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镜花辞树》彩色莲花

29、孟婆汤中总无常

　　“跟我来吧！”
　　一位佝偻着身子的老婆婆在我们身后喊道。
　　我转身一看，这不是银阿婆吗？
　　不过也许只是长得像罢了，我笑自己总是太多情。
　　寻常牵着我的手往里面走。
　　进了孟婆庄，两旁有廊房数百间，这倒是让我吃了一惊。
　　难道鬼魂们投胎不是速来速往？还需要这么多房子干什么？
　　孟婆慢悠悠往前走，不时有鬼魂从房子里出来跟她打招呼。
　　“孟婆，这些鬼怎么还不去投胎？看他们样子好像都住下来了。”寻常直接问道。
　　我扯了寻常的衣袖一下，提醒他注意他的语气。
　　孟婆貌似并不以意，慢悠悠答道：“禀魈公子，我这里本来就是供投胎之鬼歇脚的地方，等他们想好了，就可以去喝下孟婆汤，自行投胎去。”
　　“啊！那要是他们一直没想好，那就一直住在这吗？”寻常疑惑道。
　　“禀公子，是的。”孟婆继续慢悠悠答道。
　　“那可以分给我们一间房子吗？我还不想去阳间，不如住在这和朱颜把娃生了再去，这样去了阳间她也不会忘记我。”寻常胡说八道道。
　　我一听，眉毛气得乱跳，这寻常真是到哪都不当一回事，以为是自己的白帝城，任由自己瞎玩呢！
　　孟婆突然停住脚步，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又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
　　“可不可以吗？”寻常执着地问道。
　　“魈公子吩咐，老身自然难以拒绝。只是这事还需得娘娘同意。”孟婆慢悠悠说道。
　　“娘娘！”我和寻常不约而同喊道。
　　“是指我吗？”我疑惑地问道。
　　孟婆微微点点头。
　　好吧，我突然明白秦广王爷爷的安排—如果我不去人世走一遭，我这一世仍然是鬼王的王后，也就是说仍然不能和寻常在一起……
　　寻常似乎也明白过来，不再要求了。
　　我们静静地跟在孟婆身后继续往前走。
　　“孟婆—婆，我们这是要走到哪里去？不能飞过去吗？我脚走得好酸。”寻常抱怨起来。
　　果然还是娇气的鬼公子。
　　我轻轻摇了摇头。
　　“魈公子请坚持会，前面就到了。因为我这庄里近日投胎之鬼颇多，我家就显得远了些。”孟婆慢悠悠说道。
　　终于到了一处大宅子前，宅子高门大户，雕栏玉砌，十分华丽。
　　“哎呦，您这看起来还不错呀！孟婆，您挺有钱吧？”寻常又不正经起来。
　　“魈公子见笑，我只是干活时日久而已。两位请进去吧。”孟婆慢悠悠说道，然后轻轻拍拍手。
　　宅子里出来三位红裙翠袖的美人：孟姜、孟庸、孟戈，她们浅笑盈盈地走到我们跟前行礼道：“恭迎娘娘！恭迎魈公子！”
　　我和寻常相视一笑便随她们进去了。
　　宅子里更是富丽堂皇，饶是我见过鬼王宫，也不禁赞叹起来。
　　孟姜和孟庸引着我前往一间别院，孟戈引着寻常去另外一间别院。
　　“等一下，为什么要将我们分开？”寻常不乐意道。
　　孟姜三人互相看了看，孟姜笑道：“男女有别，你们二人投胎之路不同，所以需在不同的地方。”
　　我忽而想起来那些廊房中确实也是一边是男鬼魂，一边是女鬼魂，便劝说道：“魈公子，听从安排就好了。”
　　“可是，朱颜。我想……算了。”寻常没说完。
　　我知道，他想和我一起投胎，这样更容易找到我，可是他自己说过不会打扰我。
　　算了，世间最无奈的莫过于这两个字—心有不甘，而又无可奈何。
　　“走吧。”我招呼孟姜和孟庸。
　　两位美人点点头，领着我进了阴苑。
　　孟戈领着寻常进了阳苑。
　　“朱颜，你去投胎的时候可不可以喊我？我一个人会觉得孤单。”寻常到底忍不住，回头喊道。
　　我转身暖暖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我的卧房白玉为床，紫檀为桌，金盆洗手，银壶盛茶，奢华富丽。
　　我暗暗一笑，这到底是要我们去投胎呢还是不是我们去投胎？
　　阴间华美安宁，阳间贫苦喧嚣。
　　怪不得那么多鬼魂迟迟不愿去投胎。
　　“娘娘，我们帮您梳妆打扮一番吧，最美好的样子去投胎方能投个好胎。”孟姜说道。
　　我又笑了，这阴间服务真够周到。
　　我点点头，任由她们摆弄我。
　　香花瓣沐浴，嫩肤油涂身，复颜膏抹脸，胭脂黛粉，花钿唇脂，红绸肚兜覆胸，天蚕软纱遮体，轻罗绸缎上身，金缕衣拖地。
　　我突然有些疑惑，这是要去投胎呢还是要去成亲？
　　孟姜帮我梳理发髻，然后戴上翡翠雀翎冠。
　　“娘娘，好了，您看看吧。”孟姜和孟庸将落地大铜镜推到我跟前。
　　我吃了一惊：这是谁？
　　就算是生前未曾毁容的我，也没有如此惊艳。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为何如此？”我冷冷问道。
　　“娘娘，您是天下第一美人，当如此。我们只是按照吩咐做事。”孟姜答道。
　　“我不需要当什么美人，我就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可以了。”我淡淡说道。
　　孟姜和孟庸互相看了看，似乎有些为难。
　　“是谁吩咐的？”我突然想到什么，便问道。
　　“是鬼王殿下。”孟庸答道，孟姜狠狠瞪了她一眼。
　　呵呵，不说我也猜到了，鬽公子啊，鬽公子，你果然没有死心。
　　自古美人多命薄，情路也坎坷，看来鬽公子不想我在阳间待太久，也不想别的男人拥有我。
　　可是有寻常在，他也得不到我。
　　如果寻常不在了呢……
　　我突然害怕起来。
　　我冲出房间，冲到阳苑前，大声叫喊道：“魈公子？寻常！……”
　　没有回声。
　　孟戈施施然走出来行礼道：“禀娘娘，魈公子已经前去投胎了。”
　　可恶！
　　我慌忙冲回阴苑，拿起桌上我的竹笛，往忘川跑去。
　　“寻常，你等等我！寻常，不要喝下孟婆汤！寻常，不要忘了我！”
　　我跑到忘川旁，空无一人。
　　我呆呆立在忘川旁，静静的忘川水映照着我的影子。
　　曾是惊鸿照影来。
　　无力承受的美也是一种罪！
　　孟婆拿着一碗汤慢悠悠走了过来，递给我。
　　我接过孟婆汤，饮下去。
　　忘了吧，忘了就不会再心痛。
　　死去活来，重生后我就是新的我，独立的我，不属于任何人！
　　寻常，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