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娇的王后》巡礼

12、chapter 12

　　“跟随我，闭上眼睛，跌入梦境之中；
　　在那狂欢的应许之地，一切愿望都会实现；
　　在那谵妄的祈愿之夜，所有美梦都将成真……”
　　夜幕低垂，篝火燃烧。歌声飘荡在小镇的上空。

　　身着华美长裙的少女站在窗前，夜幕般的裙摆层层张开，似有群星闪耀其间。
　　她戴着深色的羽毛面具，脸颊苍白，唇色深红。修长的银发盘成发辫，以夜晚的黑玫瑰点缀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美丽的蝴蝶骨。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伊纳丝回眸微笑。
　　在面具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那对绿眸深幽剔透如宝石。

　　而梅修斯的倒影也呈现在少女的眼中。

　　他身披黑底银边的巫师袍，头戴同色巫师帽。帽上别着一簇漆黑的羽毛。长发打理成卷披散在胸前。
　　那张苍白俊美的脸无疑和巫师的打扮十分契合。帽檐轻轻抬起，鸦羽般的眼睫下露出一对冰蓝的眼睛。

　　梅修斯的手里拿着一根大号糖棒般的红白条纹手杖，他朝伊纳丝勾起唇角。
　　“今晚我是魔术师。”

　　伊纳丝也弯了弯唇。
　　华丽的羽毛面具半遮住银发美人的脸，显得肌肤白皙通透，脸颊的线条流畅美丽，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梅修斯以苍白的手指旋转手杖。手杖在空中优美地转了几圈，被梅修斯杵在地面的花砖上。
　　而他也顺势躬下颀长的身躯，以手肘支住手杖的顶端，朝伊纳丝递出另一只手。

　　伊纳丝露出适宜的微笑，将手放进梅修斯的掌心。

　　梦境小镇里的衣着是她想法的具现。
　　当她抱着“参加化装舞会”这样的想法入睡时，梦境中的衣着也变成了相应的模样。
　　当然，这不意味着她可以在梦境里随意改变自己的样子，至少她经过尝试后发现做不到。在已经踏入梦境之后，运转的就是另外一套规则了。

　　梅修斯并没有拉着伊纳丝下楼。而是挽着手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的轨迹，用杖尾将二人面前的窗户敲开。

　　喧嚣声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空气中飘落着玫瑰花瓣，歌声和琴声缥缈但清晰。
　　“跟随我，闭上眼睛，跌入梦境之中……”

　　梅修斯侧眸看了伊纳丝一眼。
　　银色纹饰的黑底帽檐下，是一张比术士还俊美的脸。狭长的蓝眸朝伊纳丝弯成了一对月牙。

　　伊纳丝直觉梅修斯又要搞出点什么花样。
　　于是她安静注视着他，并未言语。

　　不出少女所料，梅修斯手里糖棒模样的手杖上喷出了一朵白云。
　　白云懒洋洋地漂浮在窗前，就好像软绵绵的棉花糖。

　　伊纳丝的唇角不可避免的抽动了一下。

　　梅修斯轻笑一声，揽住伊纳丝的腰跳到了云朵上。
　　脚底下的感觉像是踩着一块海绵。

　　然后，这朵云就载着二人缓缓飘向前方的街道。

　　天空中飘落的玫瑰花瓣洒在白云上，就好像蛋糕上细碎的点缀。

　　“在那谵妄的祈愿之夜，所有美梦都将成真……”
　　歌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小镇中央的广场上，正在举行一场化装舞会。
　　燃烧着的火堆旁，吟游诗人弹奏着竖琴。人们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身穿女巫、猎人、幽灵、狼人、妖精、天使、吸血鬼等不同的装束，在广场上载歌载舞。

　　“你怎么没戴面具？”浮在半空的云朵上，伊纳丝垂眸看了一眼正在跳舞的人们，随即仰头看向梅修斯。

　　梅修斯歪了歪头，脸上笑意慵懒，“要你帮我戴上。”

　　伊纳丝摊开双手。
　　“我又该从哪帮你变出一个面具呢？”

　　“幻想一个，”梅修斯的语调变得认真，“用你的精神力。”

　　伊纳丝这才意识到，这也是她“治疗”的一部分。
　　少女隐隐觉得，一个月之后，也许她的精神力反倒会比之前有所提升。

　　伊纳丝凝聚精神，尝试在脑海中幻想出一个黑色的羽毛面具。
　　优雅，神秘，宛如夜幕。

　　面具倒是幻想了出来，但是也仅仅存在于她的脑海里。
　　该怎么取出来戴到梅修斯的脸上？

　　“这是梦境，伊纳丝。”梅修斯始终观察着伊纳丝的神情。魔鬼可以从细微的表情变化里观察出很多，在他所掌控的梦境中更是如此。
　　梅修斯继续说道：“梦境的规则与现实不同，只要你的愿望足够强烈，所对应的事物就一定会出现。”

　　这个时候，脚下的白云载着他们飘到一座建筑的窗前。

　　“用你的精神力推开窗户。”梅修斯握住伊纳丝的手腕，薄唇贴在她耳后轻声说。

　　伊纳丝尝试着凝聚精神力。
　　但用精神力推开窗户，并不像她用精神力操纵木偶那样简单——毋宁说她和那只木偶之间有一种无形的联系，这让伊纳丝操纵木偶变得相对简单。

　　伊纳丝将虚幻的精神力触手延伸至窗前。
　　试着推了一下。
　　窗户纹丝不动。

　　就好像三岁的孩子推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无力。

　　尽管知道这才是正常人的水平，少女的碧眸里还是难以避免的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但这失望的情绪转瞬即逝，她又继续试着凝聚精神力，尝试了起来。

　　梅修斯静静凝视着她。

　　“这里是梦境。”他轻声提示，“伊纳丝，你小时候做过梦吧？是漂亮的彩虹，数不清的玩具，还是骑着魔法扫帚徜徉在天空？”

　　……做梦？
　　伊纳丝很少做梦。
　　在她还小的时候。父亲深夜醉酒回来，总是粗暴地踹着她房间的门，大声咒骂。
　　而她只能反锁着门，蜷缩在墙角发抖。

　　出现在她梦里的，不是阳光和彩虹，而是……暗夜中发出咀嚼声音的黑影，没有面容的长发怪物，宛如窥视的眼睛一般的巨大月亮，永无尽头的白色回廊……
　　又怎么可能有美梦呢？

　　直到她意外死亡，穿进书里前，伊纳丝都没做过安稳和平静的梦。
　　对于她来说，无梦之夜是最好的安慰。

　　也许她应该感谢梅修斯。
　　他给了她甜美的、温柔的、春天一般的梦境。
　　——在梦里跳舞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她从前甚至都不敢想。

　　察觉到少女的失神，梅修斯并没有出声打扰。
　　他从背后抱住了她。

　　微冷的、却宽阔而安全的肩膀将伊纳丝笼罩。
　　她眨了眨眼睛，唇畔轻轻绽开笑意。
　　“抱歉……刚才走神了。”

　　梅修斯摇了摇头，“是噩梦吗？”

　　少女低低的“嗯”了一声。

　　“憎恨和恐惧也是一种力量，”梅修斯轻抚着伊纳丝的头顶，“比起遥远的理想之物，恐惧要更为如影随形。而它的力量也更为强大。”
　　“现在，”魔鬼压低了声音，“这扇窗户是想要杀死你的怪物，你必须战胜它，否则——”
　　“死去的将是你。”

　　伊纳丝闭上了眼睛。
　　怪物们挤在窗格后面，惨白而嶙峋的手指紧紧扒着窗户的缝隙，它们正朝伊纳丝做出恐吓的表情，分岔的舌尖舔.舐着窗玻璃……
　　这些出现在她梦境中的怪物——
　　都该死！

　　一声脆响打破了化装舞会乐声的和谐。
　　碎裂的玻璃片片落下，人们慌忙躲避。
　　所幸的是并没有伤到人。

　　伊纳丝睁开眼睛，惊觉眼前的窗格已经被她蔓延出的精神力击碎。

　　梅修斯站在窗边，苍白的指尖拈着一块碎裂的玻璃。
　　魔鬼的脸上笑意愉悦。
　　“你做到了。”他说。

　　伊纳丝苦笑一声，“抱歉，损坏了设施。”
　　少女垂眸看了一眼，松了口气。
　　“还好没有伤到人。”

　　梅修斯又摸了摸伊纳丝的头。
　　“这是梦境，伤到人也没关系的。”
　　“就算你把他们都杀了也没关系。”

　　伊纳丝不想理会梅修斯的胡言乱语。

　　梅修斯不以为意，“现在，用同样的方法，凝聚出面具吧。”
　　魔鬼话音落下之时，地上的碎玻璃似乎受到无形的力量牵引，同他手上的那块玻璃聚合到一起，于窗格之上重组。

　　伊纳丝认真观察着玻璃的轨迹，若有所思的再次闭上眼睛。
　　华丽，优雅，夜一般的面具，点缀着羽毛和钻石。
　　她在面前的虚空中想象出面具的形状，又以精神力将其填满。

　　在她勾勒完成的时候，华美的黑色面具骤然呈现于少女身前的虚空。

　　梅修斯弯起了蓝眸。
　　眸光里含着温柔和赞扬的情绪。

　　伊纳丝伸出手，从虚空中拿起面具。
　　她轻轻将面具戴在了梅修斯的脸上。

　　那是比夜晚还要昳丽的一张脸。
　　比掀开面纱的月亮还要迷人。

　　而这张脸的主人，执起伊纳丝的手，从半空中轻轻落下。

　　篝火旁的人群自动让开位置。
　　来自夜晚的女巫和魔术师，跳起了华美的舞步。

　　就像一场梦。

　　*

　　伊纳丝从梦境离开之后，意识回到她舒适的床上。少女陷入无梦的沉睡之中。

　　而在王宫的另一处，王座所在的大厅里，吊灯上的蜡烛寂静燃烧，星月的幽芒透过窗格洒在白银王座上。
　　坐在王座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冰蓝的眸光让整座大厅变得寒冷。
　　似有地狱之风呼啸，使燃烧的蜡烛在一瞬间熄灭。宽阔的大厅亦浸入幽暗。
　　月光在那张华丽的脸上铺开，如天使的羽翼拂过纯洁的湖面。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乌鸦自对开大门的一丝缝隙飞来。它从阴森典雅的大厅中穿过，落在国王的肩头。
　　“呱，呱……”

　　国王抬起手，抚了抚乌鸦的羽毛。
　　薄唇翕动，地狱语流淌而出。

　　乌鸦收到回复，飞向黯淡的夜色深处。

　　而王座上的人影却眯起了狭长的蓝眸。
　　轻笑声划破大厅的空寂。
　　“……‘冥河花园的魔君集会’。”
　　“哈，这种文绉绉的名字，果然符合堕天使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