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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人生二十余载(上) ...

  •   表弟李建文屋里的床有点小,大约有个一米二,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将将睡下,灯熄了后,陈景逸伸手搭在背对着他的齐珏腰上,齐珏往后挪了挪抵住陈景逸的胸膛,二人依偎着,沉沉睡去。

      “嗯?起这么早?”齐珏打了个哈欠,揉着眼坐起来。

      陈景逸摁住齐珏脑袋中间翘起的一缕头发,“我去市里有事,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齐珏想起那令人作呕的汽油味,头摇得像拨浪鼓。

      陈景逸笑了,“好,那你再睡会儿,一会让建文带你去镇上玩儿。”

      齐珏直挺挺倒在床上,骨碌了半圈抵住墙,咕哝应了一声。

      陈景逸又摁了一下齐珏坚强不屈的头发,才转身离开。

      坐在车上的时候,陈景逸又戳开昨天他收到的照片,伸手放大,白炽灯下照的自己侧脸的边缘有些模糊,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搭在大腿上的手指曲起,动作显得有些不耐烦。自己身后还模模糊糊有几个人的身影,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他高中唯一一次参加同学聚餐时的照片。

      这是一张偷拍的照片,当事人之一的陈景逸完全不知道。恢复原样的照片里,唯一正对镜头的是一个浅笑着,眼睛微微眯起的少年。少年委委屈屈的占了左边的一个角落,似乎刻意给身后的陈景逸多留些位置。

      陈景逸盯着屏幕里的那个少年许久,才闭眼假寐。

      单律的追悼会来的人挺多,陈景逸一眼扫过,看到了好几个举着摄像机的人。

      陈景逸戳着手机发了一个消息,躲在角落里远远打量着众人。

      那个头发花白,身材佝偻的中年男人,是单律的父亲,一个...一个施暴者。旁边哭的双眼通红的中年女人,是他的母亲,一个无能为力的人,或者说——旁观者。

      悲剧的发生总是在很早很早以前就埋下了种子。

      陈景逸甚至在人群里还看到了他高中时候的班主任,那时候班主任带一个班连带三年到毕业,陈景逸也被她彻彻底底恶心了三年。那是一个见到他第一面就当着全班的面指着他鼻子骂“杀人犯儿子”的女人,一举把陈景逸逃脱到市里就能摆脱被人戳脊梁骨指点的美梦戳破,陈景逸已经记不清当初被揭开伤疤的屈辱无措与痛苦,唯有对这个女人的憎恨厌恶铭记于心。

      女人的视线扫过来,陈景逸伸手冲着她点点嘴唇,就见女人的神色大变,踉跄着退了几步。

      陈景逸嗤笑,看来她还记得。

      陈景逸忍了她两年,在最后一年想要开始读书学习的时候,这个女人变本加厉地嘲讽,捏着他考得还不错的卷子不分青红皂白骂他作弊,罚站拿着尺子抽他更是家常便饭。

      于是,陈景逸观察策划了一周,逮着机会翻墙出去将上完晚自习回去的班主任堵在墙角。拿着圆规抵在她的眼睛上。

      陈景逸记得那时自己说,“我不介意坐实你口中杀人犯的罪名。”

      “不过,为了你这种人,实在不值。”

      陈景逸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冲着吓破胆的女人笑了笑,“少说点话,要不,就我来帮你管住你的嘴。”

      自此事后直至毕业,陈景逸终于享受到了他想要的清净。

      背后被拍了一巴掌,陈景逸回头看来人,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班长?”

      班长没有在意陈景逸语气里的疑问,反倒上下打量了一下陈景逸,“你变化很大。”

      陈景逸抬头看远处正中的黑白照片,“都二十五了,老了。”

      班长也跟着看过去,“不是说这个,就是气质不一样了,你看着不像从前那样...”

      陈景逸自然接过,“锋芒毕露吗?”

      班长点头,“毕竟当初你可是打遍八中无敌手啊。”

      “人总是要成长的。”

      班长应道:“是啊。”

      两人一时无话。

      陈景逸开口道:“那张照片怎么回事?”

      班长将目光转向陈景逸,“你记不记得之前曾经救过单律?”

      陈景逸仔细想了想,摇头。

      班长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那时候毕业聚餐,单律请求我偷偷给你俩合张照。”

      “照完之后,我问他,他说是外校的混混欺负他的时候,你路过,大约是见着他脸熟,出手教训了那群人一顿,并威胁他们不许再打他。”

      陈景逸摇头,“我确实记不得了。”

      班长又道:“他那天喝了酒,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他说他一直想跟你道谢,但是有一次站在你面前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被你一把推开了。”

      “我可真恶劣。”陈景逸勉强接了一句。

      班长看了看陈景逸的神色,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他说他想跟你考一个学校,但是脑子太笨了,拼命学还是赶不上你。”

      陈景逸沉默了,班长也住嘴不再说下去。他喜欢你这个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

      沉静肃穆的气氛被一阵骚动打断。

      陈景逸扭头看。一眼就看见跟着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块走进来的阿奇。

      这些天阿奇被人肉的很彻底,但凡关注了这件事的人对他的脸想必都有印象。

      单律母亲上前厮打的戏份刚开了个头,就被两个西装男拦住了。后面那个看着是领头的眼镜男招呼在场的记者聚过去,然后推了阿奇一把。

      阿奇犹豫了一下,在眼镜男的催促下,掏出一张单子。

      陈景逸离得远,听到单律父亲一声怒吼,“你们就是不想赔钱,才拿这东西唬俺们!”

      之后才听到细碎的议论声,什么“原来身患绝症啊”什么“看来是想讹钱”一点一点怄化了本该有的氛围。

      班长皱着眉没吭声。

      激烈的争执吵骂声回荡在陈景逸耳边,他遥遥看着,那个曾经身形矫健将自己的儿子打得哭都哭不出的男人,本能的想要用暴力去获取他想要的,却被推了个踉跄,只好扶着腰脸红脖子粗的跟个泼妇一样,斥骂叫嚣。

      这种场景,大约值得笑上一笑。

      陈景逸背对着看热闹的人群,走到灵前,拿着一束菊花摆了上去。

      “单律,你的感谢,我收到了。”

      “在人世间这二十五年,你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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