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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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痴涯看着沈衔桥。
他的眼神带着几分被背叛的痛，可沈衔桥却像是没看到一样，直直地跟他对视，说道：“我要去绘制大阵，你来么？”
“如果你不愿与我同去的话，那我就一个人去。”
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的意味。
听到沈衔桥这样说，陆痴涯终于是收回了视线。
他像是非常艰难似的，花了许久的功夫，才让自己说出那两个字：“我去。”
说出这两个字之后，之后的一切似乎都好出口了许多。
“我和你一起去。”
如今他们是在风月山，绘制大阵，要到风月山顶去。
山下是无数人的嚎哭声，沈衔桥却充耳不闻。
一个大阵落在他们脚下，片刻后便将他们送至山顶。沈衔桥手中捏着毛笔和朱砂，在地上绘制大阵。
陆痴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大概不知道，你死后发生了什么。”
他像是非常艰难一般，说出了那一场伴随了他好几千年的噩梦。
大阵绘制成功之后，陆痴涯带着无涯的魂魄离开。
而就在此时，之前一去不归的吴好名出现在了大阵之中。
他无需多做什么，只要从大阵中走出，便有无数人以为，那个绘制大阵，拯救苍生的人，便是吴好名。
至于无涯？谁知道呢。
那么多人被无涯救助过，可他们最后却连无涯的名字都记不住。陆痴涯收敛了无涯的魂魄，最后重重一跌，只剩下了一缕残魂，被他格外珍重地放在了那个银铃铛里。
“吴好名曾经想收我为徒，那个时候，我拒绝了。”
“在知晓他将你的尸骨也全部踏碎的时候，我选择了堕入魔道。”
那对于陆痴涯来说，是分外辛苦的一条路。
初入魔道的时候，陆痴涯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懂，只知晓要修炼。
有人想要来收他为徒，却被他拒绝了。
陆痴涯几乎是跪着，趴着，才混出来了一条血路。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天下所有的人，都将吴好名当做是那个救了他们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陆痴涯的眼睛几乎已经染成了赤红色。
他怔怔的看着沈衔桥，良久才说道：“凭什么？”
明明那个拯救了天下苍生的人，是被吴好名害死的。
死无全尸，无法转世为人，只剩下一点点衣服的残片，只剩下一缕残魂。
如果陆痴涯不说的话，没有人知道。
可陆痴涯说了的话，也没有人相信。
陆痴涯恍然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变成了那个曾经的少年。
也就在此时，沈衔桥的声音响起，将他从那个无间地狱拉了回来：“所以，你杀了吴好名。”
“是。”陆痴涯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当时我斩杀吴好名的时候，天落红雨，他们都说，那是天道在为吴好名而哭，只有我知道，那是天道在为你哭！”
他声音带着冷，带着不解和委屈。
“都不重要了。”沈衔桥绘制阵法的手没停，良久，才说道，“你知晓，我为什么会来绘制这个大阵么？”
“你看一下，外面的一切吧。”他手微微抬起，将外面的一切展示给陆痴涯看。
“你知晓原先我在云岫宗中受尽了欺负，却不知晓，当初在云岫宗中，我师弟苏少游整日里帮我。”
他的语气还带着几分怀念的意味，淡淡地说道：“那时，云岫宗克扣我的饭食，而因为他是云岫宗‘未来希望’的缘故，他的饭食总是不错。”
“他将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我，为了不让我觉察到他没有吃饭，便故意将所有的口粮都用筷子打乱，告诉我说是他吃剩下的。”
“孙长胜虽然在你眼里，是一个整日动不动便想让我去他们宗门的人。可在你没有看到的时候，他其实也保护了我。”
“还有……陈娇娇。”沈衔桥脸上的神情甚至于染上了几分悲凉的意味。
“我在转世的那么多年中，你一直未曾找到我。你将我的残魂当做是我的时候，是他们将我从孙长安的手下救了下来，是他们将投胎做猫狗的我护了起来。”
沈衔桥的目光带着几分温和的意味：“若不是他们的话，也不会有今天的我。”
“你总说，他们不知当初救他们的是谁。可当初是他们求我救他们的么？”
在沈衔桥绘制出的那个小小的阵法中，投射出了山下的一切。
在陈娇娇护住了那个孩子之后，陈志便让陈娇娇走。
可陈娇娇却语气坚决道：“父亲，我不能离开这里。”
她的表情带着几分认真，对着陈志道：“我乃符修一门的大小姐，如今天下面临如此浩劫，我身为符修大小姐，怎么能如此离开？”
“若是我走了，那些没有修为之人，又要如何处之？”
她半张脸都被拍碎，虽然已经极力修补，却也是血肉模糊，说话恐怖如恶鬼。
可看着她的那些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人，却是没有人害怕她的。
温婷婷身上发着红光，无数花瓣裹挟着她，向着上古凶兽扑了过去。
下一刻，温婷婷便被击飞。
陆痴涯认出，那是一种能将自己的修为发挥到极致的功法。
可用过这样的功法之后，温婷婷明日便会成为一个老人，将再也不复如今的美貌。
沈衔桥仍旧在低头绘制阵法。
手指却开始微微颤抖了。
转世的他并未拥有上辈子的半点修为，若是修补阵法，还未尝有过半点不适。
可若是绘制阵法的话……
也就在此时，一只手握上了他的手。
源源不断的修为被陆痴涯输送了进来，他低着头，对着沈衔桥道：“我错了。”
他的目光落在沈衔桥的身上，无比的温和。
这个一直高傲，一直连一句软话都不肯说的陆痴涯低着头，对着沈衔桥道：“我们一起吧。”
孙长胜满是是血，站在凶兽面前。
凶兽的嘴里发出“呵呵”的笑声，对着孙长胜道：“哥哥，你还不走么？”
他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怜悯的意味：“你若是不走的话，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听到凶兽这样说，孙长胜未尝说话。
手中长剑再一次祭出，直接朝着凶兽射去。
他嘴里吐出了一大口血，像是修为即将耗尽一般，只是他站在凶兽面前，看着凶兽，冷声道：“有我在此，便不会让你后退一步。”
苏少游死死地挡在几个师兄面前，冷眼看着凶兽。
他身上的衣衫已经因为过度使用修为而几乎耗尽，可苏少游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一样，只是绘制出了又一个法阵。
箫长恨挡在了流云宗所有弟子面前。
他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他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对着那些弟子说道：“继续控制凶兽，不要让凶兽踏足村子。”
他的语气中还带着几分严厉的意味，目光落在站在他身侧的楚行歌身上，眼神悲伤而又慈爱。
而在小小的村镇里面，阿寒挡在所有人的面前。
他身上发着火光，将那些试图闯入祠堂的那些凶兽全部挡了出去，若是来一个凶兽的话，他便将所有的凶兽全部杀死。
他已经几乎筋疲力竭了，可阿寒明白，自己不能倒下。
他的身后还有村长，还有他的小伙伴。
在不认为他是怪物的时候，那些人是真心爱过他，帮过他的，
天地间灵气涌动。
无数的灵气涌到那些人的身上，让他们精神一振。
上古凶兽被他们一路往风月山上逼退。
温婷婷几乎要坚持不住，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冷厉：“大家将上古凶兽逼上山。”
若是原先的话，谁要说出这样的话，便是要被针对的。
可温婷婷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却是未尝有人说一句不是。
所有人不约而同将上古凶兽往山上逼。
沈衔桥和陆痴涯便在山上绘制大阵，他们要在大阵成的时候，将凶兽逼到上古大阵之中。
沈衔桥的手越来越冷。
陆痴涯紧紧地握着沈衔桥的手，心中无比酸涩。
若不是他要强自留下沈衔桥那缕残魂。
若是当初江南星和他说的时候，他便同意沈衔桥融合那缕残魂的话，那会不会一切就不会是今天这样？
陆痴涯不知。
他只能竭力从自己已经开始干涸的丹田努力挤出一点点修为，送给沈衔桥。
就在陆痴涯以为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手中一松。
沈衔桥绘制完大阵最后一笔，重重地倒了下去。
陆痴涯伸手去扶沈衔桥，却发现自己根本搀扶不动。
修为的过度流失让他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最后，陆痴涯只能将沈衔桥放在自己怀中，静静地看着大阵中闪烁着雷电的光泽。
他小心地在沈衔桥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就像是在偷走一个幻梦一样。
上古凶兽逐渐被人逼入了大阵之中。
在上古凶兽踏入大阵那一刻，大阵便将它锁死在其中，无数雷云降临，自头顶灌下。
大阵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叫声。
也就在此时，陈娇娇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了一句：“沈衔桥出来了吗？”
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惊惧。
其他人看了一眼周围，却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往大阵中望去。
就见着陆痴涯和沈衔桥缩在小小的一个角落，雷光在那二人之上闪烁，让人瞧不清他们的身影。
“我进去救他们。”箫长恨见着他们二人这副样子，勉力提起手中灵剑，试着往前走。
单单是走了一步，他口中便有无数鲜血溢出。
见着他这副模样，谁还敢让他进去救人？
“师父，我去……”楚行歌忙站了起来。
“不必了。”温婷婷敲了敲大阵，面容严肃，“我们都进不去了。”
她说着，将目光落在了沈衔桥小小的身影上，说道：“他大概从来没想我们进去过。”
也没想……自己活着出来过。
雷电声音终于结束，上古凶兽重重地倒在大阵之中。
此一次，上古凶兽被彻底诛杀，即便是剩下的残魂，也烟消云散。
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沈衔桥和陆痴涯的身上，期盼他们两个人能走出来。
就好像曾经的怨与恨，都随着这件事烟消云散了一样。
可他们等啊等，等到箫长恨因为重伤不治，将流云宗交给楚行歌掌管。等到苏少游接管了云岫宗，并且拿到了沈衔桥重新编好的阵书。等到白发苍苍的温婷婷嫁给了钟情，等到恣情关了箜篌府，四方云游，都没有等到他们回来。
沈衔桥站在云端，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陆痴涯小心撑着他的腰，似乎担心他从云端上摔下去，良久才说了一句：“不打算下去看看么？”
如今他们已经成了仙，再也无其他忧虑了。
沈衔桥眼底带着几分笑意，回头看他。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温和，良久才对着陆痴涯说道：“不去了。”
“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就好了，若是要去的话，定会有不舍。”
他说着，没再看下面的一切，只是对着陆痴涯道：“我打算在天上走走，你要陪我一起么？”
听到他这么说，陆痴涯眸光闪动。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好啊。”
风拂过山野，传来了声音。
陆痴涯回头看了一眼美好人间，才紧紧地跟了上去。
这个世界无论如何，只要他有这一人，便已足以。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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