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分之一》林叔夜

32、挂科

　　教学楼、食堂、宿舍。

　　林惊帆又恢复了三点一线的生活。

　　C市的夏天来了，随之而来的又是忙碌的期末季。

　　这是林惊帆在这所学校度过的第二个期末季，本以为漫长的大学生涯，不知不觉就过了四分之一，快的他甚至来不及反应。

　　直到辅导员组织班委收集学生证充值火车票优惠码时，他才意识到又到了半年一度的抢火车票的时间了。

　　暑假的火车票不如寒假难抢，不少同学考完时候都不急着回家，有约上两三好友出去旅游的，也有留校学习的、跟着导师做项目的，出外打工的。

　　对于大学生来说，暑假是漫长而悠闲的，是适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无论是和友人还是和恋人。

　　林惊帆也收到了好几波旅行邀请，但都一一拒绝了。

　　一来没心情，二来买完车票后身上已经不剩多少钱了。

　　沈芳菲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倒是问过钱够不够花，林惊帆只说够的。

　　父亲林武连每月一号雷打不动地往他卡上打钱，他的生活费在周围同学中甚至还算多的。父母赚钱本来就不容易，已经尽力给他提供和周围同学一样的资源。

　　林惊帆手头为什么紧自己再清楚不过，一边愧疚的同时，一边自嘲的想，谈恋爱还真的是很花钱啊。

　　他以为自己已经把应喆在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删除的干干净净，可总是不经意的一件小事，就能勾起他浓重的悲伤。

　　“帆仔你要回去了吗？”许泽群看到林惊帆收拾东西，忍不住问。

　　自习小分队的群因为期末季的到来又重新死灰复燃，林惊帆每次都跟着来，但总是学着学着就走神。

　　“嗯，学不下去了，先走了群群。”

　　窗外天还未大黑，他背着包，孤独地走上回教学楼的路。

　　宿舍楼前的大树下，林小帆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蹲踞于树下，对着来往的学生“喵喵”叫。

　　林惊帆从背包后拿出一根火腿肠剥开，林小帆一见是他，眼睛立刻发亮，倨傲地迈着猫步走过来等他伺候。

　　“跟你一起的那个猫呢？”林惊帆把火腿肠凑过去，“怎么没见他？”

　　“喂，林小帆”，林惊帆用食指点点林小帆的脑袋，小帆正忙着吃火腿肠，不理他，他便自言自语道，“你知道自己叫林小帆吗？”

　　“应小吉呢，怎么没跟他在一起，你们吵架了吗？”

　　小帆似乎被他戳的难受了，愤怒地朝他“喵”了声，林惊帆笑着道，“脾气不要这么坏嘛，喏，再给你一根，拿去哄应小吉吧。”

　　“你还爱他的，不是么？”

　　小帆看到还有食物，兴奋地“喵”了声，两爪子把火腿肠扒拉在怀中。

　　林惊帆悲伤地看了它一眼，起身走了。

　　今年的夏天格外热，才六月初，最高气温已经接近四十度。

　　太阳终日挂在天顶，明亮而刺目的光芒就像是要照亮这世间所有的阴霾。

　　“帆仔，晚上去唱K吧。”

　　又一天自习，林惊帆正握着笔发呆，向甜忽然从前排转过头来。

　　“不去”，林惊帆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她，“下周就考试了，你疯了吗？”

　　“唱K！”许泽群道，“我也去我也去，加我一个。”

　　自习室里基本都是4班的学生，一听到唱K瞬间兴奋了，纷纷凑过来报名。

　　“在群里吆喝一声吧”，有人道，“看看还有谁想去。”

　　“你们疯了吗！”

　　林惊帆眼看着这一群人集体发疯，欲哭无泪，“下周就考试了啊各位大佬，都复习完了吗！”

　　“害，复不复习还不都那样”，周翔掂着个篮球进来了，“这帮老师一个个嘴上说着划重点，其实整本书都是重点。”

　　“就是，最近都快憋疯了！”

　　“走吧帆仔，去唱K！”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的，林惊帆没有办法，只得被他们拱着下楼。

　　一帮年轻人踩着单车浩浩荡荡出校门，林惊帆侧头一看，谢朝正骑车行驶在他身边，身后坐着庄梦圆，不由挑眉。

　　“你也去？”

　　谢朝帅气地勾了勾唇，“怎么，不准带家属？”

　　“不敢不敢”，林惊帆道，“谢老板来是我们班的荣幸。”

　　有男生在前面吼，“你们后面的也太慢了吧！”

　　霎时间男生们吹起了口哨，开始争先恐后的比赛。

　　夕阳将傍晚的大道裹成一片金黄，少年们衣摆飞扬，构成一道青春的风景线。

　　一群人浩浩荡荡冲进KTV，瞬间把KTV占满了。

　　房间早就有人定好，超级大包厢，男生们背包里装着鼓鼓囊囊的饮料零食，侍应一出门就通通倒在桌上。

　　“先点一首《浮夸》”，有男生喊道。

　　“摇骰子，谁玩”，又有人喊，“输了真心话大冒险。”

　　包厢里挤挤攘攘，到处都是人，大家吵着嚷着，宣泄着青春的旺盛精力，考试在这一刻已经被他们彻底抛在了脑后。

　　林惊帆被拉去玩摇骰子时，忽然觉得4班好像很久没有像这样在一起聚过了。

　　“你输了帆仔！”向甜兴奋地指着他。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有女生道。

　　“ 大冒险”，林惊帆无奈地摊手，“你们确定不是合伙整我？”

　　庄梦圆熟练地拿出一叠卡牌：“别废话，抽！”

　　林惊帆随手抽出一张——

　　「就地闭眼睛,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再睁开眼睛,大喊：“我没晕!”」

　　还好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惩罚，林惊帆大大方方站在包厢中央，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耳边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没晕！”

　　他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幕时，不由怔住了。

　　半米高的小推车上，一个卡通蛋糕静静地躺在上面。

　　“Surprise！”一片烛火中，所有人朝他大喊，“生日快乐。”

　　“靠，你们......你们......”，林惊帆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们。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谢朝笑着说。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我靠”，林惊帆眼眶有些发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来说些感谢的话。

　　“快许愿！”有人道。

　　接着所有人开始拍手。

　　“许愿！许愿！”

　　林惊帆深悉一口气，闭着眼睛开始许愿。

　　耳边响起熟悉的旋律，有人点了生日快乐歌，所有人开始边拍手边唱歌。

　　林惊帆也跟着他们一起唱，唱着唱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胸中激荡，震惊、感动、快乐以及连日以来的颓丧委屈，让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没有哭出声音，可是眼泪就像是决堤一般汹涌而静默地狂涌而出，直到被第一个人发现。

　　“啊班长，你哭了。”

　　“哈哈班长，知道你感动，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怎么，有意见？”林惊帆抹了一把脸，深吸了口气笑道，“还从来没人这么给我过生日呢，我快感动死了不行吗？”

　　众人忙道没意见没意见。

　　大家一起分食完蛋糕，很快又有人点歌，包厢里重新热闹了起来。

　　林惊帆经历了这么一出惊喜，半天缓不过来，坐到一旁玩手机。

　　微信里向甜发来消息。

　　-好点了吗？

　　「看不见的帆：没事了，刚就是太震惊了。」

　　「酸酸甜甜就是我：我是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林惊帆一怔，忽而抬头，对上了正在摇骰子的向甜。

　　她的眼中带着温暖的神色，征询地看着他。

　　林惊帆这才意识到，原来向甜早就看出他最近心情不好。

　　可他不说，她就选择不问，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他开心。

　　鼻尖忍不住又开始泛酸，林惊帆认真地看着向甜，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该走出来了，不就是个失恋么，难道生活都不过了吗？

　　林惊帆每次都会无数次地对自己说这句话，也强迫自己一切照旧，像以前那样学习生活。

　　可应喆这两个字就像是刻在脑海中一般，时不时就会浮现出来。

　　他不知道是否每一个失恋的人都会如他这般，迟迟陷在感情里无法走出，接受不了分手的事实。

　　网上有种说法，爱一个人多少天，就需要用多长时间去忘记他。

　　林惊帆曾经试过计算，却发现根本无法的定位到是从哪一天爱上应喆的。

　　他又看到有人说，要走出一段恋爱，就要快速的进入下一段恋爱。

　　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终于再次打开了blued。

　　附近在线的人很多，gay们总是不甘寂寞，却又常常是寂寞的。

　　林惊帆逐行逐行地看过每一个人的简介，不排斥的就会打个招呼，也有很多人来跟他打招呼。

　　-你好。
　　-你好。

　　两句之后他就不想再继续下去。

　　夏夜闷热难耐，蝉鸣不休。C大没有空调，电风扇在头顶“吱呀吱呀”地响。

　　林惊帆终于还是控制不住，点开了应喆的头像。

　　他也是在线的。

　　林惊帆没有跟他说话，他点进主页，发现他将头像改成了一个骷髅头，简介里写着“我的骷髅就是我自己。”

　　想到那天在小操场应喆低声说这句话的模样，不知为何，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C大的期末季开始于一片蝉鸣中。

　　计院历年的传统是“不能有其他学院比我们放假更晚！”

　　考试安排在最后一周。

　　林惊帆考试前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所以这一个多月每次自习都不曾缺席。

　　可自习的效率有多低他心知肚明，更何况荒废的课堂时光也不是课下看几本书就能补回来的。

　　从拿到第一份试卷起，他就有隐隐的不安。但因为底子好，再加上大一学的内容很基础，因此会的题目还是大多数，不会的连蒙带猜也能写出答案。

　　直到最后一节实验编程考试，长久以来在学业上的荒废终于在这一刻暴露无遗。

　　仍旧是五道实验题目，一百分钟开卷考试。

　　他光是在第一道最简单的题目上就卡了将近二十分钟。

　　还是以前的老毛病，大体框架都没有任何问题，就是不知道哪里的小细节做错了。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划过，林惊帆放弃了第一题，转而解决其他题目。

　　然而每一道题目都像是中了邪一般，明明代码哪里都没问题，但就是AC不了。

　　转眼时间过了一半，他仍然一道题目都没有AC。

　　机房的空调温度开的很低，不断有冷气吐出，林惊帆却急的快冒出冷汗。

　　然而越急就越发现不了问题，他焦躁地不断翻书，将自己的代码与书上的例题反复对比。

　　翻到某一页时，他忽的顿住。

　　下一刻，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将代码重新从头检查了一遍，终于AC了前两道题目。

　　然而后面几道题目却无论如何无法AC。

　　直到最后一秒，林惊帆将最后修改过的代码提交，看到页面上大大的“Error”时，终于放弃一般地放下鼠标。

　　页面上鲜红的字母，犹如对他最终的审判。

　　他重重地靠回椅子上，疲惫地看向天花板。

　　而在电脑桌上，书页之间，一颗折纸心静静地躺着。

　　那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候。

---

作者有话要说：　　最黑暗的时候要过去惹，大二开始，新生活要开始啦！
今天依然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