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马》赤一莓

2、第二章 太阳

　　“啊，好沉重，我好像喘不过气了，听到了陌生人的声音，这股压力是从那个人身上冒出来的，好可怕，比之前的那个鬼魂还要可怕，这个人，这个人，一定是鬼仵。”
　　“这么可怕的鬼仵，他是来干什么的，木由呢？你还站着啊，真的很厉害，好沉重，为什么会这么沉重，就好像是头顶压着大海。”
　　“我说，”秋白低下头看着倒在地上的诗子阳，“从刚才开始你就在嘀嘀咕咕什么啊？”他的衣服上沾着血渍，但是却看不到伤口。
　　木由冲上来挡在秋白面前，“你是什么人！？对他干了什么？”“从你们的对话中，我想你应该是知道一些情况的，我和这家伙一样，都是鬼仵，很抱歉这位小姐，我要带走他。”
　　“那你来试试看。”木由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一把水果刀，“等一下……不能和他……”诗子阳想要阻止木由，但是却无法动弹。
　　而秋白只是抬起手放到木由面前，没有征兆的，木由昏倒在地，“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打倒了几个别的区的鬼仵了……我才不想管他们的事情但是，不把你带回去的话我会很麻烦，你也不用担心那个女孩，过一会儿她就会醒来，现在你，”
　　秋白蹲下来将手放在诗子阳头上“继续睡吧。”

　　“真是惨烈啊，尹江……”在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手中握着一把断裂的刀，说话的女人蹲在他面前拿起手机拍照，“难得有机会拍到这样的照片，我可要好好保存起来。”
　　“看到了……”尹江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啊你还活着啊大叔，看到把你打成这样的鬼仵了吗？”
　　“今天是白色的啊，徐夕……”听到这话后徐夕眯起眼睛笑着说：“在你脖子上加一刀也算在那个鬼仵头上我不介意哦。”
　　“啊那还是免了吧，”尹江抬起手看着断刀“真是可惜啊前两天才做好的，那小子真是不珍惜好东西。”
　　徐夕拿出医疗箱来给尹江包扎，“明明被人家打的快死了还有脸说这些，那个鬼仵是谁。”
　　“在这一区，能够像这样活动的，并且能在我没有察觉到时偷袭成功的，只有秋白了。”“什么？那家伙？”徐夕头脑中回忆起她第一次见到秋白时候的样子，大概十几年前，那时候鬼仵事务局才系统的成立，她的姐姐作为事务局与鬼仵之间的联络员，代表鬼仵参与事务局处理的人类与鬼仵之间的纠纷。
　　正在上学的她有一次去探班时，办公室里来了一个小孩子，个子小小的还没有门把手高，穿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外套拖在地上，虽然看起来很不起眼，但却有着异于常人的灵力，他将来会是一个极其可怕的鬼仵。
　　“秋白吗，果然……”，徐夕扶起尹江“那你还能活着就算是万幸了。”“话不能这么说嘛，看到韩氏重工爆炸，我还以为他们全都被炸死了就轻轻松松的跑进来，只需要带走一个小孩而已，没想到啊……我还需要继续努力了，不然早晚有一天会被后辈超越。”“你还是赶紧隐退吧大叔，对了，还有其他区的人来到这里？”“有啊，东西南北都有人来，不过现状不比我好就是了，没有人死掉，这还算是好事吧。”“那我们怎么办，上面可是下了命令的。”徐夕扶着尹江向前走着。
　　“天晓得……”尹江掏出一块白布小心翼翼的将断刀包裹起来“现在先找到那老头帮我重做一把刀吧。”

　　韩氏重工的突然爆炸引来了各种媒体的关注，警戒线外被围得水泄不通。
　　“怎么办，现在得赶快想一个理由对外界交代。”吕灿正在与韩子林商量对策，大人物们居然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烂摊子全留给他们来处理。
　　“啊，有一个鬼仵发了疯，我们把他杀掉了，但是没能阻止他进行破坏，就这样说吧，剩下的事情交给事务局处理，他们会解释的很好的。”
　　“那总要有尸体吧，事务局会这么简单的接受我们的说辞吗？”
　　“所以你需要去特别联系一个人，而且务必要告诉他这件事和秋白关系很大。”
　　韩子林递给他一张名片，西安鬼仵事务局，陈戈。
　　“这位是……”吕灿拿着名片有些疑惑，“他是过去看管秋白的人，是事务局的一个组长，让他来的话会比较好说话。”
　　“韩老板！有人送来一个小孩！”一个清洁工老头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现在这么乱那孩子怎么办啊？”
　　小孩？难不成是……
　　“找人带他去……”韩子林停顿了一下，他想要将诗子阳带到那些大人物那里，但是他们在人类社会的身份与在鬼仵世界是不同的，最高的领导者马瑞新，平常只是一家超市的理货员，忙的要死很难出席一次会议，王德祥虽然有些社会地位，但是这个老头干的事情奇奇怪怪的，擅自将诗子阳交给他不知道他会干出来什么，马环和老头是一伙的，而莉莉和刘怡只是学生，石神辉连他自己都照顾不好，唐小花就更不行了。
　　“带他去，去分公司，21楼有一间特殊的办公室，可以隐藏灵力，我想知道这个小孩子身上究竟藏着什么。”
　　“好！”清洁工刚要离开，韩子林又叫住了他，“让葛文一块去吧，加个班。”
　　“葛文？玩水的？”吕灿小心翼翼的问，“派她去有点大材小用吧？”“不会，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所以让她去能保险一点。”吕灿环顾四周，记者们离的比较远应该不会听到里面在说什么，但他还是用文件袋挡住了他和韩子林的脸，“保险？你的意思是……”
　　“我不太敢确定，究竟是什么血统才能受到如此重视，爆炸的时候出现了别的区鬼仵的波动，现在虽然很薄弱但他们还留在西安没有离开，并且……”韩子林好像想到了什么，“我得去做做秋白的思想工作了，今天晚上就要弄清诗子阳身上的秘密。”

　　秋白回到家已经是深夜，拒绝了汪东涵和郭振伟的聚餐邀请，独自上楼躺在楼顶的躺椅上看着天空发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董玦打过来的，秋白有些犹豫，马瑞新今天没再打电话过来，也没有人带走董玦，但是明天会怎么样呢，他又想起来了董胜利对他说过的话。
　　本来，他是可以不管的，事务局只是让他去处理这次毒杀案的遗留问题，也就是董玦的归属，没有要求他什么，他甚至只需要露面，告诉其他人我们派人来啦，但是结果怎么样就和我们无关了。
　　“……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董胜利的灵魂向秋白下跪，这让他怎么能袖手旁观，“救？她不管到了哪里都是安全的，你倒是说说她会有什么危险。”
　　“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因为我她失去了妈妈，又因为我让她失去了家……在这里她不会幸福的，我能拜托的只有你……”
　　在公寓里见到董玦时，她已经哭累的睡着了，手里紧紧地捏着董胜利的外套，这个孩子现在是孤儿了，秋白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他对于儿时只有模糊的记忆，最初的记忆是被捡到了鬼仵事务局，再回忆回忆吧，趁现在不用干什么事情，可就在那一堆混乱的回忆中，他看到了董玦。
　　不知为何，记忆中的他奋力的朝董玦奔跑，但是他跑的越近董玦就变得越模糊，直到消失。
　　“大哥哥你怎么哭了？”董玦已经做到他面前了，正在用袖子擦秋白的眼泪，“我……不知道啊。”秋白再没有回忆出什么画面了。
　　“我是来带你走的，你爸爸想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秋白试探性的问道，董玦面露疑惑，她打量着秋白，却看到了地上的血渍，“大哥哥你流血了！”董玦赶忙站起来去翻找什么，不一会儿提来了医疗箱，但是秋白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你真的见到了我爸爸？”董玦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握着医疗箱的提手。
　　“嗯……我见到了。”秋白点点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所以我不会让你立马就有答复……”
　　“没事我已经缓过来了，我爸爸也肯定不想看到我这个样子，我没有地方去，这里也许已经不能让我继续生存了，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虽然董玦这么说着，眼泪却还是流下来了。
　　这样啊。
　　“可是大哥哥你看起来为什么更痛苦？”
　　痛苦？我怎么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为什么这么说？”“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和爸爸身上都散发了这个味道，大哥哥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非常浓厚沉重，我闻到了这个味道才醒来的。”
　　“我想你一定过的很不容易，经历的痛苦要比我多得多，所以这个味道才会一直存在，就算如此你还是挺过来了，我也要，赶快振作起来，大哥哥也要振作啊。”
　　可笑吧，一个刚刚死了家人的孩子在体谅你。

　　秋白接起了电话。
　　“你怎么还不睡觉？明天不是还有课吗？”
　　“明天礼拜六啊，你日子咋过的？”
　　秋白看了看日期，他的时间概念越来越差了。
　　“那你有什么事？这么晚来找我。”秋白不知道董玦是不是还在想早上的事情，亦或者还是想踏足鬼仵的世界。
　　“必须有事才能找你吗？平常我不能跟你说话吗？”隔着屏幕，秋白似乎能看到董玦生气的样子。
　　“只要是和鬼仵无关的事情，都可以。” “你……算了先不说那个，明天下午有没有空？”董玦小心翼翼的问道。
　　秋白想了想，然后回复道“没什么事，你明天下午找我有什么事？”
　　“这，说起来有些尴尬，不过你明天三点多来我学校门口等我吧，就酱，我去追剧了，告辞！”
　　在那之后他带着董玦回来了，并且去取得了她的看护权，秋白也不知道自己那时是怎么了，见到董玦之前他就像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脑子里只有任务和杀人，世间繁华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独自在只有他一人的世界里，被大雨压得抬不起头的行尸走肉。
　　这场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大雨，在他见到董玦的时候停了。
　　董玦向他说自己过去的生活，因为是黄皮肤而被歧视，因为是鬼仵而被人畏惧，因为是厨师和孩子而被笑话，因为是女孩子而被人欺负……
　　但是也有帮助她的外国人，也有不害怕鬼仵的人，也有不关心她出身的人，还会有人在她被欺负时站出来说话。
　　她说痛苦与幸福交织的生活才是正常的，人们就是为了那些零星的幸福而努力活着的。
　　就好像太阳一样，秋白的世界不再下雨了。
　　但是秋白是知道的，董玦说的那些好心人并不存在，当他说出带董玦离开后，董玦的眼神充满了期待，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也许董玦已经记不清了，她在那天哭着咒骂一切。
　　不过现在已经不用去想这些了，秋白伸了个懒腰，她已经走出来了，我这辈子干的最好的事情，也许就是救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