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闻百味》淳乙醇

38、唇膏味

　　等她们把婚鞋藏好之后，差不多到吉时了。
　　天公作美，让秋季的中午不冷不热，有太阳光打下来照得人暖烘烘的。
　　裴子峰提前将12层整一层都包下来给新娘的娘家人住，其中新房是最远离安全通道的楼梯口的。
　　姐妹们已经把待会儿的堵门游戏安排下去了，一共有三关，每关两人，其中一个要是特别能带动气氛的。
　　楼梯口是第一关，于是由世源和魏倩文负责，酒店套间的门口是第二关，有裴子枫做气氛担当，第三关是套间里的房门口。
　　吉时到了，楼梯间传来气喘吁吁地叫喊声，应该是伴郎团和一些男方亲友。
　　魏倩文高兴地说：“等会儿，我来组织吧，我跟他们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差不多十年的交情了。”
　　现场的气氛确实在踢踢踏踏地脚步声和越来越近的叫喊声中渐渐高涨。
　　世源说：“好啊。”

　　“裴子，你干嘛要定12楼啊，走上去都要累坏了。”伴郎首先受不了。
　　“文曦是12月生日，还有啊，走那么8层楼就不行了，早不知道不要你当伴郎。”
　　后面的人在哄笑，还有小孩和大人的吵闹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而祝贺的笑容。
　　裴子峰首先登场。后面的人塞在灯火通明的安全通道里，不停地往后嚷嚷着，“到了到了。”
　　裴子峰特别尊敬地问候魏倩文：“原来是魏大小姐。”
　　魏倩文拉开裙摆，有模有样地屈身行礼，机灵活泼极了。
　　方承越走上前与裴子峰并排而立，他穿了酒红色的西装，应该是为了与伴娘团的裙子相配，头发撩上去，打了发胶，脸上好像还打了阴影，使得整张脸看上去更立体，轮廓更鲜明。
　　他看着世源笑问：“第一关是什么？”
　　魏倩文接话，特意打开嗓子把游戏规则讲了两遍，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第一关，计时问答，我们手上有新娘子给的标准答案，新郎及伴郎团需回答出九道问题才能通关，其中前十道问题是免费的，之后每加一道问题要两个红包。”
　　为了方便起见，新郎和伴郎团排成一横，方承越原本是靠魏倩文那边站着，走动的时候刻意换到了世源那边，魏倩文敏感地注意到这一点，皱眉对此有些不解。

　　“请听题，第二道，文曦在学校饭堂里最喜欢在中午点的那道菜是什么？”
　　裴子峰支吾了半天，第一次没答上来。
　　“请听题，第九道，请问你们俩在学校里第一次接吻的具体地方在哪？”
　　“你确定这是文曦要问的问题？”
　　魏倩文梗着脖子，得意洋洋地问到：“请回答！”
　　“荷花池边。”
　　“错，图书馆的地下车库。”
　　在安全通道里呆着的人哄闹一团，纷纷在呛新郎。
　　“真没想到你们那么菜，问题都用完了都没答对九道。只能启动大冒险啦，请在座的各位伴郎，选择在场的一位女性，与她嘴对嘴亲吻15秒？”魏倩文看了看递给她卡片的世源，小声问道，“没弄错吧？”
　　世源摇摇头，“子枫给我的。”方承越低头去瞧世源的泛着水光的红唇，挑眉，倒是不惊讶。
　　魏倩文首先想到的是这里只有她和世源两个人，然后假装不经意地去瞄方承越，红着脸说：“这样吧。”
　　没等她说完，方承越上前一步，双手扶住世源的双颊，侧头吻上去。
　　世源瞪大双眼，眼神呆呆的，觉得眼前发生的难以置信，其实与方承越亲吻已是常事，但在那么多人面前亲密多少有些害羞，于是紧紧地闭着唇不敢动。
　　偏偏方承越没把15秒当回事，下唇时不时就挑逗她。
　　魏倩文僵在那儿，笑容瞬间消融，低头去计时，但身边都是别人的玩闹声。
　　“三，三，三，二，二，二，一点五。”
　　胡斐说：“好啦，越哥，别误了新郎的吉时啊。”
　　方承越这才放开世源，顺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把手绕到后面护着她。
　　然后一大群人继续往前面走。

　　渐渐落后到队伍后面的两人十指紧扣，悠然自得地在散步。
　　“我想再来15秒。”方承越把她拐到另一侧，远离了那群人。
　　“我不能走开的，她们需要我。”世源站定拉他，不让他往别处走。
　　他松开手，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掩盖住女孩丰/满的胸。型和性。感的/乳。沟。
　　随后，双手插在裤袋里，镇定自若地反驳道：“你作为伴娘团的一员，责任是不是堵门，不能让新郎那么容易进去？”
　　世源点点头，搭在她一侧肩上的麻花辫随之动了动。
　　“我是你们最强劲的对手，你把我引开不是在帮文曦她们吗？”
　　世源觉得有理，笑着心安理得地去牵他的手。

　　他们牵着手在柔软的地毯上漫步，粉色的低跟鞋和澄亮的皮鞋都砸不出落地声。
　　但步子走得凌乱，时而是方承越走快，一会儿他就调整步速与她一致，时而是世源往外走偏，很快她就被牵回去。愉快的步子与飞扬的裙摆、宽松的西装裤脚乐此不疲地重复着几个动作。
　　酒店的走廊是环形的，没多久两人就回到大队伍的后面。
　　新郎他们还差最后一关。

　　方承越有意地用指腹去抚/弄她的手背，但又不去看她，盯着里面的闹剧淡淡地笑。
　　停止了一会儿，他用干燥圆润的拇指在她的食指指节上有节奏地敲打，敲打几下会停一会儿，像是地下/党/交接玩的数字密码。
　　她抬眸去看他的侧脸，想到第一次看他侧脸的情形，不由得笑出来。
　　方承越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但握紧的同时，另一个人是没法握牢固的。
　　于是他尝试放松下来，世源的四指才稳固地贴上他的手背。
　　道理源于生活，所以只有松弛有度才能拥有彼此。

　　新郎顺利接走新娘，大家转去裴宅，一路上有摄影队跟随，还有两家由裴家特许跟进的娱乐记者紧接其后。
　　方承越开过来的是五座车，车外贴了很多喜庆的彩带和贴纸。
　　当他准备开车走的时候，魏倩文过来了，落落大方地坐进后座。
　　魏倩文不紧不慢地说明了原因，在车里表现得异常活跃。
　　“承越哥哥，我给你带了礼物，你看了吗？”她趴在副驾的椅背，侧头刚好能对着方承越的侧脸。
　　方承越一直看着路况，不给她一个眼神，嘴上礼貌地回复：“还没看。”
　　“我听秦奶奶说，你上周回秦宅了，怎么不把礼物带走啊。”
　　“当时顾着忙别的事，忘记了。”说完原本放在手刹上的右手伸过去握住了世源的手，“你手好凉。”
　　然后去调高车里的温度。

　　魏倩文附和道：“没想到承越哥哥会突然谈恋爱，毕竟经过叶玲儿的事之后你可一直单身。”
　　“你想多了。”
　　一个不在场的人经魏倩文这么一消费，使得覆在世源手上的一只大手沁出了汗。
　　而一直没说话的世源把他的手放回手刹上，轻描淡写地替方承越说话：“单身有单身的好处，找不到合适的自然就单身罗，倩文你也一定是因为这样才单身的，是吧？”
　　魏倩文神色恹恹地嗯了一声，起身挨着后座的椅背。
　　方承越勾唇，似笑非笑地摆摆头。

　　到了晚宴时间，除了伴郎伴娘，伴娘团和伴郎团的其他人都坐在同一桌宴席上。
　　方承越和世源坐在一起，世源还穿着他给的西装外套，但是在饭桌上过长的衣袖使她很不方便。
　　方承越不但不许她脱下，还侧身帮她把纽扣给扣上，再将衣袖一折一折地翻上去，露出她白皙的手腕和一截手臂。这件高定西装就这么被方承越侮/辱了。
　　一顿饭下来有人味同嚼蜡，有人胃口大增。
　　“吃多了，会胖。”方承越见她吃的量比往常多，凑到她耳边说话，还动手去抢世源的筷子。
　　而被新菜式馋哭的世源才不屈服呢，“男生不都是喜欢胖一点的吗？”
　　“我没说过，而且女孩子不是喜欢自己瘦一些，这样才好看吗？”
　　世源的腮帮子鼓起来，嘴里不忘嚼着牛肉丸子，说话有些含糊，“我吃多了，只会胖在胸上。”
　　方承越明显一愣，继而暗笑不止，看向嘴巴油光的世源，视线缓缓下移到西装领口，挑眉回她：“你说得对。”

　　之后伴娘团和伴郎团要陪新人祝酒，方承越不想世源沾酒，让她原地待着。
　　然而，他估错了世源的叛逆心，祝酒回来，桌上已经摆了两个空酒瓶，一红一白。
　　混酒喝容易醉，此时，世源已经面带绯色安静地枕在桌上。
　　见状，方承越与新人打了招呼，决定带她先走。
　　魏倩文连忙提出她可以帮忙，却被方承越一口拒绝了。

　　猛然被迫立正的世源觉得不适，倚着方承越不肯动。
　　“我带你回去。”
　　方承越察觉她的眼神迷离，于是把她拦腰抱起走去停车场。
　　这会儿，她也不闹任由着被方承越公主抱，自己还会调整出舒服的姿态去窝在他怀里。
　　被放进车里之后，世源乱按车上的设备，左戳一下右戳一下。
　　方承越抓住她的修长的食指，“乖，不能乱摁。”
　　世源突然不受控地发脾气，像讨不到糖吃的小孩，变得幼稚而任性，“我就要摁，你放开我。”
　　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什么，她踢掉鞋子，从副驾爬到他身上，两个人坐在窄小的驾驶位上。

　　世源憋着闷气去拍打他的肩，嘴里喃喃道：“怎么那么多人喜欢你，你是红颜祸水吗。”
　　方承越的身子发烫，心里也发烫，抚摸她的脑袋安慰道：“笨猪，我只喜欢你啊。”
　　打累了，她就伏在他的胸上休息，完全不知道身下的男人在隐忍些什么。
　　乍然，世源的话夹着迤逦婉转的懒音在车厢里绽放，“我不介意了。”
　　方承越侧目看向窗外，不敢低头去望她的眼睛。

　　“叶玲儿的事你告诉过世源吗？”他记得方才是这样子问裴子枫的。
　　裴子枫说了很多话，他全程蹙着眉听完的。

　　他坐在车内向外眺望城市远处由霓虹灯形成的光圈，下意识把问题问出来：“你为什么不介意？为什么？”
　　世源在他胸口处一呼一吸，软瘫的样子像只冬眠的狐狸。
　　在他以为没有答案的时候，世源含糊道：“那个时候我才15岁。”
　　方承越被逗笑，脸上是笑容，眼睛却红了。

　　最后，陷入睡梦中的世源在梦里翻身到了洁白无暇的白云中，倾听仙界树洞里飘出的一句似有若无的话：“你不能介意，那个时候的我太逊了，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