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娇的王后》巡礼

7、chapter 7

　　伊纳丝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张陌生的大床上。
　　被子上用银线绣着精致的鸢尾花纹。周围弥散着霜雪一般的清冽气息，让她无端地想起魔鬼的眼眸。

　　然后，她就看到了那对眸子。

　　梅修斯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银发少女。修长的睫毛在冰蓝的眼底投下阴影，像空与海的分界线，一半剔透，一半汹涌。

　　二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伊纳丝在梅修斯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少女坐在床上，银发顺着衣物的前襟垂落，宛如月下淌过的溪流。
　　似乎是由于消耗了过多精神力的缘故，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但那对翡翠般的绿眼睛，仍然毫不服输地同梅修斯对视着。

　　梅修斯垂下眼睫，唇线轻抿，唇角上扬。
　　“饿了吗？”

　　伊纳丝点点头。
　　就在少女准备起身的时候，梅修斯用修长的手指按住了她的肩膀。

　　国王抬起另一只手，在半空中挥了挥，等待在门口的女仆就鱼贯而入。
　　她们的手里捧着银质托盘，里面是各式菜肴。

　　伊纳丝对此有些不适应，这么多食物两个人根本吃不完，而且在床上被人服侍着吃饭也太羞耻了。
　　但她随即想到不能在女仆面前暴露自己不是真正的王后这件事，并且女仆们肯定不会让如此精致的菜品浪费。

　　于是伊纳丝在女仆的照料下沉默地用完午餐。
　　她挑选合胃口的菜尽量吃完，剩下的都没动过。

　　餐毕，女仆端来手帕和漱口水。

　　一切都妥当之后，伊纳丝又被梅修斯按回了床上。女仆们安静而有序地离开，像一道道黑白相间的影子。很快周围就变得空空荡荡，就好像她们从来没在这座华丽而阴森的宫殿出现过一般。

　　“你需要休息。”梅修斯的语调十分认真，“不，你必须休息。”

　　伊纳丝微抬眉毛。

　　梅修斯用手腕按住伊纳丝脑袋下面的绸枕，纤长的五指深陷枕中。他整个人俯在她上方，夜幕般的乌发垂落在她的胸口。狭长的蓝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再不休息，你是想死掉吗？”
　　他的表情是那样冷淡，但优雅的中音却有些急促。

　　伊纳丝有些不解。事实上，她脑海里的剧痛已经消失了大半。

　　梅修斯咬了咬嘴唇，语重心长地说：
　　“在梦境中，我可以为你治疗灵魂的损伤。”

　　伊纳丝现在有些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试图窥探未来会造成灵魂的损伤？”

　　“当然，”梅修斯声调冷然，“我当时可是躺了三天。”

　　伊纳丝怂怂地说：“那我……？”

　　梅修斯垂眸瞄了他的王后一眼，“如果我对你的治疗顺利的话，一个月就可以好得差不多了。”

　　伊纳丝忽然觉得有些悲伤。
　　逃跑的计划看来又要推迟了。
　　伊纳丝的Plan B是趁着卧病在床的时候，刷一刷梅修斯的好感度。这样日后活命的几率就会增大。

　　“……我睡不着。”少女朝梅修斯眨了眨眼睛，“相比较而言，我还是更喜欢自己的床。”

　　“今天先治疗完再送你回去。”国王的脸离她极近，伊纳丝甚至能看清那一根根修长微卷的眼睫。
　　他用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我的王后，你是想自己睡着，还是我‘催眠’你呢？”

　　秒睡是伊纳丝的传统艺能。再加上由于消耗精神力过度，她的脑袋本来就迷迷糊糊的。于是在梅修斯把手拿开之前，少女已经沉入了睡眠中。

　　修长的手指顺着少女颊边的银发滑下。国王的躯壳里忽然升起一团无形的黑雾，黑雾很快就笼罩了整个房间，让此地陷入宛如实质的梦境。
　　而国王的身躯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塑像。

　　*

　　伊纳丝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上次推开门走进的大厅。
　　宫殿里装饰着黄金与宝石，显得华美辉煌。餐桌上仍摆放着美酒和佳肴。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那些宴饮的人群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窗外也显得安静极了。阳光透过细碎的彩色玻璃窗洒进大厅，显得静谧而圣洁。

　　伊纳丝走到大厅的门口。随着她一步步向前，华丽的大门也一寸寸向两侧张开。
　　先是耀眼的一条光线。伊纳丝眯了眯眼睛，看清了逐渐张开的大门外的景象。

　　门外似乎是一座位于雪山之间的小镇。
　　青蓝的天空和橘红的屋顶呈现出对比的颜色，有种明快悦目的美。

　　小镇里空空荡荡。
　　和之前狂欢节的喧嚣完全不同。
　　地面上也干干净净。一般来说，只要有人居住生活，就会在街道和地面上留下痕迹。但小镇里只有风和时间的痕迹，并没有人的。

　　伊纳丝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下，繁复的裙摆在台阶上拖动，这让她看起来像一朵神秘而高贵的黑鸢尾。

　　就在这个时候，小镇空寂的街道上升起了一团黑色的雾气。
　　雾气于无声之中重组，形成了一道人形的影子。

　　他身披曳地的黑色长斗篷，斗篷的领口别着一朵银质鸢尾。修长的黑发在风中扬起，发梢从斗篷的下摆轻轻掠过。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似乎拿着什么即将送给情人的礼物。而另一只手则按着脸上的银面具，眼眶里是一对非人的竖瞳。瞳孔和小镇的天空颜色相仿，眸中似有云影掠过。
　　而在他的头顶，是一对比头颅还长的犄角。这让他本就高大的身形显得愈发高。犄角有着只在最精准的魔导书中出现过的优美弧度，其上隐隐缠绕着黑色的薄雾。

　　黑发的魔鬼一步步朝伊纳丝走来。
　　分明是在晴朗的天色之中，却仿佛身披无光的渊狱。

　　伊纳丝走下了台阶。而魔鬼也走到了伊纳丝的面前。

　　他将按着面具的手臂横于胸前，朝伊纳丝优雅地鞠躬。
　　然后，向伊纳丝伸出了手。

　　“这是……你说的‘治疗’？”
　　治疗需要手牵手吗？

　　魔鬼似乎看出了伊纳丝的想法。银面具后传来一声动听的轻笑。
　　“没错。还需要跳舞。”

　　伊纳丝：？

　　没等伊纳丝反映过来，魔鬼就用修长的五指扣住了她的手。

　　“唱首歌吧。”他凑在她耳边轻声说。
　　声音从银面具背后传来，带着轻微的回声。

　　冰冷的气氛将少女笼罩，仿佛地狱已向她而来。

　　伊纳丝摇了摇头。她并不了解维迪兰的歌谣。她会的那些现代歌曲是无论如何都不适合此时拿出来唱的。

　　“那就只能让我来唱了。希望来自地狱的谣曲不会惹你厌烦。”

　　魔鬼轻声哼唱起来。
　　歌声并不像伊纳丝想象的那般充满炼狱的苦难，反倒华丽优美如天国的赞美诗。
　　面具让歌声显出层叠的回音，仿佛天使们也加入了和声。

　　他用单手挽着伊纳丝跳起舞来。

　　黑裙银发的少女与身披斗篷的魔鬼，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跳起舞来。
　　整个小镇都十分寂静，只有歌声随风飘向了远处。

　　在舞曲的最后，伊纳丝跌入魔鬼的怀抱。
　　这是他精心铺垫的结果。每一个音节，每一步，都是为了这一个瞬间。

　　魔鬼用手肘夹住了少女的蝴蝶骨。
　　于是，她被他困在了怀中。

　　“……结束了吗？”
　　伊纳丝始终没有忘记此行的缘由。

　　“今天的结束了。”他答，“现在你是用意志力在行动，在梦境中愈是放松，现实中就会恢复得越快。当然，你不能一直待在梦境里，否则就会同兰提的居民无异。”

　　伊纳丝默了默，回答：“谢谢你，魔鬼阁下。”

　　魔鬼的犄角割碎阳光，在少女的脸上洒下一条阴影。
　　“为什么不叫我‘陛下’？”他问。

　　“……如果你喜欢的话，陛下。”伊纳丝不想同他争论。

　　“但我更喜欢你叫我‘梅修斯’。”魔鬼说，“虽然名字只是一个称谓，但听起来总要亲近一些。”

　　伊纳丝想起自己的Plan B，便给魔鬼顺毛道：
　　“以后在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我就叫你梅修斯。”

　　虽然魔鬼的脸上戴着银面具，但伊纳丝却感觉到他在笑。
　　明明他也没有发出声音。

　　也许是从他眼底看到的吧，少女想。

　　就在这个时候，她面前的魔鬼身形骤然坍塌。
　　他化作一团难以看清实质的雾气，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

　　伊纳丝从梦境中醒来。

　　梅修斯坐在床边，在少女醒来之后，他的神情就变得生动起来。
　　笼罩房间的漆黑雾气也倏然散去。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灰发碧眸的骑士身穿银色雕花甲胄，腰间佩戴着长剑。此时他正以一种快而沉稳的步伐朝大殿中走来。
　　女仆们不敢阻拦这位骑士，纷纷慌乱地让出一条通路来。

　　骑士半跪在地上，视线越过国王，看向躺在床上的王后。
　　“我来接您回去。”亚拉德尔说。

　　这正合伊纳丝的心意。
　　而且梅修斯也答应了她“治疗”完允许她回去。

　　但梅修斯的神情却似乎显得有些不悦。
　　摘下面具之后，梅修斯脸上的表情似乎倒映出了他的内心。

　　“我来送你回去。”梅修斯将少女拦腰抱起，“噢，我的王后，你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以为我会反悔、把你留在这儿吗？”
　　“——不要质疑魔鬼的契约精神，即便只是口头上。”

　　伊纳丝抿了抿唇，为这次梅修斯没有钻契约的漏洞感到欣慰。

　　亚拉德尔沉默地跟在国王和王后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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