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彩色莲花

71、巾帼宰相相思苦

　　英国公白璟眉头微蹙，两指夹着黑子，凝眉沉吟，无从落着。
　　棋盘纵横交错，处处峰回路转，但黑子仍落于下风。
　　上官婉儿端起茶汤，轻轻抿了一口，旋即笑道：“英国公不若喝口茶汤，或能寻着妙着。”
　　白璟冲上官婉儿浅浅一笑，轻轻落下黑子。
　　上官婉儿有一丝恍惚，“不愧是天后娘娘最宠爱的白凤凰……”然后忙放下茶盏，拎起白子落盘，给黑子留了一处出路。
　　白璟顺势落子，不一会居然反败为胜，赢了上官婉儿。
　　“英国公棋艺果然厉害，婉儿甘拜下风！”上官婉儿笑道。
　　白璟微微一笑道：“承让了！内舍人才是棋中高手，气度不凡！”
　　上官婉儿心中暗喜，正要继续执白子，宫人匆匆来报：“内舍人，圣皇召您前去。”
　　上官婉儿只得轻轻放下白子，略有歉意地说道：“英国公，那我先去天后娘娘那，稍晚些再来请教。”说完欠了欠身子。
　　白璟收起棋子，笑道：“互相切磋，不敢指教。内舍人请忙！”
　　上官婉儿又行了个礼匆匆前往明堂。

　　“婉儿，朕要将刚刚归附的安西四府设为安西都护府，并增兵三万，以安四方。你来给朕拟诏。”武则天卧在凤榻之上吩咐道。
　　上官婉儿跪地接旨，然后速去写诏书。
　　“等一会，婉儿你刚才是在英国公处下棋吗？他心情可好一些？”武则天问道。
　　上官婉儿心中一惊，慌忙答道：“启禀天后，刚才我确实是被英国公召去对弈，不过输于他。英国公貌似心情尚佳。”
　　武则天微微点点头，挥挥手让上官婉儿退下。
　　“魏安，去请英国公过来。”武则天又吩咐道。
　　“是，娘娘！”魏安微微一笑道，“天后娘娘到底还是个女人啊……前几日天后娘娘忙于边疆安定之事，冷落了英国公，国公他拖病不应召，天后娘娘还特意准备了礼物……英国公看到‘礼物’肯定能明白娘娘的一番心意。”
　　魏安赶紧去请英国公。
　　白璟正在慢慢品着上好茶汤，见到魏公公满面春风地进来，便轻轻放下茶盏。
　　估计是天后娘娘又传召自己，自己的借口也不能一用再用了……
　　“魏公公，何事如此欢喜？”白璟主动招呼道。
　　“英国公，您妹妹入宫来看您，正在陛下那呢，陛下请您过去相聚。”魏安行礼道。
　　“是么？我妹妹来了！好，我收拾一下就跟你去。”白璟一听说妹妹白玥来了，立马就兴奋起来。
　　魏安偷偷一笑，天后娘娘果然还是很懂英国公。
　　白璟换了一身华丽的白色绸袍便随魏安兴冲冲前往武则天寝宫。
　　“妹妹！”白璟一跨进宫殿就看见了妹妹白玥，立马欢呼道。
　　白玥听到哥哥呼喊，转过身子看向他，她怀抱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童也睁着乌黑发亮的眼睛盯着他。
　　“哥……见过英国公！”白玥牵着小男童的手行礼道。
　　“妹妹，何必见外！这是芃儿吗？长大了！我第一次见他时才半岁……”白璟喜笑颜开地跟妹妹说话，忽而想起娘娘还在旁边，忙跟武则天行礼道：“白璟拜见圣皇！几日不见娘娘，娘娘身体安好？”
　　武则天看到白璟笑靥如花，也笑道：“还好，来，坐下说话吧。”说完将自己的位置挪了挪，示意白璟坐在自己身旁。
　　白璟恭顺地坐在武则天身旁。
　　白璟询问着妹妹家中状况，话着家常，武则天握着白璟的手淡淡笑着，并不怎么说话，此刻就像一个温顺的小娘子似的。
　　上官婉儿一边写诏书，一边悄悄观看他们，心中颇为感慨。
　　女人，拥有绝对的权势之后，也能让这些如仙子一般的男人臣服在自己裙下……
　　上官婉儿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白璟，他笑起来的模样更好看了。
　　“芃儿，可有识字？”白璟问小男童道。
　　小男童貌似聪慧伶俐，一点也不扭捏，奶声奶气答道：“禀国公舅舅，我已经跟先生学了千字文，还会背诗。要不我背一首诗跟您听吧？”
　　白璟笑得更开心了，答道：“好呀。”
　　小男童便摇头晃脑背起来：“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是骆宾王的《咏鹅》。
　　我笑着点点头，果然最家喻户晓的还是骆宾王的这首诗。
　　我见武则天也是笑着，似乎并不介意他背骆宾王的诗。
　　看来武则天气度还可以。
　　白璟微微一笑道：“这诗简单。芃儿，你可还会背其他人的诗？”
　　芃儿点点头，又背诵起来：“叶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欲奏江南曲，贪封蓟北书。书中无别意，惟怅久离别。”
　　满堂无声。
　　白璟颇有些尴尬。
　　我也颇感疑惑，为何他小小年纪竟会背上官婉儿的《彩书怨》？
　　上官婉儿停下笔，似乎有些惴惴不安。
　　白玥慌忙向众人解释道：“启禀圣皇，或是我偶尔吟之，让芃儿听见了……并非有意记诵。”
　　武则天淡淡一笑道：“听说你夫君万奇元跟随大将军王孝烈前往西北征战，忠义有加。前方有报，此战大捷，你夫君不日即将归家，你就在家中好好迎接他吧。来人，赏赐万家娘子绸缎二十匹，珠钗十支，凝玉膏两盒。赏万家公子玳瑁笔两支，宣纸一卷。”
　　白玥赶紧领着芃儿磕头谢恩。
　　白璟也笑起来，一并谢恩。
　　上官婉儿微微喘了口气，又继续写诏书。
　　不一会，白玥请辞，白璟恋恋不舍去送妹妹和外甥。
　　武则天唤道：“婉儿，诏书可写好了？”
　　“回禀圣皇，已写好，请陛下过目。”上官婉儿说完呈上诏书。
　　武则天细细看了一眼诏书，说声“好”便交给魏安派使者去传旨。
　　武则天又和上官婉儿谈论起边疆事宜，上官婉儿分析细致缜密，武则天连连颔首，看来武则天已经相当依赖上官婉儿，视她为左膀右臂，不会轻易舍弃。

　　夜幕降临。
　　武则天和白璟共进晚膳，然后沐浴更衣，准备歇息。
　　上官婉儿也简单吃过饭，回了武则天寝宫偏房，点灯览书。
　　上官婉儿看着书，忽而叹息道：“书中净是英雄才俊抱佳人，耳中却传来温柔美男哄老妇……说什么男子建功立业，女子贤惠持家，若没有选择权，苦苦相思又能怎样？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痴傻的怨妇，白白被人笑话罢了。”
　　说完又惆怅了许久，然后合上诗书，回了卧榻处。
　　她侧卧在香榻上，形单影只，莫名凄冷。
　　“露浓香被冷，月落锦屏虚。”
　　这才是“巾帼宰相”的真面目。
　　我飞出房间，叹息道：“一个又一个，都是如此……女人，真的就离不开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