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花》公输吟尘

4、4

　　曲终人散，忽而有了一刻的缄默。
　　安绫无意中流露要搭可能过点的班车，期待的目光只暗示给罗思麟。
　　我笑看其他男士的犹豫，猜测着可能的借口。
　　一次丰富的夜宴，却不享受。
　　“我正好顺路，可以送七月回去。”罗思麟的声音似乎来自天外。
　　他的表态立即赢得了另外两位先生的友谊，纷纷殷情地扮演起了颇有韧性的护花骑士。
　　我目送安绫带怨又楚楚可怜地离开，回转对上罗思麟含笑的眼：“罗总编，这戏也落幕了，就各自散了吧。”
　　他不语，只笑：“我送你。”
　　我眉一挑：“恐怕不合适吧。”指指我的车：“我没力气来回跑，也没胆量去冒被偷的风险。”没了观众，他和我都没有继续演下去的必要。
　　他听了，只是收好钥匙，跟上我的步伐。
　　他干脆的风度，让我没准备的头脑空白了几秒，一时竟忘了拒绝。
　　“很意外你会来参加这样的聚会。”他伸手揽过推车的责任，我乐得放手。
　　意外？确实是。不去追究他是褒是贬，我向来没有自卑的神经。
　　“我不过是当片绿叶来赚顿晚餐罢了，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芒刺在背的感觉并不好，被算计就更糟了。”脱掉了面具，我懒得揣摩他的用意。
　　“你这是在要求我给个解释吗？”他想到什么似的低笑出声，“抱歉，真像是三流剧集的台词。”
　　我附和：“的确耳熟。解释对于我是对牛弹琴，弄不懂你高深的几何定理。两相情愿一拍即合岂不是很好，欲海无边，我又学不会游泳。”我可不想当一块会沉没的跳板。
　　他努力地忍住笑意：“边缘游戏本来就是你追我躲才有趣的，人们已经厌倦简单了，竭力为自己制造麻烦。”
　　果然高深，太过复杂的人性世界。是喝了酒了缘故吗，我竟有怜悯安绫的心情了，遇到这样一个对手。
　　“在想什么，表情这么奇怪。”
　　“在想，这场游戏中安绫怕是不容易，或许，一步算错，便失了心。”我直言不讳。
　　他叹一声：“江七月，你越来越让人惊讶了。”
　　由喜到讶，这就是追猎的风险。
　　我只是笑，红酒真是有引发冲动的潜能，这偶尔近乎脱轨的诚实，是因为，他的陌生。而水过，无痕。
　　“令人惊讶的恐怕是你，回去要应对的可不止是甜美的未婚妻。”原来，我的体内还是残留有猫的血液。
　　“那你准备落井下石吗？”星夜下浮现的是他不设防的笑容，些许慵懒。
　　“对方也许陶醉在这样的情调里，何况，你不是把发情的游戏表演得如此光明正大吗，我何必枉做小人。”
　　“光明正大，才无懈可击。”
　　摆上桌面，大家有默契地视而不见，而遮掩，却非要辨清黑白，奇怪的逻辑。
　　我用力吸一口夜间的沁凉空气，结束这场似是而非的谈话：“我到了。罗总编，麻烦你了，晚安。”
　　停步，没有听到礼节性的客套，一个意料之外的吻落在我的额头，轻柔如风。
　　我目送他的背影沉没在黑暗中，耳边旋转的是他临别的呓语。
　　“流火的名字，是觉得冷吗？”
　　道别的余温，散落风中。不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