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怀特S

2、第一章

　　“妈妈，你看那个。”她指了指窗外
　　“什么？”
　　“算了，过去了。”她略有些失望地说。
　　“所以，你觉得下午看的那所大学怎么样？”戴女士似乎也并不关心自己的女儿刚刚看到了什么。
　　“氛围不错，也很美。”其实她不记得了。那所学校就像被丢尽了一个杂物筐，和波士顿的大学、纽约的大学、华盛顿的大学通通混在一起，一点点区别也没有。
　　“我也觉得这所非常不错，这是一所很有名的研究型大学，政治专业非常不错，很适合你…”戴女士好像也不太关心自己的女儿刚刚说了什么。
　　“那就申请吧。”她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温柔地打断了母亲。
　　计程车已经驶出了巴尔的摩闹市，非裔司机车里放着詹姆斯.布朗特的Bones，她脑子里想的则是刚刚在街角玻璃橱窗里一闪而过的红色长裙。它刚好是她想要的样子，多一个褶皱，增一寸长短，都不够完美。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不过她明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没有机会走进去看一看了。
　　真可惜，理想的衣服不是总能在现实中碰到的，除非你是个裁缝。但也没什么可惜的，兴许等她走进那家店的时候就会发现那条裙子也不过如此，兴许色调不是她喜欢的，兴许日光下看也不会像在夜色中时一样精致。
　　她知道，女人总会在某一刻忽然疯了一般地想要什么东西，但如果当时没有得到，事后也就会慢慢忘记，经历多了可遇不可求，就知道不用太过挂怀。

　　很多时候，你回望过去，会诧异地发现总归是那些不起眼的小意外一个接一个地把你推到了现在的位置，看似并非不可避免，其实根本躲不掉，不知不觉就偷换了生活原本的轨迹。而她的岔道，应该是在回中国的航班取消，而父亲表示想去昨晚那家餐厅再吃一次生蚝拼盘开始的。
　　一家人离开海滨餐厅的时候大约是下午五点半，夕阳悬在港口的海岸线上，海鸟三三两两地展翅穿过林立的白帆开始归巢。离Uber taxi提前约定的接人时间还有二十五分钟，她看了一眼表，随意走进了一家当地小店。
　　“午安，女士。”店员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浓密的金色卷发有些乱蓬蓬的，似乎刚刚正在小憩
　　“午安。”她不失礼貌地点头示意。
　　“请问需要帮忙吗？”那个女孩问到。
　　“随便看看，谢谢。”她摆了摆手。
　　“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她点点头，从衣架上抽出一条蓝色的长裙，又挂了回去。有些老气。果然，她根本不该走进这种店里。
　　“想看些新款吗？”女孩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用手拢了拢头发。
　　她正准备拒绝然后离开，却忽然注意到了橱窗前假人身上的一件礼服。酒红色的长裙安放在橙红的阳光中，连衣料上细小的绒毛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多一个褶皱，增一寸长短，都不够完美…看，她几乎就要忘记它了。
　　“是的，我想看看那件。”她抬手指了一下。
　　“我马上去拿！”那个店员看起来似乎很高兴。她把衣服从假人身上取下来，示意她可以去柜台边上的试衣间试穿。
　　“现在店里只有这一件是我做的，其他都是我爸爸做的。他是这里很有名的裁缝，这家店在巴尔的摩开了很多年了，我最近正在学怎么经营。”
　　“能帮我把拉链拉上吗？”她掀开帘子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店员。
　　“当然。”女孩刚帮她拉上背后的拉链，立刻又朝着门口喊到：“莱丝莉，嘿。”
　　“午安，艾米莉亚。”刚进门的中年女人热情地回应。
　　“这是莱丝莉，她在对面开复古商店。”
　　“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莱丝莉说。
　　她回头扫过莱丝莉，又看向那个喋喋不休的女孩。艾米莉亚？好像跟自己是一样大的年纪，兴许不那么漂亮，但活泼又甜美。
　　“镜子在哪儿？”她问。
　　“请跟我来。”
　　她跟在艾米莉亚后面走出试衣间，站在一面长方形的穿衣镜前。裙子出奇地合身，服帖地包裹着她的腰臀。她转身看了看背后，裸露的部分恰到好处。
　　“看上去就像是特意为你做的一样。”莱丝莉看着她称赞，表情甚至算得上慈祥。
　　她对这种廉价的恭维报以不置可否的微笑，却在心里赞同她的说法。
　　“给我一双高跟鞋好吗？”她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没问题。”
　　她踩上艾米莉亚递过来的黑色高跟鞋，礼服的裙摆这个时候恰好触及地面，从胯部开始服帖地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摆动，她纤细的脚踝在侧面的开衩下若隐若现。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小裁缝眼睛放着光连连说到。
　　“结账吧，我的车要来了。”她把信用卡递到了女孩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