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娇的王后》巡礼

17、chapter 17

　　伊纳丝注意到一道眼神落在她的脸上。

　　魔鬼冰蓝的竖瞳里似隐着霜雪，却又像月光一样柔和。
　　他的眼睛真好看，她想。

　　而烙印在心底的魔鬼真名，轻轻撩.拨着少女的内心。
　　那些符号看起来十分晦涩。

　　真名揭示了魔鬼的本质。
　　她暂时还无法将它念出来，也没有足够的力量使用它控制梅修斯。

　　而由于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在这个世界的法则里并没有属于她的真名。也许梅修斯得知的“真名”，是她在另一个世界的名字吧。

　　伊纳丝总觉得对于梅修斯来说，和她交换真名是一种亏本的行为。
　　一点都不像狡诈精明的魔鬼能做出来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梅修斯向她伸出了手。

　　“嗯？”伊纳丝将手放入魔鬼大公的掌心。

　　“我们回去。”他将她拥在怀里，手腕抚上她的后脑。

　　圆桌上的魔鬼大公们正气氛火热的喝酒划拳。

　　伊纳丝抿了抿唇，在梅修斯怀里微微点头。

　　他用双臂将她环住，张开修长的双翼，离开了冥河中的花园。

　　离开之前，化为阴影藏在伊纳丝裙摆上的木偶，无声无息的飘落，于地面伏行，钻入亚拉德尔后颈的盔甲。

　　*

　　地狱第七层唯一的光源，是由“罪人之血”凝聚成的深红血月。黯淡的天幕低垂，带来无尽的压抑感。

　　血月被安置在一座黑色尖塔的塔顶，在整片领地洒下诡异的绯红。
　　这是地狱第七层最高的尖塔。塔中关押着数不清的异种与怪物，痛苦的哀嚎与嘶吼仿佛永不停歇。

　　倘若站在塔顶向下看去，一座座黑色的尖塔一直绵延到这片平原的尽头，犹如恢弘而冰冷的钢铁森林。

　　而每一座尖塔中，都关押着怪物和囚犯。
　　被秘术封印的囚窗里，拥挤着绝无可能出现在人世的恐怖。

　　不时有折断、噬咬、咀嚼、吞咽的声音传出。它们没有食物，只能以彼此为食……而那些残躯之上又生出新的怪物。
　　——那是让魔鬼狱卒们都胆寒的存在。如果不是有“无面”大公亲自施加封印，这些怪物能将地狱第七层血洗个遍。

　　罪大恶极的人类亡魂倘若被关押其中，只有两个结局。
　　成为食物，或者成为怪物。

　　远离这片“森林”的一处悬崖上。

　　一道颀长的人影足尖点地，轻轻落下，背后的双翼无声收拢。

　　他用冰蓝的眸子扫了一眼下方绵延到视野尽头的尖塔，眸光落在怀中少女的身上。
　　“我们到了。”

　　伊纳丝已经听到了那些遥远而可怖的声音。
　　“这是什么地方？”她从梅修斯怀里转过身来，也将视线投向远方。
　　血月的光芒下，魔窟一般林立的尖塔呈现在少女的眼底。

　　“地狱的第七层，我的领土。”
　　修长微冷的手指捂上了伊纳丝的眼睛。
　　“不要看。我带你去休息。”

　　伊纳丝这才想起，如果按照人界的时间计算的话，此刻已是午夜之后。
　　她和亚拉德尔是在夜幕降临时逃走的，估摸着时间，还没有到凌晨。

　　“无面”大公已经抱着她朝悬崖边的一处城堡走去。
　　转过身来之后，梅修斯捂住她眼睛的手，顺着脸颊滑向伊纳丝的后颈，探.入银白的发丝之间。

　　怪物的嚎叫变得遥远，只有他长靴踩在岩石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梅修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伊纳丝轻声打破了这份沉默。

　　银面具下的魔鬼大公轻轻摇了摇头。
　　蓝眸狭长而清冷，回避着伊纳丝的眼神。

　　伊纳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爱情存在。
　　可无论在人界还是地狱，都成了夫妻。

　　她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谢谢你。”

　　梅修斯此刻已经抱着她走到城堡的大门前，鸢尾纹饰的黑铁大门无声无息地张开，宛如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黑花鸢尾在城堡的庭院里安静盛开，仿佛已融入深暗的夜色之中。

　　梅修斯抱着银发少女从鸢尾丛中的小径穿过，走进阴森而幽暗的古堡。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大厅和走道里的蜡烛自行点亮。伊纳丝觉得这里的气氛就像兰提的王宫，一样的阴暗典雅，阴影中仿佛潜藏着数不尽的罪恶。

　　梅修斯抱着她经过古旧华丽的旋梯，来到了建筑的上层。

　　卧室的门自行张开。
　　绯红的月光从窗外透了进来，洒在鸢尾纹饰的丝绸被面上。

　　梅修斯将她放在了床上。

　　他转身就要离开。

　　“梅修斯，等等——”伊纳丝忽然开口。

　　梅修斯回眸。那对冰蓝的眸子在血月的光芒中呈现出深幽的异彩。他抬手摘下银面具，俊美无俦的脸也被抹上一层绯红。
　　他迈开长腿走到床边，垂眸凝视着银发少女，似乎在等待她的邀请。

　　“我的魔导书好像落在了冥河花园，如果方便的话，您可以带我去找一下吗？”
　　伊纳丝也是回到房间之后，才发现之前藏在衣服里的魔导书已经不见了。
　　梅修斯带她离开的时候她没有检查。因为当时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让木偶融入阴影，潜伏在亚拉德尔身上。

　　梅修斯缓缓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那抹幽深的蓝轻轻张开。

　　“好。”他说，“我去帮你寻找，你待在这里不要离开。”
　　“离开”两个字被他加重了音节。

　　修长的斗篷和曳地的黑发在魔鬼大公的身后荡起，接着便传来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伊纳丝深吸了一口气，仰躺在床上。
　　绯红的月光洒进少女的眼眸。窗外的天幕低垂而压抑，怪物的吼声从远处层叠的尖塔间传来。

　　今天她经历的事情简直称得上匪夷所思。
　　现在一个人呆着，全身都在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有种劫后余生的颤栗。

　　但却像是……投入了更深的囚牢之中。
　　比起那些被关在塔中的怪物，更像是心灵被魔鬼的真名困住了。

　　伊纳丝连续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着心情。
　　等到状态稍稍平静之后，伊纳丝凝聚精神力，循着与木偶间无形的联系，精神力犹如丝线般向远处延伸。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可以感知到精神力范围内的事物。她的精神力目前只能借助木偶的眼睛去“看”。

　　*

　　地狱的第八层。

　　冰冷的石头房间里，灰发骑士倚着粗糙的墙壁，正陷入昏迷的状态。
　　他的脖子后面缠绕着一丝淡淡的影子，被烟灰的发丝遮掩。

　　房间的门被拉开。
　　一双黑色的长靴正以凌厉的步伐走来。

　　“天启”大公裹在黑甲里的手轻轻抬起。
　　掌心中便凝聚出带着寒意的水元素。
　　猩红的眼眸微眯，手臂前伸，那些水元素就劈头盖脸的落在亚拉德尔的身上。

　　墙角的骑士打了个冷战。

　　“天启”抿了抿唇，一脚踩在亚拉德尔的胸口。
　　“人类，真是脆弱。”

　　亚拉德尔缓缓睁开眼睛。
　　视野几度聚焦，才看清了居高临下的“天启”。

　　通过藏在亚拉德尔颈后的木偶，伊纳丝也第一次近距离的看清了“天启”大公的容貌。

　　他有一头及颈的雪色发丝，五官深刻英俊。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宛如暗夜中走来的死者。而那对狭长的红眸，盛着鲜血，又藏着蔷薇。

　　红眸朝着亚拉德尔微微眯起。
　　而在“天启”的手中，浮现出一张厚厚的卷轴。他抖了抖，卷轴应声而落，在亚拉德尔的面前延伸出长长一条。

　　“签订契约吧。”
　　“天启”大公淡淡开口。

　　伊纳丝努力观察着契约的内容。
　　包括但不限于“将灵魂奉献给地狱，直至永恒”、“献上真名”、“放弃作为生者的身份”、“接受‘天启’大公的战争训练”……每个条款都极尽详细。
　　完全是一个不平等条约。
　　简直像是在培养一个战争机器。

　　伊纳丝握紧了拳头。
　　她思考着木偶在现在的情况下能做什么。
　　“诅咒”、“瞳术”和“活化”，都无法对精神力远高于她的魔鬼大公造成影响。
　　而“替身”，只能代替她自己的死亡。

　　她也无法向梅修斯求情。那只会让他对亚拉德尔的态度从“无视”变为“针对”。

　　就在这个时候，伊纳丝听到旁边传来敲窗户的声音。
　　她立即将和木偶间的精神力联系切断，假装镇定的抬头向窗外看去。

　　窗外悬浮着一位裸.露着胸膛，戴着华丽饰品的美男，黄金般的卷发披散在他的胸前和身周，勾勒出完美而适宜的肌肉线条。绯红的月光洒在他无暇的肌肤上，抹上了一层暧.昧而性.感的氛围。
　　而在那张美丽而妖冶的脸上，泛红的眼尾上扬。纤长的眼睫微动，朝伊纳丝抛了个媚眼。

　　“欲.望”大公。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魔导书，如果伊纳丝没有看错，这就是她丢失的那本。

　　伊纳丝隔着窗户问：“阁下，请问梅修斯呢？”

　　“欲.望”大公轻轻摇头，玫瑰般的唇瓣却绽出迷人的笑意。
　　“我把你丢失的东西带来了。”
　　他用眼神示意她打开窗户。

　　此时，伊纳丝的心脏骤然一跳。
　　心底忽然升起一个画面：
　　藏在亚拉德尔颈部的阴影被一只黑甲的大手攫住，而阴影在那只手中现出了木偶的原形。

　　就在这个时候，伊纳丝又看到“欲.望”大公的身后浮现出一道黑翼张开的人影。

　　梅修斯的眸光冷得像冰。

　　“谁允许你出现在我妻子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