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彩色莲花

62、阎王殿中谁最大？

　　“父亲，父亲，您快看！我捉住一只大蝴蝶哦！”我手里捏着蝴蝶蹦到厅堂中，大呼小叫道。
　　“颜儿！快回房间去！”父亲正弓腰站在一个男人面前。
　　那个坐在上座的男人眯着眼睛盯着我，面容似笑非笑。
　　我心中一惊，是当今圣上！手一松，大蝴蝶拍拍翅膀飞走了。
　　我慌忙行了礼退出厅堂。
　　大唐皇帝居然亲临我家，我还是第一次和他面对面，颇觉好奇，便躲在厅堂外偷听。
　　“朱爱卿，刚才那位可是你的小女儿？”圣上慢悠悠问道。
　　“禀圣上，正是臣下的小女儿朱颜，她年幼无知，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父亲诚惶诚恐地答道。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缓缓说道：“朱爱卿，何来冲撞一说？寡人见她活泼可爱，倒是有趣得很！”
　　“是，小女年幼，调皮了些，惹圣上笑话了。”父亲谦恭道。
　　厅堂中半晌无语。
　　过了一会，皇上又问道：“爱卿女儿年芳几何？可有婚配？”
　　父亲连忙答道：“小女年约十五，从小就与太医丞黄太医之子订下婚约，只待及笈便举行婚嫁仪式。”
　　“哦……”皇上抚着胡须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说道：“黄太医之子可是叫黄竹？随他父亲入宫过几次，看起来倒是不错，只是今日得见你女儿，还是有点可惜了。”
　　父亲略一沉吟，说道：“是，臣下与黄太医丞虽同朝为官，倒也并不相熟，儿女之事一概由贱内张罗，并未深究。圣上若有旨意，臣下自当谢主隆恩。”
　　我心顿时如堕冰窟，父亲这是揣摩上意，意欲将我献给他？
　　可是皇上都已经五十岁了，和爷爷年纪差不多……
　　我没用再听下去，踉踉跄跄回了房间。
　　一入皇宫深似海。
　　别说我不喜欢那个老皇帝，就是她的那个皇后，也够我胆战心惊—
　　她可是威震大唐的武则天呀！
　　父亲可真是糊涂，将我进献给皇上，不会有他想要的加官晋爵，只会被武娘娘视为眼中钉……她可是斗败了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天后娘娘，后宫之中又有哪个妃子敢和她争圣上？
　　糊涂，糊涂！
　　“小姐，老爷请您去一趟！”侍女在门外唤我。
　　我强打精神，出了门去见父亲。
　　果不其然，皇上要纳我为妃。
　　父亲春风满面，已经开始对我行礼祝贺。
　　我心中凄风苦雨，了无生气。
　　我偷偷去见过黄太医丞的儿子黄竹，很温柔的一个少年人，我还挺喜欢他。
　　可惜，无福做他的妻子了……
　　我写了一封短信藏在一个药盒里派侍女送给他。
　　然后穿上自己最喜欢的白色衣裙，插上自己最喜欢的白玉簪子，悄悄跳入了家中的荷塘。
　　时值六月，红花绿叶，满池芬芳。
　　凌波仙子踏水去，空留蝴蝶栖荷绿。

　　上元五年，右相朱世仁之女朱颜不慎落水而亡，懿号朱美人。
　　数日后，太医丞黄栌之子黄竹饮鸩自杀，疑似殉情。（此为鬼录）

　　我睁开眼。
　　白亮如明昼的房间。
　　秦爷爷的黑金宫里？
　　第二次在这个房间里苏醒过来，我倒是不会认错了。
　　终于又死回来，这一世也太快了吧！
　　十五岁不到，如同莲刚冒了花骨朵，就被风雨吹折了……
　　还挺遗憾的！
　　不知道寻常在阳间怎样了？
　　我坐起身子，撸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守宫砂也复原了。
　　活了两世，还是个翻来覆去用印记标识的处子，真没意思！
　　果然我就不配拥有爱情。
　　我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推开门，眼前依旧是秦爷爷毛茸茸的长胡子。
　　我忍不住用手摸了一把，还挺软和，心里好受了一些。
　　“朱颜，你醒了？出来吧。”秦爷爷招呼我道。
　　奇怪，秦广王就见过我两次，为何对我如此关照？
　　“是鬼王殿下托我关照你。”秦爷爷读了我的心，微笑着解释道。
　　我脸一红，总是犯老毛病，任由心思泛滥。
　　要是寻常在，肯定又要责骂我……
　　唉，阳间不如意，阴间也不得安生，鬼王殿下为何还要盯着我？
　　“朱颜，你回来了！”鬽公子飞进来迎接我。
　　我笑了笑，同他行礼道：“是，朱颜见过鬼王殿下！”
　　鬽公子站在我面前，神情很激动，我知道他在努力克制，不过光这个样子就让我很害怕了。
　　“朱颜，你受苦了！我给你准备了新的府邸，你肯定会喜欢的，随我来吧。”鬽公子笑道，伸手想拉我，不过又将手缩了回去。
　　他比寻常还是要克制多了。
　　我点点头，转身同秦广王行礼打算离开。
　　寻常不在的时候，我得去做地府的鬼医官，这是投胎之前就答应鬽公子的，不能食言。
　　“朱颜！”又一个浑厚的男子声音传来。
　　我定睛一看，又是一个鬼王！
　　我害怕得不行，悄悄挪到鬽公子身后。
　　“朱颜，你是我的鬼后，随我去无间吧。”鬼王冲我温柔笑道。
　　鬼后？我不是已经重生了吗？怎么还是鬼王的鬼后？
　　我惶惑地望着秦广王，他神色淡然，看不出表情。
　　不过鬽公子已经替我讲话了，他行礼道：“见过魇国公。朱颜已经投胎重生，除去了鬼后名籍，现在她只是我地府的鬼医官朱颜。”
　　鬼王眉头一皱，俊雅的脸上冒出一股冷气，不屑地说道：“我记得鬽儿你从前最是胆小如鼠，从未当你是地府继任者，不曾想最不可能的你坐上了这宝座。不愧是地府新鬼王！胆量增长了不少，好呀！”
　　父子俩身上都弥漫起淡淡的黑气，应该是彼此看不顺眼彼此所起的怒气。
　　我更加不安了，鬽公子可是一点功夫也没有，身子也娇弱，更何况对方还是他曾经的父亲，我不想再有人为我受伤。
　　我拉住鬽公子的袖子轻声道：“鬽公子，别管我了，我自己对付他就行。”说完拔下头上的白玉簪子，正色道：“魇国公，您在鬼王宫中就明了我的心意，强求我又有什么意思？难道您不怕我成为第二个颜如玉！”
　　鬼王闻言脸色大变，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继而冷笑道：“朱颜，你也别一而再再而三挑战我的耐心！不管你是生是死，都是我的人！”
　　鬽公子慢慢踱步到我身前，微微一笑道：“魇国公，您虽然贵为阴间国公，但地府还是由鬼王管理，朱颜是我地府鬼医官，她的生死由地府裁定，还望您不要越权逾制，否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上报天庭。”
　　“嗯？哼哼，不愧是我的儿子，有勇有谋！不过天庭我可比你熟悉，你胆敢为了一个女人忤逆父亲，天庭恐怕更不容此事！”鬼王冷笑道。
　　我心一凉，莫非高高在上的天庭也是父权社会？还让不让我们女人活了！
　　我再次望向秦广王，这偌大的阎王殿明明是他的地盘，可他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坐在那看戏。
　　我捏紧了白玉簪子，想起我前世被父亲从黄家抢回来……想起在鬼王宫被鬼王逼迫……想起投胎后又被父亲顺手献给老皇帝……现在两个父子鬼王又在为我剑拔弩张……
　　我不但不配拥有爱情，连命都不配拥有！
　　我还能去哪？
　　我知道我的鬼元在哪。
　　我举起白玉簪子……
　　“秦广王，我回来了。您不是说今天右判官会来我阴律司报道吗？她在哪？”一个温雅动听的少年声音飘进来。
　　大家都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手里拿着一尾紫玉拂尘，身穿紫色道袍的俊美男子飘然进来。
　　秦广王淡淡一笑道：“她早到了，你再不来，她又该死去了。朱颜，这是阴律司左判官紫阳真人，你随他去吧。”
　　我见到两位鬼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已经悄然收起了怒气，似乎都不敢反驳秦广王的话。
　　看来这个阎王殿还是秦爷爷最厉害！
　　我也默默收回簪子插回发髻中。
　　好险……总算不用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