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长安》沧海笑啊笑

4、雨水(二)

　　“……送你钗子的人呢？”说话的人眉眼身形无一不妩媚，但举手投足间又偏偏透露出几分侠气豪迈。

　　时间得回到一月前，长安在那鸾钗上认出了聚宝阁专有的徽标，猜测着找到了聚宝阁的总店。看这掌柜的反应，知道自己没找错，只是暂未想通掌柜展现出的微微敌意。

　　“那冤家死了没？”长安又听见掌柜问到。

　　“闻叔他……”

　　“慕林的女儿？你来这干嘛”长安话未说完，又被掌柜打断。

　　“是，家中突变，来此谋一份差事。”

　　“呵。”掌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旋即想到了什么，又微微皱眉，“可会苏绣？”

　　“母亲曾教过。”

　　“行吧，你留下，还不知道技艺如何，先跟着练练吧。……周虎，送这个丫头去绣院。”

　　“嘿，吴掌柜，我好歹是贵店护卫头头，以您的财力还不能再请一位管事的，或者多给我结份月钱？”

　　从后院进来一人，身高足有八尺，向长安点点头，爽朗笑道：“姑娘，请随我来。”

　　两年后，芜山道。

　　车夫尽职赶着马车，前后跟着数十骑 。

　　队形尚好，却不料那车夫突然狠狠一抽马鞭，马儿吃痛嘶鸣，停了下来，后面的骑兵未曾注意，队伍便倏地乱了起来。

　　车夫技术甚好，寻了个空位，朝旁边树林驶去。因树林越来越密，车夫停了下来，从车厢里抱出一人，钻进林子深处去了。骑兵们匆忙下马追赶。

　　待骑兵略走远，长安才走出来，打开车厢，蓦地对上了一双略带慌张疑惑却清亮的眸子。

　　“我们是来救你的。”

　　说话间扯下了车内姑娘口中的布团，熟练地解了绑。

　　那姑娘之前也猜到了几分，有些担忧地望向车夫离开的位置，顺从地跟着长安走了。

　　随着三月前秦国吞并了西域的消息传来，楚国上下便陷入慌乱。

　　西域国虽小，因其疆域狭长，同边境绵延的山脉一起，恰好构成了秦楚两国的屏障。西域亡国，楚国就不得不与秦国肌肤相亲了。如今秦楚虽未开战，但秦王一统天下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当今楚王未登基前可谓是温润有礼的谦谦君子，朝中风评甚佳，初登基是也是兢兢业业，虚心纳谏，广派人手寻找先帝。

　　谁成想登基不过五年便换了个样子。先是宠幸以夏奎为首的宦官，不顾阻拦昭告天下先帝驾崩，改年号为天元，又罢黜了许多忠言逆耳的老臣，生活奢靡，大兴土木，很快便将先帝积累的财富挥霍一空。

　　如今战乱将起，国库已难以支撑庞大的军费开支，便越发急切地打起了先帝陵寝的主意。

　　陵寝何在？

　　当年慕将军慕林与容候容广随先帝征战，是拜了把子的异性兄弟，彼时正值芳华的容候夫人容心是随军的军医。

　　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容候战死沙场，慕将军又隐退多年不得所踪。

　　天元六年容心带着女儿离开了京城这一权利漩涡，为求个清静。只可惜离京不到三年便香消玉殒。

　　所以倘若现在世上真有人知道陵寝的消息，那一定是容候女儿容长乐，是那个尚未及笄，双亲已逝的小姑娘。

　　百姓们都这样说。

　　楚王也这样觉得。

　　楚王寻陵寝多年未果，觉得楚国中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为先帝修建陵寝的唯有容家。

　　说来也是可笑，当年那个容府旁支不受宠的公子，汲汲营营地登上了王位，有万人拥护，却又觉得无人可信。

　　先帝登基后未充盈后宫，没有子嗣。而在战争中除先帝亲军临渊外，立功最多，实力最强的，便是由容广率领投奔先帝的容家军了。

　　先帝传位容家子侄也是考虑了军队的稳定。

　　可以说，正是由于容家军的存在，楚王才得以登基。

　　可是现在他想，容家军真正效忠地只有嫡系，哪怕现在只剩下一个小丫头了。

　　于是出了昏招，派人去请容长乐入京，名曰想念，实为审问。

　　“容小姐，久仰令尊大名，今日特来相救。烦请尽快换上这身衣服，随我们离开。”当长安带着人到了集合点，周虎立即迎了上来。

　　长安所救之人正是容长乐。

　　楚王昏聩，百姓多有怨言。

　　周虎得到楚王召见容长乐的消息后，便计划营救。一者确实敬佩容候，不忍其女遭受磨难；二者也是为了陵寝的消息，财帛毕竟动人心。

　　“多谢各位侠士大恩。”周虎另外的目的，容长乐不知，此刻心有感激，但也知道不是叙话的时候，匆匆换了衣服。

　　周虎向长安拱了拱手，遂带着容长乐和一拨人离去。

　　如今我父亲便不欠容候一条命了。长安想。

　　随即换上容长乐的衣服，带着剩下的人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长安这队人按计划就是要引开追兵，一路上故意泄漏一些行踪，可谓损伤惨重。

　　“大家化整为零，目标更小，等到摆脱追兵后各自回到元山。”

　　“慕姑娘！”

　　“这是命令！……放心吧，我现在是容小姐，楚王还想从我这里得到关于陵寝的消息呢。有这层身份在，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比你们更安全。望诸君珍重。”

　　待手下的人离开后，长安便往回赶，再次以身为饵。

　　其实按照计划，是不会有这么大的损失的。

　　查到的消息中，送容长乐入京的士兵实力并不算强，毕竟楚国的精锐临渊军和容家军早已被派往边境，楚王登基后培养的禁军不会轻易离开京城。

　　而长安带领的人却不乏好手。

　　刚开始也正是如此，哪怕故意让士兵追上也未有折损，但后来追兵实力却明显增强，一次交锋竟葬送了许多人手。

　　情况有变！

　　长安赶了一会路，看到前方守着一队人马，认出其中有一人是“护送”容长乐入京的统领。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凝神听去。

　　“人呢？”说话的人声音温润，但又有些尖细，十分矛盾。

　　“回大人，另一队人还没找到。”统领的声音有些发抖，不难听出他对那位大人的惧怕。

　　“但下官敢保证，容小姐一定在这队里，兄弟们是看见她了，才往这边追。现在有大人出手，必定手到擒来”不等那位大人回话，统领又赶紧补充。

　　“我可没听说容小姐学过武，所以你说，她是怎么把你们像遛狗一样遛了这么久？”声音依旧温柔，甚至还带着笑意。

　　“这……”

　　“传令下去，除了容小姐，其他人全部就地杀了，不留活口。”

　　长安听到周虎他们没有被追上，松了一口气，暗自揣测那位大人是谁。

　　却突然在周围看见了一只蟒蛇，未加思索便提剑斩去。被斩断的蛇身从山坡上掉下去，同时还扫下去许多碎石。

　　“什么人！”有士卒听到声响，抽出剑来，大喝道，“保护夏大人！”

　　长安暗道糟糕，知道自己大概跑不了了。狠下心来，身体一倒，也顺着山坡滚了下去。

　　“去前面看看吧。”夏大人说完便向声音来源走去，很快就找到了长安刚才藏的身地方。看了看地上的痕迹，微低着头， 不辨喜怒。

　　未等他吩咐，护卫已直接跳了下去，很快便将长安带了上来。

　　统领十分惊喜，“是容小姐，下官认得这身衣服！”

　　看着眼前人这被山石刮花的脸，夏大人突然笑了。

　　“来人，容小姐失足落山，找大夫来，速速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