老娘。”那女子桀桀阴笑。然而下一秒这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一柄巨剑贯穿胸口，泛着诡异的幽幽红光。

　　擎峙眼中涌动着杀意，“吾乃擎峙，镇守此地，擅入者死。”

　　这是擎峙在不周山上杀的第一个人。

　　从那之后，擎峙把担忧和恐慌深深藏在心底，一心一意守护主人的秘宝，渐渐的竟被这执念侵蚀，变成了一尊杀佛。

　　瑶姬离开时，擎峙还是个个子刚到她胸口的羞涩少年，如今已长成英俊挺拔的小伙子了，跪在面前正好与她的视线平行。

　　“擎峙，吾已归。”

　　瑶姬伸手揉乱擎峙一头黑发，脚尖点地，几步飞跃至祭坛旁边，擎峙连忙起身跟上。

　　鎏金凤纹八宝盒三万年不曾动过地方。瑶姬漫不经心地将八宝盒撇给擎峙，盘腿坐到祭坛上，一边默念口诀，一边双手结印，逐个阵眼破解阵法。

　　这杀阵是瑶姬鼎盛时期布下的，即便是瑶姬自己破解起来也颇费功夫，一个昼夜过去，瑶姬终于睁开了眼睛，吐出一口鲜血。

　　法力损耗过度，这副刚刚凝聚出的肉身还是太弱。瑶姬用衣袖擦去嘴角血迹，从高高的祭坛上一跃而下。身后的祭坛发出岩石碎裂的声音，无数细小的裂缝从瑶姬刚才坐着的位置蛛网状蔓延开，到了地面也没有停止，反而加快了速度，少顷便遍布大地，一眼望不到头。

　　“天雷五行阵，破。”

　　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从四面传来，地面的裂隙变宽少许，无数灰芒从地底飘出，汇聚成一缕缕灰气扶摇直上，融入绵延的雾霭之中。

　　于是不周山上常年笼罩的雾气渐渐消散，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射进来，晃得擎峙有些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