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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第二十一章:结尾(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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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怀落平静道:“也许真是我搞错了,我不知道,原来你怨的是我!”
气氛倒也不必这般严肃,项随侃侃笑道:“所以你承认了?”
裴怀落疑道:“承认什么?”
“好没意思,”项随直戳了当的问:”承认你喜欢我?”
彼时聊起这个问题,可比裴怀落做和事佬有趣的多,项随心里清楚,他和高飞的事,仅是二人时间的问题,即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和好如初,也会有情有可原,释怀的一天。
囚在这破地方,许久心情低沉,不提也罢。
话坦诚到这个份上了,确也没必要遮掩,裴怀落端起酒杯,回忆过往点滴,徐徐道:“项随,真的,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那该多好!”
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独独不能释怀家仇国恨。
其实他真的放下过,如果,如果没有大堡山的遭遇....
项随就是嘴巴欠,禁锢久了,心绪有些烦闷,见到老朋友,方才可以说几句消遣话排解排解,但看裴怀落眉宇间神色凝固,项随歉意道:“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
的确想起很多事,不过昔日种种,皆成过往,已没有所谓的何事放不下,或一想起就痛苦的,唯有一事,裴怀落觉得自己真的做错过,但又不后悔。
他道:“不记得哪年的事,项随,我在想,你离开沧州营那晚,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放你走,而是把你留在身边,你会如何对我?”
主上被困乐都,公子湛还为此送了命,那时候,只想着逃回上渊,哪里会想以后的事,真的裴怀落不放的话,他应该是走不成的。
项随真的认真想了一下,如果当时不放她走,她会如何对裴怀落?一时未反应过来,对方问这句话的时候,真正在乎的,只是前半句。
心里想的,不过还是当时他二人在河边,也许军队的人马很快就会追上,裴怀落都不用怎么使劲,就可以绊他一会,多半凶多吉少呀!
迟疑归迟疑,很快恍惚过来,千错万错,错在不该嘴皮,以至于现在想随便接点话都难,难归难,也只能玩笑嘀咕道:“害,陈年旧事,提它做什么,怎么,你是不是后悔放我走?”
须臾,裴怀落隐忍着,点了点头。
倒了一杯酒,先喝它个痛快。
转眼,裴怀落也端起酒杯道:“离开大宛后,一个人也罢,和高飞也罢,往后,做个自由身。”
项随佯笑道:“说的好像我马上能离开大宛一样,不管怎样,借你吉言。”
裴怀落晒笑,突然转脸,带着点阴腔道:“这里困不住你的,你只是带不走屋里那个?”
这句话,让项随有一霎那,以为对方要图谋不轨,“你想——?”
裴怀落不置可否,“放心,我还想多苟活两日。”
项随松了口气,半晌无话,后又闲聊起旁事,等到裴怀落起身,正要离开的时候。
这不能是最后一次,项随拽着他的衣袖,拉的紧紧道:“要活着,好好活着。”
片刻,“好!”
老朋友走后,项随又开始挑剔膳房侍仆送来的伙食,淮王再怎么样,毕竟是一个王,成天只食寡水粗粮,实在叫人难受,现下病了,也该进补进补,边说边来气,拎着其中一位侍从的衣裳道:“去炖个鸡汤,不然就把你的头砍下来,当下酒菜。”
侍从胆小,怕死,但他更怕项随身上削铁如泥的大刀,横竖是个死,不如炖完鸡汤再死。
抱着这样视死如归的决定,侍从侥幸活到了项随和淮王离开的那天。
距上次和裴怀落杯酒交心,不过七日。
本以为要囚死在大宛的淮王,突然被释放归国,一开始还以为是煜王设的陷阱,目的是要引他出境,再派人中途暗杀他,起初还不愿离开,算准了其中必有阴谋。
上渊已经有新的王,短短两年,城池被瓜分无几,他如何再有颜面回去,即便回去了,也夺不回他的王位,回去干嘛?
前两月自己只顾着逃跑,倒没想那么多事,真可以行所无忌的回去,便有他顾虑的,保不准这趟回去,还有丢脑袋的风险。
在国君气节这件事上,淮王做的还算不卑不亢,至于渊国的百姓还会不会斥责他,这点项随的确不清楚,但淮王真正担心的,应该是国内不能同时存在两位君主。
他怕回去,又是一场杀戮。
大概这畏手畏脚的心思被高齐煊看出来了,便邀请淮王留在大宛,恢复其自由的身份,每月定时给些俸禄。
淮王照样不肯。
无奈之下,项随只好在城内找家驿馆,二人先在驿馆落脚,想了两天,终于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项随又去了一趟宫中,去见了煜王。
一个时辰后,他从华风庭离开,恰巧在花园走道上碰见裴氏,是以打了个招呼。
“可见到裴将军了?”
项随道:“未曾见过。”
裴一刀算算时辰,遇不上是正常的。
又问:“急着回去吗?”
项随摇了摇头。
“那陪我走走吧。”
说着,裴氏遣走了身后的几个婢子,连同大司在内。
二人去了一处别苑,正在荷花盛开的时候。
裴一刀道:“什么时候走?”
项随道:“安顿完淮王就回去。”
“安顿?”
裴一刀不太理解项随的意思,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道:“喊你来,是想告诉你,三哥在我见你不久前离宫了,现在应该赶去渡江的路上。”
“是去找敌敌卫?”项随第一反应。
“对。”裴一刀惨然不乐道:“三哥瞒的我好苦,这么多年,哥哥对我的好,我这个做妹妹的,受之有愧。”
项随在听到裴怀落要离开的时候,内心已有所波动,她道:“裴卿是王后的三哥,对你再好,也是应该的,只有王后日子顺遂,他才能安心离开。”
裴一刀也觉如此,平静而言,“你说的没错,另外,三哥走的时候,提到了你。”
项随竖起耳朵,等着裴氏继续往下说。
她接道:“以前,其实我不太明白,为何三哥对你的生死那么在意,前几年,他得知你要帮唐渊逃出城,就亲自逮你回来,因为当时,睿王的旧将,已经布好了眼线,只等着将你们全部诛杀,是以他奔走了一夜,方有了策略,保全你们性命。”
“因为要护送二哥去姜国,走前三哥特意嘱咐过我,若你在地牢里出了事,务必第一时间去找源夫人,那时候你被严刑拷打,我赶去宫里的时候,先见到了骠骑将军,后来,后来我又借故到他府上探视你,看到满身伤横的你,我想,那绝非三哥的本意,如果他知道你受了那样的罪.....”
“为了让你和淮王能回去,他拖着病重的身体,几天内,连找了煜王三次,也说服了煜王三次,这才同意放你们归国,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放心的,托我留意,让我在确保你们安全回国后,给他稍讯一封。”
“我一直都挺好奇,为何三哥那么在意你的生死,你还记得我们在枫晚亭的时候吗?当时我因为三哥的病,忧思不寐,他便带我出去走走,那时候,我见三哥难得展露笑容,我以为是郊外的环境使他心情好转,毕竟,好长时间,他都闷在汤药屋里。”
“当我知道你是女儿身,我便恍惚明白过来,原来不是枫晚亭的清幽使他惬意,只是因为当时你在,只有在你面前,他才会偶尔轻松!”
“我记得,记得有一年,三哥和四哥去私塾看我的时候,我问他,问他为何还不娶伍姐姐,当时谁也没料到,伍姐姐后来会成我们的嫂子,三哥悄悄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姑娘了,但他不知道,那个姑娘,他能不能喜欢。”
“我想,那个人,就只能是你了。”
讲罢,天色又明亮了几分,日光正好晒到半池荷花。
项随舒了一口气,已经很久,没有心乱如麻的感觉。
时间在阴影被光照的地方流失,好奇的,执迷的,还有暗自关心,不需要解释的误会,都过去了。
但眼下,项随急切道:“裴卿去的哪个渡头?”
马车到了江头,同裴怀落和河图下车的,还有江祁和甘斯,褚发三人。
船已经到岸,船夫一眼就认得披着黑色斗篷,面色苍白的裴怀落,就是当年那位同自己在夜里促膝长谈的公子。
从他停靠岸边,已经听到好几声那位公子的咳嗽。
看样子是要出远门,不然怎么会有三五个朋友到渡头给他送行,船夫也不催促,先整理下手上捕鱼的网,去年他改造了个大船,否管夜里起多大的风浪,他都能平稳划行。
项随赶来的时候,几个人道别的已经差不多,江水风大,裴怀落先上了船,远远地,瞧见下车跑来的项随。
褚发上前第一句便问:“妹子,你咋来了?”
江祁很有眼力劲的将他挡在了身后。
甘斯随着项随走来的目光,安静的看着一对姐妹临行前的招呼。
项随见河图正要道别,握着她的手,诚挚道:“裴卿,就拜托你照顾了。”
比起在大堡山见,河图的精神状态已好了许多。
“放心,有我在,有消息了,就会传讯给你们。”
赶上了就好,项随将目光一刻不离的迎向船头,望着同样伫立在船头,目光对着她的裴怀落。
她悄悄说的保重,只有口吻,没有声音。
河图随后走上船,少焉,见裴怀落的目光依旧落在岸上某处,她又登船上岸。
几个人不明所以的看着河图。
河图慢慢地走到项随面前,对她来说,这也是个艰难的决定,不论如何,都要开口试试。
“如果项将军可以的话,我希望,希望是你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