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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纱幔之后 ...

  •   姑娘家的闺房该是充满花粉香,熏花香,再多些脂粉味,女人味。
      纵然武芾见识闺房的机会有限,也能感觉出这间花魁的闺房陈设过于简单,没有他想象的纱幔重重,柔美华丽,甚至透出些许男性化。
      包括熏香。
      屋子里弥漫的不是女儿家喜爱的花香,而是檀香。
      据众人传言,据那日目睹这位花魁现身的盛况,他以为她应该是个处处讲排场,事事争风头,喜欢故弄玄虚来烘衬自己的工于心计的女人。
      这间屋子着实出乎武芾的预料,却更让武芾感到这个女人的深不可测。
      换个角度来看,一名青楼女子可以拥有如此的心机和洞察力,想来见过不少大场面。
      总而言之,女子难养,这个女人更不好对付。
      进了这间房,应对需小心,既要探她的底,又不能透自己的底,尺度,分寸,全得掌握到恰到好处。
      “既然来了,便进来,在外室待着干嘛,还怕被我吃了不成?”
      武芾正思量着,内室里传出熟悉的声音——那个狐媚子!
      那个狐媚子倒挺得这位花魁的信任和欢心,两人亲近到形影不离?
      里头已经发出挑衅,武芾自然不会让里头的人以为他怕了他们,抬脚,几大步进入内室。
      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雕花木床一张,窗前一张雕花书案,雕花椅。对着床榻的两个墙角各有一个花架,两盆兰草各自其上。墙上挂着两副花鸟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却也画风清丽,落笔有神,花草飞蝶栩栩如生。
      屋子正中的圆桌上几碟精致小菜,白瓷酒壶一只,酒杯两个。
      桌子那头有人正笑意嫣然的看着他——狐媚子。
      小楼的这间屋子里,里里外外只有一个人等着他——狐媚子!
      “坐啊。”
      “我以为是糖糖姑娘请我。”大方落座,深沉的眼紧盯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
      “看到是我,失望了?”拿起酒壶,分别为自己和武芾斟上酒,含笑的眼中闪动着愉快的光芒。
      “看来是有人见不得人。”武芾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毫不迟疑,自信对方不敢加害于他。
      “喝得挺痛快,不怕我在里头放了别的作料?”
      “敢进来,还怕阴谋诡计?你们也太小看我武芾了吧?”
      “我们?我,和谁?”
      “你,还有你的主子。”
      “我倒想听听武捕头口中的我的主子是何人。”
      “你我心知肚明,装什么糊涂?”主子喜欢故布疑阵,走狗便跟着喜欢神神鬼鬼,正所谓上行下效,不愧是一丘之貉。
      “我不明白啊。”笑容愈深,长而浓密的睫毛几乎把眼睛完全遮盖,阻止别人看清漆黑眼眸中的波光跃动。
      “湖绿楼大名鼎鼎的花魁,糖糖姑娘。”
      “哦,你是指她?敢问武捕头可见过‘糖糖姑娘’本尊?”
      “有人嗜好躲躲藏藏,我这等外人如何得见?”
      “见都没见过武捕头何以认定糖糖是位姑娘?”
      “你什么意思?!”不自觉的拧起眉,灼灼逼视眼前那张深不见底的笑脸。
      “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花魁糖糖姑娘’,只有在下方棠。”

      武芾知道自己此时震惊的模样一定很令狐媚子得意,知道自己一定满足了狐媚子将人玩弄于股掌的恶质喜好,狐媚子那越发深刻的笑意便是证据。
      暗自磨牙,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将愠怒形于外,拒绝更进一步的满足可恶的狐媚子狡诈的劣性。
      这该死的狐媚子不单玩弄了他,更玩弄了所有慕名而来,洒下大笔金银的客人,这么多人把他摆弄着玩耍,很有成就感吧?
      一个人,可以恶劣到这种程度着实令人眼界大开,叹为观止。
      “一个男人假扮女人,只为了玩弄他人?!”他不能理解这有什么乐趣,更不能理解男人愿意假扮女人的究竟是何种心理。
      “我什么时候假扮过女人?”无非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的猜度和谣传而已,是他们主动提供笑料,惹他发笑而已。
      “世人愚昧又自以为是,难不成也是我的责任,也要怪罪于我?”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当什么花魁,湖绿楼上上下下更没人说纱帐之后的所谓的花魁是女人。
      “你……”
      “我怎样?”
      “那好,全当是别人眼瞎心盲。敢问阁下,今日邀我相见是何目的?不怕我把真相公之于众?”
      “说不说,让不让别人知道真相是你的自由,与我何干?邀你相见,自然是想见你。”收敛稍许笑意,眼眸里倒也坦然。
      武芾呼吸一紧,被方棠的注视和言语觉的心思微乱,莫名的雷动。
      “在下同样愚昧,听不懂阁下话里旋即。”
      “武捕头是聪明人,怎会听不出?想见你,就是想见你。”
      方棠的重复强调令武芾更加心乱如麻,嘴唇发干。
      他不想误会,可面前人儿的话害得他不得不误会。
      什么叫想见他?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说想见,也算相思?
      绕是眼前称得上勾挑别人心魂的狐媚绝色,他亦没有余桃,断袖的癖好。
      不好女色,却也不代表喜好男色。
      武芾觉得自己有必要义正词严表明自己的态度,言辞涌到嘴边,又不肯冲出去,空在口腔中盘旋。
      “武捕头何以用这种眼光看着在下?”唇角上翘,笑意不改。
      “恕武某冥顽,实在不能领会阁下的意思。”对待这个狐媚子,绝不能轻举妄动,每说一句话,每走一步都应当留心,一不小心就会上钩,上套,让他笑话了去。
      如此暧昧的话语,明显是陷阱。
      “武捕头总不会忘了上次有恩于在下吧?”微笑放大,露出整齐的皓白牙齿,方棠问得无辜。

      原来如此。
      武芾很是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一时冲动,一本正经的表明态度,严词训斥并拒绝他。否则,当真出丑,定让这个狡猾的狐媚子狠狠取笑,骂他自作多情。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本人从不欠人情,所以,武捕头吃了我这餐饭就等于领了我的感激之情,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客气。”
      “难道武捕头看我不起,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实在不必小题大做,这餐饭武某吃得有愧。”
      “不是有愧,而是有疙瘩吧?我身在青楼,身份低贱,武捕头看不起也是理所应当,是我异想天开,做了惹人见笑,不知道天高地厚,尊卑廉耻的蠢事。方某人自罚一杯,武捕头见谅。”
      说话间,笑容尽退,拿起酒杯,仰脖饮尽,再倒空,酒杯中涓滴不剩。
      “酒喝了,错认了,武捕头可以走了。”撂下酒杯,淡漠的睇视着武芾,下逐客令。
      “武某没那个意思。”
      “不说不代表没有,武捕头一直轻看方某,方某并非看不懂人脸色。”
      方棠的目光令武芾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责,背负上伤害他人的罪疚。
      拿过方棠手边的酒壶,自斟一杯,一口满饮。
      “这下可以证明武某没有轻视方兄的意思了吧?”
      “何必为难,方某的身份方某自己清楚。身在这青楼,饶是一身清白,在外人眼里也是满身污秽,如何能高攀武捕头这样的正人君子作朋友?莫说是武捕头,外人瞧见也会耻笑,此事是方某一厢情愿,想得简单,令武捕头难堪,方某甘愿受罚。”
      白皙俊秀的脸孔染上自嘲的青色,漆黑清澈的眼眸流淌出郁郁寡欢的落寞,轻扯的唇角勾勒着哀戚的愁苦,在在皆令武芾心中绞痛。
      一个男人,困在青楼,必然有其难言之隐,从而格外敏感,这下,他倒也明白此人为何每每张口便含针带刺,原是怕人轻贱了他,先发制人以求自保。
      “方兄如此说,倒令武某无颜。方兄不卑不亢,一身清骨,谈吐不俗,进退得宜,虽身在青楼,武某却也能看出方兄不沾俗气,想来方兄落在这青楼,也是有一番辛酸,如不嫌弃,武某愿听其详。”
      “武捕头当真不嫌弃方某?”
      “当真。”
      “辛酸谈不上,方某愿留在这湖绿楼也是出于报恩。”

      “前尘旧事不便提及,总之,方某落难之时幸得嬷嬷和众家姑娘所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方某便留在这湖绿楼,动些脑子红火了湖绿楼的生意,算是报答。至于方某……确实并非出卖色相之人。之前种种对武捕头冒犯之处,全属方某一时兴起的玩笑,还望武捕头莫要放在心上,方某真心想结交武捕头这位朋友。”
      “方兄有不便细谈之处,武某便不多问,方兄聪慧过人,人才出众,能结交方兄这位朋友,实乃武某荣幸。话不多说,喝酒,话意尽在杯中,武某先干为敬。”
      “武捕头果然豪气,方某没看错。话意在杯中,干。”
      干杯,相视而笑,泯恩仇。
      武芾豪爽,方棠笑更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纱幔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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