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彩色莲花

39、神曲一首绕竹黄

　　我放下家书，发了会呆。
　　一转眼，已经来黄家医馆一年有余。
　　父亲新添了儿子，几乎将我忘却。
　　这一次倒是来信跟我提起出阁之事，希望我回家准备准备。
　　十四少女十五嫁，何以为家？
　　我想了想，拿起青书送给我的竹笛，去了馆外竹林。
　　这种静谧安宁的生活恐怕剩不了几日，我要好好享受一把。
　　我坐在竹林方塘旁一个小亭子边沿上，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吹奏着竹笛。
　　“策海马，执虎杖/
　　轻登重楼，急越常山/
　　欲照九里明，耀出千里光/
　　忽闻神曲绕竹黄，白芷通草欲降香/
　　天冬未见仙入凡，只见佳人紫菀旁/
　　……”
　　我吹奏着这首药诗，清幽雅致，林中鸟雀时不时合奏两声。
　　此刻真是安宁祥和，喜乐通心。
　　我坐在亭沿边，轻轻晃悠着双腿，裙裾飘飘。
　　“朱师妹，小心点！别掉下去了。”黄竹不知何时站在亭外，望着我温柔地笑。
　　我放下竹笛，也冲他一笑，然后从亭沿上小心下来。
　　“大师兄，好巧呀！”我招呼道。
　　黄竹又一笑，柔声说道：“不巧，我正找你呢。”
　　“找我有什么事吗？”我疑惑道。
　　“师父让大家随他一起上山寻草药。大家都前去云雾山了，就差你。”黄竹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那我回去换身衣裳，待会去山脚下找你们。你先走吧。”我赶紧说道。
　　他没动。
　　我急匆匆走过他身旁，他忽而拉住我的衣袖，柔声问道：“朱师妹，若是医师心动又该如何自救？”
　　我停住步伐，心“噗通噗通”跳起来。
　　医者不自医。
　　我也无法。
　　这样一个温柔如水般的男子，十四岁的朱颜又如何抗拒得了？
　　我将头靠近他的胸膛处，害羞地说道：“让我先听听你的心动，才能下药方。”
　　黄竹轻轻揽着我的腰，将我抱紧，我的头贴着他的胸膛，耳朵里传来“咚咚咚”强劲而急促的心跳声。
　　清风拂过竹林，竹叶“沙沙”作响。
　　世界是如此安宁祥和。
　　真想就这样一辈子啊……
　　“师妹，如何？”黄竹轻声问道。
　　“嗯，确实跳动较快，需得开些安神静心的药。师兄家应该不缺此药，我就不必下药方了。”我笑道。
　　“心病还需心药医，我家恰恰缺少此药。师妹，还请赏个方子，师兄我甘愿以身相许。”黄竹笑道。
　　我“噗嗤”一笑道：“师兄这算盘打得不错，空手套白狼，最后都是师兄家的。”
　　黄竹松开我，认真说道：“自然不是，师妹若是救了我，你便是我的恩人，我们黄家上下都要谢你护你敬你，这里也便是你的家。”
　　我心中一暖，站直了身子，微微一笑道：“好。我回去写药方，师兄稍候。”
　　黄竹点点头，立在阳光中，笑得很温暖。
　　我回了卧房换了衣裳，又给父亲回了封短信，让青琅帮我送回去。
　　黄家，我喜欢他家的药香，就让我埋在这里的竹林下吧。

　　我和黄竹一起往云雾山走去。
　　“颜妹，前几日我和父亲去你家提亲，你家里好多提亲的，你父亲说要听听你意思。这几日我真是茶饭不思，吃不好睡不好，怕你做出别的选择。”黄竹牵着我的手诉衷肠。
　　没想到一向淡然如水的大师兄也有慌乱无措的时候。
　　我莞尔一笑道：“为何会如此想？”
　　“嗯，主要还是师妹你太出众了，而我又太普通。况且你对我一直若即若离，好像刻意避着我。我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惹着你，所以一直也不敢接近你。可是我知道，自从第一次看到你，你就在我心里了。”黄竹坦诚地回答道。
　　“那你刚才为何如此大胆？”我又问道。
　　“估计是醉了，被你刚才的笛声弄醉了，当然还有你的美。你刚才坐在亭沿边晃着裙摆，吹着竹笛，真的好美，仿佛天上仙女下凡……若不是担心你滑落水中，我都不忍心破坏那幅美景。”黄竹不好意思地笑道。
　　年轻男子的爱情果然比较诗情画意。
　　我见他眉眼都含着笑，应该是真的很开心。
　　能获得短暂的欢乐也是值得的吧？
　　即使不和他在一起，也未必能避开他早逝的命运。
　　我的心终于决定沉下来。
　　到了云雾山山脚下，果然师父和师兄师姐们已经在等我们。
　　我赶紧走过去给师父行礼致歉：“对不起，师父，我来晚了。”
　　师父神色淡然，并未责备我，只是说道：“竹儿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我笑着点点头，黄叔叔这一语双关可真是巧妙。
　　“哼，还真当这里是自己家呢，不打招呼就到处乱跑。害得大师兄还得去寻她，真是个麻烦精！”梅师姐又不悦道。
　　“可不是，整日麻烦大师兄，上次采药滚下山坡，接着又弄出一条蛇，还到处乱跑……仗着自己漂亮就恣意妄为，真不知道是来学医的还是来惹麻烦的？”兰师姐也接话道。
　　“梅娇娇，兰芝，你们不必上山了。即日起收拾行李离开黄家医馆，我会和你们父亲解释缘由。”师父似乎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忽而厉声说道。
　　大家都吓了一跳了，师父一向慈祥可亲，从没见他如此这般。
　　“师父，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师父，您不要赶我走！我父亲会责骂我的。”梅师姐跪在师父面前求情道。
　　兰师姐也跪下认错求情。
　　“大家上山，莫要耽搁时间。太阳落山之前能找到山参的弟子即可通过此次考察。”师父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看来是真生气了。
　　我真是服了她们俩，平日里嚼舌根也就罢了，当着师父的面也胡说八道，她们不知道事情都是在变化中的，我即将成为师父的儿媳妇，他自然听不得这种八卦之语。
　　不过女人终只是爱逞口舌之快，师父要赶她们出馆，对我来说无所谓，对她们来说可是极其严厉的惩罚。
　　我想上前为她们俩求情。
　　黄竹悄悄拉住我的衣袖，轻声说道：“事出有因，果必自受。我们做医师的心肠可不能太软。走吧，今日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陪着你挖药材了。上次为了摆脱她们，偷偷跟着你，可是为难死我了。”
　　我被黄竹的话逗笑了，想想也是，烂好人做不得，自己的行为自己承担后果。
　　有大师兄指引，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山参，完成了任务，我想快点下山去禀报师父。
　　“师兄，你怎么不走？”我看黄竹站在一棵连枝树下。
　　“颜妹，这是连枝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颜妹，我们在此拜拜吧，感谢上天将你赐给我。”黄竹笑道。
　　我脸微微一红，走过去嗔道：“师兄今日醉得厉害，尽说些令人害羞的话。”
　　黄竹轻轻拥抱着我，笑道：“我心为伊小飞扬，爱将紫草换丁香。与伊连理金不换，誓欲百合到天荒……颜妹，你这笛曲可只能吹给我听哦。”
　　我脸更红了，果然瞒不过学医之人。
　　既然瞒不住，那就不客气了。
　　我踮起脚尖吻了黄竹嘴唇一下。
　　“啊！颜妹，这可是我的初吻！”黄竹一脸惊慌失措。
　　我轻笑道：“谁不是呢？”
　　黄竹脸凑过来，温柔笑道：“那，再来一次吧。”说完吻上我的嘴唇。
　　这样温柔的爱情，我又如何抗拒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