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三声等回音》夕饶

5、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吧

　　“你选什么？”叶芷看着林子凡问道，“你肯定是选理吧？”
　　“我也选文。”林子凡久久注视着叶芷，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率先移开了视线。
　　“你选文？”叶芷很惊讶。
　　“嗯。”林子凡点了点头。
　　“你不应该选理的吗？”叶芷很奇怪。
　　“为什么你觉得我应该选理？”林子凡笑道。
　　“男生成绩好不是都应该……”
　　“世俗的想法是世俗的，应该不应该也都是别人想的。真正决定的人是自己。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不应受别人的想法左右，因为别人的想法只是一个参考。只要我觉得我适合文科，就算别人都觉得成绩好的男孩子应该选理，那我也要选文。”
　　“哦。”叶芷点了点头，一副你说的话就是有道理的模样。
　　其实林子凡心里再清楚不过。
　　他自己选文。
　　不过是想考状元罢了。当然，也很想去北京。
　　而适不适合可能只是取决于他能不能站在众人的顶端。
　　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不过是藏匿他的野心的胡言乱语罢了。
　　毕竟在这个大部分都是以成绩论人的高中时代。
　　第一于他而言很重要。
　　沉默。
　　林子凡偏头，头靠在交叠的手臂上，脸向着没有光的一面。
　　叶芷看了一眼林子凡突然笑了起来。他的脸此时要比平常要柔和很多，不知道是不是林子凡平常锁眉锁得多了，叶芷竟然觉得林子凡特别“乖巧”。
　　“欸，你知道我觉得你是个怎么样的人吗？”
　　林子凡抬头，微张着朦胧的双眼，坐了起来:“什么样的人？”
　　叶芷看了一眼林子凡。
　　脸上并没有流露出半分好奇的神色，看起来刚刚的那句询问真的只是顺口一提，而林子凡对叶芷的话题实则漠不关心。
　　“没事。”叶芷也懒得和林子凡多聊他不关心的话题，反正两人最擅长沉默。
　　良久，林子凡才憋了一句话出来。
　　“话说一半有点不太礼貌吧？”
　　“你不是不关心吗？”叶芷故意逗他一般地问到。
　　“我不是问了你吗？”林子凡盯着桌面缓缓地说道。
　　“你看起来并不想知道啊。”叶芷认真地说道。
　　林子凡沉默不语，把头埋进了手臂。
　　他的脸被他埋在手臂里，叶芷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没有说话，所以在那一刻叶芷有些慌。
　　“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
　　叶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脑嗡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你真的很好。”声音像是遥远的外太空传来，叶芷几乎没有意识到是自己的声音。
　　“你挺直接的。”林子凡又说了那句话。
　　他不抬头闷闷地说，须臾，才把头转向她，侧着看她。
　　“我也知道我很好。”他缓缓地说。
　　叶芷听着他的话微微点着头
　　“所以，如果我有些时候犯糊涂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你见到我哪次生气了吗”林子凡问道。”
　　“……这个我不知道，因为……你时时刻刻一个表情。”叶芷瞥了一眼林子凡，支支吾吾地说道。
　　是的，他总是对一切都游刃有余的模样。
　　把头埋在手臂里的林子凡嘴角微扬。
　　“你挺直接的。”他说道。
　　从语调听出异样的叶芷释然的笑了。
　　“我没有生过你气。”
　　“你从以前就这样的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吧？怎会有人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林子凡眉微锁。
　　人自然不是一开始就能做到情绪不外漏的。他自然也喜欢单纯的大笑，可是他总觉得，只有把自己裹着，才能不伤害到自己，太过于外露的热切是多么值得羞耻的一件事情。
　　往事的记忆如尘埃一般，存在于林子凡的脑海中。
　　虽微小却无处不在，影响着他的过去，现在。
　　可能也会影响着他的未来。
　　记忆泛黄，却历历在目。
　　“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这些柠檬糖我都给你吃，这是我爸爸妈妈买给我的，但只要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以一颗都不要，都给你吃。”小小少年笑着捧着一把糖，笑容阳光灿烂。
　　夏，天气晴朗。阳光洒在少年的头顶，蝉聒噪着，满怀期待的捧糖少年，等待着另一个少年的回答，以为天气会永远这般晴空万里。
　　远处的少年眉头微皱，有些迟疑地稍稍走近了捧糖的少年，咽了咽口水，微胖的肉手，一把抓过捧糖的少年手心的糖果，塞到了自己的裤袋里。他上下扫视了手心空着的少年，转身离去。
　　“吴立，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小林子凡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裤袋装满柠檬糖的少年，用稚嫩的，带着喜悦的童音问道，“你接受我的糖果，我们就是朋友了。对不对？我们是好朋友喽，以后我把我所有的糖果都给你。”
　　小吴立，转身，上下扫了一眼小林子凡说道：“我爸爸妈妈叫我不要和没爹没娘的孩子玩，因为没爹没娘的孩子心里都变态。”
　　小林子凡的笑容有些僵，挂在脸上的笑容让他无所适从，他忙辩解道：“你误会了，我有爸爸妈妈，我爸爸妈妈是博士呢，你口袋里那些好吃的糖都是他们买给我的。他们很好的，我也很好的，我们是朋友了对不对？”
　　小吴立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被领养的，你没爹没娘，你知不知道，像你们这些从孤儿院里领养出来的孩子，都是有缺陷的，不配和我们这些健康孩子玩。”
　　小林子凡感觉鼻子酸酸的，但他忍住了，还是继续解释道：“我也是健康孩子，你看，我不是正正常常的吗？如果我不健康，我爸爸妈妈也不会领养我啊。”
　　小吴立看着小林子凡说道：“不是身体问题，是心理有问题。你们孤儿院的孩子就是心理有问题。我爸爸妈妈前些天看到一个新闻，一个被领养的孩子把自己养父母给杀了。我不要和孤儿院的孩子玩。”
　　小林子凡明显被吓到了，握得紧紧的小拳头颤抖着。
　　空荡荡的手心，空荡荡的心一时之内溢满了愤怒。
　　他不明白眼前抢了他糖的胖小子到底为什么要恶言恶语，更不明白他的优越感到底来自于哪里。
　　“你说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究竟能有多大呢？”林子凡突然偏头看着她问到。
　　“我不知道呢。”叶芷顿了顿，“谁知道这算不算有家呢。”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林子凡注视着叶芷，然后装作漫不经心地绕开话题
　　“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吧？”
　　“什么样子？”
　　“话很多的样子。”
　　“你……不希望我话很多吗？还是你嫌我吵。”叶芷有些支吾。
　　我也很久没有那样说话了，只是好奇你的事情而已
　　“挺羡慕你的，这样挺好。”
　　“啊？你说什么。”
　　“我说，挺羡慕你的，话很多，还可以笑得很开心。”林子凡无可奈何地再说了一遍。
　　“哦，是吗，谢谢。”叶芷的声音逐渐变小。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叶芷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一下从林子凡身上转到叶芷自己身上，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明明可以说很多话，为什么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伪装成内向。”林子凡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窗外晴空万里，蝉扯开了嗓子大叫着。
　　“哪是伪装啊。”叶芷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手表，“该走了吧，我们。”
　　“你手机带了吗？”林子凡问道。
　　“恩。”叶芷点了点头。
　　“你扫我吧。”林子凡从裤袋里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微信显示了自己的二维码。
　　“暑假一起去图书馆。你的数学还得加把劲。”
　　“好。”叶芷打开了手机，扫了林子凡的微信二维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着些小紧张。
　　“明天去图书馆吗？”林子凡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用手把座位上的书包一拎，背在了右肩上。
　　“明天？明天不是周末吗？”坐在座位上的叶芷，看了一眼单肩背着书包的林子凡。
　　身着蓝白校服，一只手扶着书包带的少年眉微挑，“我说的是，市图书馆。”
　　“封溪市图书馆吗？”叶芷抬眸带着讶异。
　　“去吗？”林子凡问道。
　　明明是询问，叶芷却又觉得，林子凡表现的模样并不是询问。
　　而是一种你肯定答应的自信模样。
　　“嗯。”叶芷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看到林子凡那一副自信的模样时，她的内心还是存着几分想要拒绝他的想法的。
　　但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他。
　　毕竟他的主动邀约已经让自己欣喜若狂，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嗯。”林子凡转身前抛下一句话，“明天九点到，最好再早点，咱们等开馆，等开馆才有连着的位置。”
　　“好。”叶芷回了一句。站了起来。
　　看着林子凡转身离去的背影，叶芷不由得碎碎念地嘀咕了一句“他真的以为他这么潇洒一转身，走出来的背影就帅吗？”
　　叶芷再看了他一眼，一咂嘴。
　　哎呀，是有点帅的。
　　我真没出息。

　　周五的夜晚，夏风吹得夜微凉，于叶芷而言，温度刚刚好。
　　蝉依旧日夜不息地叫喊着。
　　“喂。”叶芷拿起了手机。
　　“喂，是叶芷吗？”一个熟悉却又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陌生的声音传入叶芷的耳朵里。
　　“嗯。是班长吗？”叶芷回应道。
　　“嗯。明天初中同学聚会，你来不。”叶芷初中的女班长询问着，“你毕业时的聚餐都没来，这次肯定来吧？”
　　叶芷默不作声。
　　女班长之只好继续半劝说道:“还记得咱们班主任吗？我记得她在咱们初中那会可是很喜欢你啊。上次没见到你，她好像都有些失望呢。”
　　蝉鸣。
　　叶芷思绪万千。
　　“实在对不起啊，明天我已经有事情了，有安排了。班主任，班主任你替我和她问好吧。”叶芷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啊，我明天是有事。
　　林子凡不是约我吗？
　　我绝对不是，绝对不是，为了怕见到初中那帮人才故意躲避，说有事的，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