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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缘.受辱 ...

  •   凤鸾宫内,大家都在讨论最近得宠的人,我接过春霖递来的茶,看容昭仪酸酸地嚷:“不就是最先被召去侍寝的新人吗?有什么厉害的?皇上赏赐的胭脂本宫还未用完,她一个小小的美人就敢争我的位置?”
      “容昭仪说得对,但皇上的喜好总是会变的,您也得宠这么久了,怨就怨自己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孩子,稳固不住圣心。”许嫔得意洋洋的挑起眉毛。
      “许嫔姐姐当然厉害,自府里就嫁来的,不还是只有一位公主,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先想想自己吧,皇上多久没去你那儿了?”戚贵人瞪向许嫔,而后又谄媚地望向容昭仪,可容昭仪并不理她,她正盯着看向宫门处,是赵美人走来了。
      赵美人真如同她的名字,珂璃,那是芍药的雅称,她长得娇柔明艳,就好似一朵粉色的芍药花开在园子中间,立刻夺去了众人的注意。
      赵美人落座,吸引别人的不只是她的容貌,还有她发间的那支纯金的蝶恋花簪子,皇上赏赐的,大家心里都知道,但想不到她就如此招摇的带了出来,就连刚刚出来的皇后也被比了下去。
      “皇后娘娘千岁。”行罢了礼,众人回位,赵美人仍是高傲的扬起脖子,似乎不把这里的任何一个放在眼里,一直盯着她的容昭仪坐不住了,站起来禀明皇后,“嫔妾以为,妃嫔恃宠而骄定会使后宫不安,后宫不安就会使皇帝忧心,对社稷不利。”
      皇后并未答她,只是端起杯子道,“这是今年新下来的碧螺春,诸位尝尝。”
      淑妃抿一口茶,笑道,“果真是好茶。后宫不得议政,容妹妹说什么对社稷不利,这究竟不是咱们该管的,还是管管自己吧。”
      “赵美人近日获宠,但也要保重身子,听说你最近在服补药?”皇后放下茶杯问。
      “回娘娘,嫔妾最近是在喝药,不过不是补药,是调整身子的坐胎药。”赵美人拿手帕遮了一半的笑靥。
      宫内蓦地安静了,只听见容昭仪用力放下茶杯的声音,“砰”。
      “这么说,赵美人是有孕了?”容昭仪笑着说话,但也掩盖不住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赵美人羞涩的低下头,却难掩喜色,“不过一个月未来红,太医说还不能确定,但估计是了。”
      “这是喜事,”皇后说,“你更要保重身子了,等确定了务必告诉本宫。”
      赵美人装模作样的扶着肚子起身,“是,谢娘娘关怀。”
      皇后又看向淑妃,“本宫这几日复犯咳疾,便将后宫事务交由你处理了。”
      淑妃起身道,“嫔妾定会处理好宫中大小事,还请娘娘放心休养。”
      “没什么事了,都回去休息吧。”
      “嫔妾告退。”
      又是结束了一天的早会,我这次并没有急着出凤鸾宫,刚在门口等了半晌,纹枰就过来了,“皇后娘娘请秦常在过去。”这次我也并不多问,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刻,看着皇后在众人面前极威严极端庄,我却知道她在私下里是多么可爱多么让人心疼的女孩。
      皇后见我来了,喝退了左右,小步子快走到我身旁拉我的手,“这个碧螺春是我私藏的,尝尝?”皇后给我端来个温润的白玉杯子,像小孩一样哄着我喝下。
      “是比刚刚的好。”擦擦嘴角,我笑。
      “怎么样,最近懿婕妤可还为难你?”皇后边说边坐在我身旁。
      我一惊,白玉杯子里的茶竟洒了满地,皇后忙命纹枰拿来手巾擦拭,“是不是烫到了?”她眼里满是关心。
      “没有,皇后娘娘,嫔妾低贱,您还是注意一些吧...”
      “本宫...的确有些失态了...”皇后眼里没有了刚刚的慌忙,黯淡成了一片黑夜。
      “你让我有亲人的感觉,”皇后垂下头,像受委屈的小姑娘一样无助,“有时候就会忘了身份...这几日也邀你太过频繁了,我...还得做皇后,不是吗?”
      “娘娘...”我想劝,但又不知从何说起,这入宫的几个月,我看遍了皇后所有的样子,我有时候会忘了她是一国之母,她实在太脆弱,就像一块美丽的琉璃,我甚至开始疑问她是如何做到皇后之位的,但是看了她在众妃嫔面前的表现,,我又知道了我的疑问是多么幼稚,司徒郁仪,我暗念这个名字,郁仪是太阳,她就像是那轮红日,在白日里永远光芒万丈,但在黑夜,她是平凡的安稳的脆弱的孤独的,我不知道她为何要在我面前显露黑夜的样子,但我愿意接受这份责任,我刚刚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为什么会因为她坐过来而感到惊讶,若我没有,皇后也不会意识到这身份的悬殊,以至于感到痛苦了吧。
      我还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望着皇后的侧脸,皇后走远了,她进了那重重的帐子里,纹枰过来收拾茶具,“秦常在请回吧。”我没办法留住皇后,留住了也没办法劝慰,我叹气的时候,皇后似乎回了头。
      赵美人得宠已是阖宫皆知的事情,她也一日更比一日骄傲了,头上插的是各种金银宝石,身上穿的是各种名贵丝绸织物,虽还未报给皇后,但大家都传她胎位已稳,是当今的红人,就算是曾经受宠一时的容昭仪,懿婕妤都不敢把她得罪,而我并不想在乎谁得宠与否,我惦念的是每日早会的皇后,皇后在众人面前依旧端庄贤淑,令我觉得之前的一切都是幻影,当然,自那次以后,皇后再未邀请过我与她一起谈心了。
      夏日将近,而我宫里还只有刚入宫时分发的春衣,打发玲玉去取了两次都未有结果,今儿是第三次去取了,我百无聊赖地倚在桌子旁,读《梧桐雨》,读到“夜同寝,昼同行”时,忽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差春霖前去看,回是原给我请平安脉的刘太医被赵美人截走了,秾纤不服气,正在门口与她的侍女吵呢。
      我本心里不太在意这一两个太医,但这外面吵闹声实在是大,索性撂了书去外面看,果真是秾纤一手挡着刘太医,一边又与个样子标致的侍女争吵。
      “我们主子身子不适,请刘太医过去,你还是快让开吧!”那侍女趾高气扬的样子,真和她家主子一模一样。
      “刘太医是专管我们撷芳殿的,刚刚请脉良昭仪、孙才人的时候你不来,偏偏轮到我们主子的时候来?”秾纤气愤的脸都憋红,声音也比平常大了好几倍。
      “那是,”侍女翻了个白眼,“整个宫里就你们主子还没侍过寝了,位分还低,不欺负你们,欺负谁啊?”
      “你...”秾纤被怼的说不上话,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我上前让她回去休息,“我都知道了,你们主子身体不适,就让刘太医去吧。”
      “你们主子倒是个懂事的。”那侍女狠狠剜了秾纤一眼,向我轻轻行个礼便带着刘太医扬长而去了。
      “主子...奴婢对不起主子...”秾纤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决堤般的涌出,我又心疼又无奈,只好让春霖先扶她去歇着,自己站在门口吹了会儿凉风,夏季要到,满宫的梨花都要落了,我就如这不争气的梨花,在众花中不显眼,开的早落的也早,受人欺负只能怪我不受皇上喜欢罢了,不然怎能入宫数月都没有侍寝,越想越觉着心上冷,打了几个喷嚏便回屋了。
      翻了翻书,满纸的恩爱刺痛了眼睛,便将它撇到一边再不看了,这时候,玲玉回来了。
      玲玉的脸色不是很好,她怯怯地道,“主子,内务府说夏衣不够了,得下个月才能赶出来...”
      “他上个月也是这么说的,下个月就要入暑了,没有夏衣我们穿什么?”
      “还有..还有,主子,我们这个月的月俸,也要推迟了...”
      我的内心霎时间凉了半截,这几个月来都没太在意争宠的事情,一心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但我现在发现,不争宠连日子都过不下去,满宫的开销指着那点月俸,如今却告诉要推迟,简直是天大的侮辱,只是因为我没有侍寝吗?皇上不喜欢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吗?我想着,心里只觉得压了块巨石,堵在嗓子眼,一时间来哭都哭不出,这时候我想起的只是皇后。
      “我去求皇后。”我连忙去往凤鸾宫,玲玉在我身后怎么跑都追不上,但是凤鸾宫大门紧闭,敲了几下,纹枰过来行礼说娘娘病倒了,不许人探视。我在这如深海般的宫殿里,最后一丝的希望也崩塌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撷芳殿的,不知道是那条路太长,还是我走的太慢,半道上竟下起了雨,雨水打乱了我的发髻,淋湿了我的衣服,但我却丝毫不想关心,我输了,这后宫的战役还没有打响,我就成为了第一个失败者。
      睁开眼睛,是熟悉的寝殿,旁边照料我的是孙才人。
      “这种事情怎么不和我说呀?”孙才人喂我喝姜汤,语气里满是嗔怪。
      “我派人送了些东西来,怎么也能挺一会儿,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我捧着那碗姜汤,一个劲的喝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才人的手环过我的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声音柔软,“去求淑妃娘娘吧,求她调换你的牌子,我怀疑这次的事是有人捣鬼。”
      我也意识到了什么,孙才人看着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养,有事情一定要找我。”
      我闭上眼,是漆黑一片的天空,没有太阳和星辰,连一丝云朵都没有。
      碧玉般的水池,没有一丝涟漪,女孩的手追着一尾金鱼游动,在水草茂密处合掌,水流尽,却不见了金鱼的影子。女孩气得两腮鼓鼓,一旁的男子将她抱起,刮刮她的小鼻子,“乖,哥哥给你捉起来放缸里看着。”女孩便咯咯的笑了,从怀里跳下来追着另一个女孩跑,直跑的满头大汗才停住,屋子里飘来阵阵菜香,三个孩子排排坐好,一人捧着一大碗饭,吃的很开心。
      碧玉般的水池,倒映了红色,女孩的泪染湿了火红的嫁衣,“我不去,我不认识他是谁!”女孩大声喊着,奋力挣脱几个嬷嬷的手,脸上的香粉胭脂混着泪水,竟斑驳的像个老人,另一个女孩呆呆地站着门口,拉着男子的手,“姐姐别走。”她嗫嚅,想要冲过去抱,却被拦住了,“小姐,这是王妃娘娘。”侍女说的话,把她的心都砸碎了。
      没有姐姐在旁的水池,冰冷萧索,男子过来抱她,“我去守边关,你要乖。”女孩已经不再去拦她的哥哥,她转过脸,一滴泪,掉在碧玉般的水池里。
      太阳高照的白昼一点点变得昏暗,乌云不断蔓延,遮蔽了大半的天空,身边的一切都开始燃烧,燃烧,火舌贪婪的像她袭来,她下意识地去抓哥哥的手,却发现,除了那水池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我什么也没有。”女孩说,她一头扎进水池里,停滞了呼吸,耳边却能听到地面上的声音,那是哭声,拖着长调,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沙哑。
      我醒了,那哭声并没有停住,我敲敲床柱,春霖拉开帘子,“主子怎么了?”
      “这哭声是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了什么?”我揉揉还在疼的头,不知道现在是几时。
      “主子,这都三更天了,您快睡吧。”春霖低着头,似乎不想告诉我什么。
      “外面怎么了?”我盯着她。
      “让秾纤与您说吧,,她刚从外面回来。”春霖走过去开门,秾纤正站在外面。
      “主子,”秾纤开口,“芳曦阁的金才人殁了,刚刚是她的侍女恚玥在哭。”
      我觉得一阵懵,“金才人是....”
      “主子,金才人一直住在芳曦阁的,她相貌丑,不受宠爱,宫里便只当没有这号人了。”秾纤接着说,却被春霖捅了两下,便停了说话。
      “人好好的,怎么就殁了呢?”
      “回主子,据说是被自己的奴婢活活饿死的...”
      “什么?”我大惊,还没恢复好的身体一阵酸痛。
      “金才人貌丑,不受宠很久了,内务府变着法的糊弄,最后干脆连月俸也不给了,估计着那些奴才也贪了平日里的吃食,便饿死了金才人...”
      “可是,可是貌丑为何要入宫?”
      “主子,您可别和他人说,这金才人与皇上是一天生辰,又是选秀时的最后一个,宫里都传这是皇上的煞星,不收了就会为害社稷。”
      “这些话也能信吗?就因为入了宫,不受宠就没有生存的余地吗?”我激动起来,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秾纤上来捂住我的嘴,“主子,奴婢在宫里五年了,这话可不能说。刚刚不告诉主子,就是怕您心里难受,休息不好,请主子责罚奴婢吧。”
      “责罚你又有什么用呢...”我无力的靠在枕上,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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