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的结局》雪色阎

1、画师的结局

　　我是一个画师，一个资深的宫廷画师。我的才华是舞文弄墨，迎风弄月。而我却孤独高傲，常伴孤影残月。我穿梭于后廷花海，取自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在等待着一个人，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我该为她奉献一生的人。但在这深宫，在这人人艳羡的花丛，我却未曾让有人扰乱我的心海，没有感动，没有心绪的波动。我在深夜独守一夜的星空，想象着远古的爱恋。那些幸福的词句，温暖过我的心。但那只是曾经，如今的我嘲笑红尘，游戏人间，将自己孤立于红尘之外。
　　是夜，我独自徘徊，留恋在月光下的湖边，烦恼着明天要见那些新入宫的宫女。“一群庸脂俗粉！”我不屑的想道，“为了见到皇帝，为了荣华富贵，无论我提出多刁难的条件，她们还不是照办。”我蹲下身拿起一块石头，轻轻地扔进湖中，湖面顿时荡开了层层涟漪。
　　清晨，我在花丛流连，看着晨光雨露的花叶，晨风中摇曳。
　　“少爷 ，该去给那些宫女画画像了！”管家殴茗催促道。我的管家，我唯一的亲人，烂好人一个，对每个人都关心及唠叨。
　　“不急！”
　　我依然悠闲地看花赏碟，不予理睬。
　　“少爷，真的来不及了，那些宫女都在等你呢！！”
　　“不急，让她们等着好了。”
　　傲气如我，可有谁知道我的伤痛。每一次的每一次，我都祈祷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中发现我的真爱，但一次又一次，我总是失望，总是落寞的发现她不在这里。所以渐渐的放弃我的期待，放弃寻找。
　　“少爷，不行的，这些可都是将来的贵人，我们不好得罪的，还是赶快去吧~”殴茗急了。
　　“没事的，在她们成为贵人之前，她们卑贱如蝼蚁。”我不屑的瞟了一眼我曾经的画作，那些曾经卑微的乞求我的皇后，贵妃。既然她们有求于我，任我予取予求，只求能一朝选在君王侧，三千宠爱于一身，我又何必客气呢！在我眼里，她们的卑微，她们的勾心斗角，根本是愚蠢可笑。
　　走过庭院，来到御花园，高傲的看着那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宫女，敬畏的看着我。不可否认，她们或纯真，或抚媚，或脱俗清新，或工于心计。她们的小伎俩让我嗤之以鼻。因为在宫廷这个大染缸中，无论谁都无可避免得成为工于心计的毒妇。
　　我有点无聊的看着一个宫女，在我要给她画画像前，我例行公事似的问道：“你有什么要求？”“当然是把我画得国色天香，让皇上能一眼就看上我！”那宫女急切地说。诸如此类的要求，我已听了不下千次，听厌了，也听烦了，轻蔑地一哼，我露出我恶魔般的狡黠地笑：“好！有志气！我答应！但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你应该需要付出点代价！”满眼戏谑地看着这外表清丽，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搜肠刮肚地想法讨好我。“画师，这是我在进宫前，我母亲给我的夜明珠，我放在身边也没什么用，不如暂存在您那边，如何？”好一个城府颇深的女子，那纯真浪漫根本是她的伪装，轻轻地接过那有点分量的夜明珠，我笑得更加狡诈，“好！明白事理，我喜欢，我保证你会是众女中最美的一个，请坐！”于是，我在纸上画出了一个个名不副实的美人。愚弄于我的股掌之间的皇帝，你可知道在我的眼里你有多可笑，多可悲！
　　“名字？”我头也不抬问道、
　　“王昭君！”
　　“要求？”
　　“恩？”
　　“就是你希望我把你画得如何？”
　　“照画！”
　　“照画？”我不禁抬头，不可否认，她给我惊鸿一瞥，她真的超脱世俗，冷艳无双，天生丽质，倾国倾城。哼！知道自己的资本啊，我倒要看看你冷艳脱俗的外表下藏着怎样一颗丑陋的心。“哦~~~是啊，不可否认，您真的是世间少有的美女，但我的笔却不喜欢你的傲气，它可不认为你够资格让它把你修饰的貌若天仙。”
　　“你想怎样？”
　　好冷的声音！我诧异了，木木的看着着张有点愠怒的脸颊。“不怎么样，你需要付出点代价才能如愿以偿。”我收起了我的嘲弄，直接亮出了我的底牌。
　　“代价？哼！你一个小小的画师，需要如此盛气凌人吗？你只不过是个舞文弄墨的御用画匠。要我讨好你，笑话！！”
　　我茫然了，她真的不需要吗？还是以退为进？还是……，难道是她？我一直等的是她？我不禁再次将目光投向这位不留半缕人间烟火的冷艳美女。“你……你确定？你确定不需要吗？”仿佛是等太久，我有点不知所措，傻傻地又问了一遍。
　　“是的，我一点都不需要！”得到如此肯定的答案后，我的眼眶不禁红了。我等了好久的人啊！你可知道，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久到失去我原来的模样，最真的模样！
　　为了等你，我花费了我所有的力气，我疲于伪装我的失落，不断的告诉自己你不会让我等太久，你不舍得你我错过。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等的太久太久，久到我失去了真我，我仿佛已等待千年。忘不了江南的淫雨朦胧，忘不了我曾经的守侯，我的错过。而我竟已记不起我的遗落。依然固守着那份执着却等不到该来的人。来去匆匆，匆匆碌碌，碌碌茫茫，茫茫人海，你却不来找寻我的存在。
　　终于，我等到了！！！等到你以后，我会用我的生命捍卫你的幸福。但我参与的时间会不会太短，短到你我只是匆匆的见上一面！你就要到那昏君的身边伺候他，而从此你我会存在着不可逾越的界线。
　　不！！我不要这样！你是我的，你不属于他！你不会是这宫廷争斗的胜利者，这宫廷会将现在的你杀死，要么你会死于非命，要么你变成这宫廷的又一个毒妇。不要！这不是我要的结局。怎么办？要怎么办？拿什么保护你，我等了这么久的人，我一定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所以对不起，请原谅我，心爱的人啊！原谅我的残忍，原谅我的自作主张！这是我保护你的最好方法。我能给你的只是远离宫廷尔愚我诈的争斗的自由，永远保有那份高傲，那份洒脱，那份请纯。可是真的对不起，我给不了你真正的自由。我多么希望我可以给，所以我好恨，恨自己的无力。无力到无法承受这份悲哀。
　　“你到底想怎样？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我吗？”
　　“你……你？！”那冰冷的声音把我从沉痛的过往狠狠拉回。
　　“呵呵哈哈！”我假装冷漠，不让她看透我的悲伤。“我？怎么对付？你觉得我这种卑鄙小人会使出什么伎俩呢？”
　　“呵呵 ，我量你也不敢对我怎样！！”
　　“哦~~是吗？你这狂傲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丫头，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江湖险恶！”
　　“说吧！你想怎样？我不怕你这卑鄙小人！”她依然高傲无理。
　　这样棱角的人要怎样才能在这冷漠的宫廷生存，迟早有一天她会死于她的自负！宫廷是容不下这样一个人的！所以对不起了，我只有这么做才能保护你，即使被憎恨，我亦无怨无尤。
　　“你知道吗？在宫廷，画师是杀手的代名词吗？而杀手是一种死神的存在，可以决定人的生死！”
　　“是！我知道，你不要再拐弯摸角！直接点！”
　　“呵呵 好！那我告诉你！你这辈子永远见不到皇帝，你觉得如何？”
　　“你！？……你！卑鄙无耻！你的阴谋不会得逞的！”
　　“呵呵 你放心吧！我的阴谋不劳你操心，你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皇帝，你会一辈子空守深宫，你认命吧！哈哈 ！”
　　“你！！！”气急的她没有了任何反应，只是狠狠的瞪着我！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恨，那恨足以吞噬一切。她恨我，恨我剥夺了她的自由，恨我耽误了她如花的青春。
　　良久的僵持，我的心在痛，在滴血，而那伤口是我自己狠狠的扎下的，那深可见骨的伤，我痛的喘不过气来，我是杀手吗？我能决定别人的生死吗？而又是谁决定杀手的生死，另一个杀手吗？还是爱让他放下屠刀，他有心吗？能爱吗？爱了之后受了的伤是会致命的吧！明知是毒药，我还是会含笑饮下吗？是的，我注定是你的英雄，而英雄就注定无泪无悔，明知这笑有多危险，是穿肠毒药，我要的只是你比我幸福。
　　“好！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气愤的转身离开。
　　看着她愤而离开的背影，我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跌坐在椅子上，感觉梦醒着，感觉心痛着，感觉你不在了，谁来证明爱是存在的，我被困着，被感觉骗着。这一切都不一样，你的出现让我失去了往日的冷漠。我流泪了，痛到无力承受。你知道吗？这心没有你活着可笑，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求你好好活着，活的幸福！
　　四季风景在我的窗前悬挂，人海涨落在我的心里变化，流转的时光褪色的过往，岁月有着不动声色的力量。寂寞更加明显，痛觉会少一些，却回不到从前。我的心还留在里面，爱却越走越远。谁说过时间总是残忍，谁又能看见我多心疼。还不能习惯心里突然多了一个牵挂的人。痛苦的时候我不会闪躲，就像树叶甘心为春风吹落。我的等待，被梦带走，是否当故事结束之后，我的心也将归于一个人寂寞。
　　“少爷！少爷！少爷！”
　　“恩？”我回转头，一脸迷茫的看着管家。
　　“少爷，你已经盯着这画像将近三个时辰了，这女子一点都不貌美，你是要烦恼怎么把她修饰的美些吗？ 可惜啊……要毁在这宫廷咯。您在为她担忧吗？”
　　“这女子真的一点都不美吗？你确定皇帝不会喜欢？”我有点患得患失的问道。
　　“哎呦，少爷，你为皇上画了这么些年画，你不会不了解这皇帝的口味吧，这女子长得如此一般，怎么可能会被看上！”
　　“真的，你确定？太好了！太好了！”
　　“少爷？？你怎么……？人家姑娘一生都这么毁了，你还拍手叫好！你会不会太过了？”管家担心的问。
　　“管家，没事的。在我笔下有过丑女吗？”我狡黠的笑着，是啊，那只是曾经，她会是我笔下第一个丑女， 而我唯一的担心是她不够丑。
　　管家安慰地笑着离开。
　　我欣慰地将画卷起，原本的担忧一扫而散，明天就把画交给李公公吧。
　　地面灯火像是星光闪耀，什么地方等着我降落停靠，走过一扇大门一座桥，什么笑容值得我凝住心跳，往前跑的人需要摆脱遗憾的药，既然决定就不会后悔。当听到她落选时，虽然为她心痛，但我一直告诉着自己我不能因为她的眼泪而动摇我自己的决定。但是我真的会无悔吗？我真的做对了吗？不管了，所有的罪都由我来背吧！
　　“呵呵，大画师，还认识小女子吗？”
　　“呃？……”我回转过头，惊愕的看着一个有点落魄的少女，是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人告诉我，选不上贵妃会活地那么凄惨。划下或多或少的伤，撒下或真或假的谎。少了点风度还是不承认，有时候错的并不知道错的。难道我错了？我自以为是的可以给的幸福难道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给不了任何人幸福，包括自己？
　　“是你？我……”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呢？我会不说，不想说，怕说了也没有用，只是掩饰着心痛，我的难过。对不起，我给不起你要的幸福，我的擅自主张却似乎更深的伤害了你，让你离幸福更加遥远，你的落魄，你的恨，你的无助都让我心疼，我知道你的恨火想把我燃烧殆尽，灰飞烟灭，不留一丝尘埃。但你不知道，我早已将自己撕碎。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真的这么不屑吗？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又将一个人的命运玩弄与股掌。你是够残忍，但你认为我会就这么屈服吗？呵呵，你错了……”渐渐的，我听不见她在说的话，我的世界安静的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好痛！我真的……真的无法承受这份悲痛，暗自嘲笑自己刚刚的狂傲，我根本不力背负这份残忍无望的爱。
　　“你……”他……他的脸上怎么会有这种表情？那种……那种需要被怜悯，需要被饶恕，需要给予力气去面对一件痛到无力承受的悲伤。为什么这张曾经笑傲沧桑的脸有这样深刻的悲伤，他在悲伤什么？他的沉痛让我心酸，是遇见什么悲伤的事了吗？原本该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的他，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伤痛？算了，于事无补了，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吧，也许平凡是福。王昭君叹息着转身黯然离开。
　　不可以，不能告诉她！但我应该可以让她过的比较好吧！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心绪，露出我招牌似的冷笑，却赫然发现她已经离开，她已在湖对面，离我越来越远，原来。。。。原来这就是我们的距离。在距离一个心的位置，真的遥远。同样的熄着灯的窗子，你在那里听不到我的呼吸，我走向前，你看不见。真的遥远到连叹息听见也是无言。你和我之间刻着一条界线，不曾有改变。我的眼里填满着对你的愧疚，我的眼里填满着对你的眷恋。当爱离开之前，那苦能多深。距离是你走过我身边，明知你在那里却又难以跨越。当时光交成在一起成说不清的思绪我却无法要一段属于你我的那段最美的回忆。
　　谁的江山马蹄声狂乱，出鞘剑，杀气荡。风起无月的战场，千军万马独身闯，一身是胆好儿郎。儿女情前世帐，写在三月春雨的路上。若还能打着伞走在你的身旁，那就该是我的幸福吧！
　　“少爷，少爷！你知道吗？我们大汉有大事要发生了！”
　　“诶~~~~管家，你还不习惯吗？这宫廷发生的哪件事不是大事啊！这大事天天有啊！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少爷！这次可真的不一般啊！听说是一个匈奴的什么单于要娶一个公主回去！”
　　“这也没什么啊，政治联姻是每朝每代都会有啊！”
　　“少爷！你怎么忘了，咱们皇帝不是没公主吗？”
　　“哦~~是啊，那要怎么办？”
　　“所以啊~~~那些大臣们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在后宫那些落选的秀女中找寻一个封为公主出嫁！”
　　“哼！那群贪图富贵的，惟利是图的女子，她们应该宁可在宫里为奴为婢，也宁死不去那寸草不生的大漠吧！公主琵琶幽怨多啊。”
　　“少爷，这次你错了哦！这深宫还是有那么些深明大义的女子的呢！那个叫王昭君的女子就主动请缨出嫁。王昭君？诶~~~少爷，那个王昭君的女子是不是就是上次画像的女子啊？”
　　“你说什么！！！那女子叫什么？”我一把抓住管家的肩膀。不要！不是她，我听错了，不可能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是叫王昭君啊！少爷！你怎么了？你的脸色变得好难看啊！”
　　不！！！！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你要给我的报复吗？还是你就这么想要自由，不管付出任何代价？还是心里的无奈无人关怀，遗憾自己遗留在这深宫，受够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却等不到你要的结果？难道我勉强了你，所以你要给自己自由。我错了，我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但这一切要怎么能重新再来？我也预见了自己的结局，我知道我将离开，因为这个曾经被我玩弄于股掌的皇帝将发现我的欺骗，他的愤怒需要有人流血来抚平，而这次该轮到了我吧！
　　要用多少时间记住你的脸，每个重复画面都是你给我的痛。要用多少今天证明给你永远的不是我，看着你走远，走到我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没有你的世界我失去了一切，既然回不到从前那这该是我最好的结局。虽然你我结局不同，但我依然庆幸，你我的名字将永远纠缠在一起，当后人谈及你对大汉的贡献，你的美艳和你的睿智时，也会想起有我这么个画师，即使永远背负骂名，我依然无怨无尤。因为这才是我最完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