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编中国地理CP》达西先生

7、西安×洛阳

　　西安有些烦闷的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将近腊月的天气花朵是不会有的，而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枝也早就掉尽叶子，七零八落的横生着没个体统，这样的园子自然没什么看头了。朔风在这间老宅子里溜了个通透，西安反射性缩了缩脖子，但即使这样他也绝不乐意回那个点足炭火的屋子里去——与其再看那群鸠占鹊巢还大言不惭的王八羔子虚与委蛇，他倒宁可在外头受冻！

　　“王八羔子……”西安低头将那几个字反复在心里默了几遍，仿佛有种报复的快感，顿时身上也有了气力，狠狠踏在石子路上的脚倒也不怕痛了。就在他带着那股又轻又软的优越感，踩着飘飘然的步子往屋里挪时，冷不防花园岔道上又走出一人，着实惊了他一跳。

　　西安起先是没看清来人的，看来这惊吓是十成十的撞进心里去了。但他连眉头都没皱就把那一丝丝的阴影就抹平了，多少年了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得差不多的时候，唯独这不动声色的本事还如影随行。西安掸了掸衣衫客客气气的一抬头，还是一副温文有礼的公子模样：“洛阳……”谁知洛阳只是淡淡朝西安瞥一眼，仿佛连口也懒得开径自走了。云淡风轻的一眼就像一勺瓦凉瓦凉的水兜头将西安淋了个彻底，他无可奈何的看了看自己这个坏脾气的漂亮朋友，心底越发的冷了。

　　磨磨蹭蹭好容易回到那间暖烘烘的屋子，西安轻车熟路的拣了个靠边儿的椅子坐了。在闹哄哄的唇枪舌战讨附带价还价中，他的表情做得着实地道，竟没几个人看出那高深莫测的面皮里头是一片茫然，而那一片茫然里头又是无数莫名其妙。其实西安不傻只是懒，经年沉浮挫没的不只是了往昔仗剑走天涯的锐气。

　　“这般下去何时才是个头！”沈阳先沉不住气，这个俊美的青年军人挺拔而骄傲，正是那北方荒原上笔直修长的白桦树。他霍然起身愤然朝屋外走去，代替消失在那暗沉沉暮色中身影的是愈发凛冽的寒风，由洞开的门向屋里的人席卷而去。西安的手指紧了紧，昏沉的脑内忽明忽暗的闪过些影像，耳边渺远的响起某种隐秘声响，如同远古的战鼓从心底开始震荡……

　　西安的旧宅子洛阳是熟悉的，而这许多日不停息的风也将天宇抹得清明，他信步绕过那些疏于修理的枯枝往静伏于花园一角的亭子走去。浅浅的酒气携这一缕若有似无的寒梅香在清冷的空气里流动，淡淡的灯火在亭中人的脸上温柔勾勒出一道昏黄光晕。

　　“之前酿的梅花酒，今儿好容易才找出一坛，洛阳兄可愿与某小酌？”或许是喝了酒，西安的眼竟如天上的星子般烁亮，而那沉静如水的面容也忽然浮现出几分飞扬神采——这倒似洛阳记忆中那个少年了，十里长街鲜衣怒马仿佛只要一挥手沧海便几度桑田。但那终究不同，洛阳垂下眼帘冷冷开口道：“我不好酒，你还是自己留着罢。”西安并不再劝只轻笑聆听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偶尔抬头看一样那漫天摇摇欲坠的星光。

　　这一晚洛阳睡得并不安稳，他似乎做了一个零碎又长久的梦，旧时的墙垣、飘走的风筝、怒放的牡丹……全都浮光掠影般飞逝而去，但西安却一直是那个永恒的主角。

　　洛阳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隐隐觉得不妥——他是惯于起早的。他揣着一种模模糊糊的心思往外走，却越发感觉不对。他老感觉有人在对他交头接耳，但一回头却并没有，他知道那些素不相关的人或明或暗的打量，他等着他们来跟他说话，但仍旧没有。直到他看见那张莫名其妙的号外，那些扑朔迷离的猜想才哗啦啦的沉了底。

　　——西安事变

　　原来如此，洛阳恍然大悟般笑了声，仿佛又觉得无趣似的，他沉着脸转身只给那些个或好奇的、或嘲讽的、或冷漠的眼神留下个模棱两可的背影。

　　还是那张笨重的书案，多少年了似乎连位置都没有变过。洛阳直直的走过去，他低头看了那熟悉的字迹很久，像是没看清似的又抬手将那张白花花的轻飘飘纸捏起来：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

　　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

　　诗酒趁年华。

　　窗户被风吹开了，冰冷的风里有股泥土的腥甜。洛阳恍惚的想起很早很早以前这园子里是栽着梅花的，只是后来西安突然就把他们全铲掉了，又种上了牡丹，只是牡丹何其娇贵，北风一来就没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