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柒传》寒烟暮雨008

5、锦 绣

　　秋日里就显得日子短了一些，不觉半月已过，老侯爷寿辰到了。
　　侯府一大早就喜气洋洋的，上上下下都忙着，各处飘红挂绿好不喜庆。柳氏带着一群婆子更是忙得打跌，各个园子里穿梭着，不过都是显得游刃有余，是个持家的好把式。侯府院子多，园子也忒大，早晨雾气蒙蒙的，远山远黛，看着让人神清气爽的很。
　　红药拿来一套崭新的红色罗衣，说是老侯爷一早差人送过来，昌平城最好的绣娘绣出来的，下面是小姑娘们都喜爱的蝶凤花百褶裙。上衣滚边一圈白色的绒毛，显得十分的可爱俏皮。
　　我这个老宋家嫡出的七姑娘，爹不疼娘不爱的，倒是祖父十分的上心。我推掉半夏手上柳氏送来的衣裳，喜滋滋的换上这件红色裙，倒也显得唇红齿白，娇俏可爱，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照了半天。
　　“我们姑娘就是好看，比五姑娘六姑娘都好看，同样的衣裳，穿在我们姑娘身上也会出彩的多。”红药大我两岁，性子比半夏要活泼一些。从小的陪伴，跟我如姐妹一般。一边说一边往我的头上比划着插各色珠钗。
　　“不要这个，”我轻笑着移开那珠钗：“这什么眼光啊，大红大绿的，戴这个怕不是要去唱戏哦，俗气死了。”半夏拿过来我自己做的两只团绒流苏发饰，戴在我的双髻上，一边一个。还是半夏深得我心。
　　出得院门走几步便是二姐姐未出阁时住的紫薇堂，现下是柳氏所生的锦兰住着，旁边是李氏所生的锦云住的玉蔌阁。听说二姐姐出阁以后，两姐妹为了住进紫薇堂，还很是争执了一番，互相不理睬一旬有余。现在三姐妹，每个人住一个院子，宽敞的很了。
　　“七妹！”刚出院门就碰见了这两位，锦兰因为自己的娘是我母亲陪嫁的缘故，自以为跟我更为亲厚，赶着上前来拉着我的手，笑道；“七妹这么早，跟我们一起给母亲请安去吧。你这身上穿的什么，真是好看。”
　　一旁的锦芸看到我回来以后，锦兰便有些疏远她，心里也很不高兴，便气鼓鼓地撇嘴说道：“也不过就是外面的绣娘们的手艺，有什么好的。母亲送来的衣服才最好看呢，都是宫里时新的料子跟花样，穿上又富贵又觉得轻软，五姐姐你怎么会觉得七妹的好看呢？”
　　锦兰一时无语，尴尬地看了看我，只低头微笑。我忙上前打个圆场：“我还在祈云山的时候，便听得嬷嬷们说咱们家两个姐姐长的端庄好看，现在这么一瞧啊，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了。时辰不早了，咱们快走吧，别让母亲姨娘们倒等着咱们了。”
　　浅月居，一团喜气，人人都说着吉利话。这是一早给祖父请安拜寿回来在浅月居聚首了。母亲气色好了很多，脸上也有了一丝红晕，穿的也喜庆了一些，跟昨天判若两人，脸上笑容颇多。
　　我二姐，宋家嫡出的大小姐，宋锦绣也回来给祖父拜寿。宋锦绣今年十九岁，金枝玉叶养大的，下嫁给了伯爵府嫡次子刘茂为妻，明德十二年，也是十里红妆，风光无限地嫁去了伯爵府。听说刘茂待她很是不错，夫妻关系也甚为和睦。
　　尤记得小的时候，宋锦绣对我这个妹妹很是疼爱的，背着我抱着我舍不得撒手。直到我去了青松院儿，还每日偷闲背着母亲往祖父这边跑。直到八岁那年有一次趁着我大哥哥不注意，非要往我嘴里塞一颗核桃，差点把我噎死以后，才哭哭啼啼地由嬷嬷们抱着回了紫薇堂，许是因为母亲的交代，自那以后就不太来青松院看我了。
　　我们上前请安完，宋锦绣便过来极为亲热地拉着我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甚是亲近；“小七都长这么大了，记得那年去祈云山之前，才这么一点点高，”宋锦绣对着自己的腰比划着，“现在都要跟姐姐一般高了呢。”
　　一屋子人都凑趣笑起来。“半月前就知道你回来了，家里事情多，也不得空过来。姐姐给你带了你爱吃的山楂糕，牛乳玫瑰糕，可劲儿多吃吃。”
　　我感动地笑道：“二姐姐，小七马上都要虚龄15岁了，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给我准备我爱吃的。”
　　“哎呀你看我都要忘记了，咱们小七马上也要嫁人了。你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说完，便吩咐贴身丫鬟莫兰拿来一只精致的匣子。我凑上前一看，一对精致透亮的红宝石耳坠，一对上好的羊脂玉手镯。
　　我立马激动起来，这大手笔啊，这得卖多少钱！到底是一母同胞，我赶着俯身道谢。
　　一旁的锦兰眼前一亮，满脸不是很乐意了，跟锦云低语道：“以前二姐姐最疼我了，往日大哥哥出门，也都给我们带东西，现在七妹回来了，咱们都靠边儿站着了。”
　　我听了不吭声只当没有听见，总不能让我把这样的宝贝也分给她们吧，这我也舍不得，指着攒点钱跑路呢。宋锦绣也听见了，好脾气地笑着劝慰道：“自然也不会忘记你们姐妹两的呢，你跟六妹妹也都有一份的。”说完给莫兰使了一个眼色，莫兰领会立马去准备着了。
　　“混账东西，上不得台面，你虽是庶女，一大家子包括夫人都没有看轻你，当个嫡出小姐一样的供养了这么些年，如今倒是出息了，跟你七妹争这点吃食，”正巧柳氏从外面进来，进门指着锦兰骂道：“咱们比不得小门小户的姑娘，你日后嫁入侍郎府，服侍公婆善待小姑也是应当应分的，难不成也这般争风吃醋不成啊？”
　　一席话说的锦兰脸上挂不住，脸色一红，泪珠儿便簌簌滚下，抽抽噎噎地哭将起来。
　　“哎呦这多大点子事儿啊，也值得骂成这样！”三姨娘李氏扭着腰就过来了，扳起锦兰哭泣着不停抖动的肩膀，一边用手绢儿给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好姑娘，别委屈了。今儿你祖父大寿呢。再怎么不好，咱们也是正经侯府小姐，夫人还在呢，哪里就轮得到不相干的人来骂你了！”说完挑唆地斜眼看了一眼柳氏。
　　这分明是有点挑拨了，柳氏一时语塞。一个陪嫁丫头能挣得如今的地位不容易，仗着一胎生了双生子，也仗着杜慕冉身子不好倚仗着她管家，这么些年在侯府也算是呼风唤雨得意的很，看破不说破，偏这个三姨娘不是个省油的灯，逮着机会就怼那么几句。嫁入侯府这么些年，就生了一个女儿，谁给的勇气这么豪横，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有钱的哥哥。一应吃穿用度不靠侯府每月的月例银子，那便是有了资本了。
　　李氏虽然吃亏在门第上，只是一个都司的庶女，但是架不住娘家哥哥是个有钱的。当年以这样的门第嫁入侯府并不容易，李映雪肤白貌美，长的娇媚的很，两只眼睛那么一转，眼泪就要盈盈欲滴。自从在表舅昌平城白都统家的一次宴会上看到了当年也算是玉树临风的宋云池以后，抱着非君不嫁的架势，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一次偶遇之后，就让宋云池丢了魂似的的迷上了，娶了回来做了三姨娘。如今也才三十多岁的年龄，自然也是风韵犹存，身段打扮不比姑娘差多少。
　　气氛有点尴尬，我走过去笑着说道：“今儿祖父过寿，还怕母亲不给咱们准备好吃的么，只怕五姐姐到时候吃的肚子圆滚滚，躺在床榻上都下不来呢，到时候，可别缠着姨娘要消食的才好。”
　　“哈哈哈哈……”屋子里的人都哈哈笑起来。锦兰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