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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召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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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秦淮河,轻纱曼舞,浅吟低唱,四处可见酒醉的红尘客,四处可见落拓的穷秀才。
我们的画舫上自然灯火通明,周围戒备的十分戒慎,一只苍蝇飞过去我都能感觉得到。四周围的人都屏息站立,仿若一尊尊雕像把皇上守护的严严实实。船厢里面热闹喧天,甲板上的侍卫肃穆安静。
站在甲板的另一端,叹了一口气。
远远几处游船依然被严禁出入秦淮河上,自从皇上和曹寅两个人踏上这座画舫,所有的游船都被先前派来的禁卫军阻挡在了外围,寥寥无几的几只游船还在远处,曹寅草草遣了人去告知他们速速离去。
我挑头望去,四阿哥似乎在最近的游船之上,和大阿哥两人站在船头眺望这边。我一时兴起,举起帕子在空中画着圈子,顽皮的蹦跳起来,期望他能有相同的反应。
想到四阿哥像只猴子一样,和我遥遥相望,蹦跳着致意——心口不禁一松,笑出了声。
那一头的反应显然不如我这边热烈,待到四阿哥和大阿哥同时注意到我之时,大阿哥依然扶住桅杆几乎要倾身向前。四阿哥忽的变成雕像,即使这么远,我也能感觉到他强烈的“关注”。
很明显,他们不欣赏我的幽默。呐呐站稳,我无趣的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转头走回船舱。
“哎呀,”尖锐的太监声音划破夜空的宁静:“夕颜姑娘,皇上正传您呢。”
“让公公担心了,我这就去。”我福了福身。
“这个——皇上面前,用宫里的称谓最佳。”那位公公听了我的话,眉头聚成了一座小山。
“是。”我再次俯身,心口里有股说不出的郁闷。
奴婢这个称谓,我早就忘在紫禁城了。现在再次被提醒低人一等的感觉,果真不是滋味。
“请公公带路。”看他刚一张嘴又要训导起来,我赶紧岔开话题侧身请他先行。
他缩了缩瞳孔,轻哼一声,甩袖给我带路。
“夕颜恭请皇上圣安,皇上吉祥。”我这回想起了满人的礼节,甩开帕子,重复着记忆中重复过很多遍的动作。
“起吧。”皇上在上头坐的稳稳的,曹寅在下座,低头沉思着什么。
“朕要和这个丫头单独聊聊,你们都下去吧。”康熙的面孔似乎沉重的很,他也在思索着什么。
我没有细想,只希望他们不是在琢磨我脖子上这颗好不容易保住的脑袋。
“上前几步,夕颜丫头。”皇上招招手,一旁的侍女马上递上一杯参茶。
他接下来抿了一口,顺手放了回去,挥挥袖子,遣退了她。
“皇上。”我走近,小心福身,低着头看向地面。
“你这丫头,和十三在曹府可没这么拘谨,怎么?是朕吓住你了?”康熙偶尔的幽默冒出来,还真让人不敢恭维。
我抬头,站直了福了福,笑着开口:“皇上面前,奴婢还不敢放肆。十三阿哥那儿,奴婢也守着分呢。皇上明察。”
他怔了一下,哈哈大笑:“有那么点像孟佳,像朕的——”话到嘴边,他顿了一下,神思迷蒙起来。
我一直静静地等着,他的表情从追忆到神思,从伤恸到惋惜,从迷蒙到清醒,我生平头一次见到一个“领导人”把心情挂在脸上。我们这样安静的呆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完颜泰,他曾救过你额娘——”康熙缓过神情,双眸之间挥不去痛楚:“你额娘,难得的让朕舍不得杀,舍不得送,也舍不得离啊。她走了之后,朕真真后悔了一阵子。”他的表情惋惜居多,我松了口气,不是要讨我做他小老婆就好——看来他看重的是我额娘。
“叔祖跟奴婢稍说过几句,奴婢稍有了解。”我点头称是,刚放松的防守又迅速建立起来。
“他说了什么?”康熙抬起一道眉毛——这个表情,像极了四阿哥对我的话提出质疑之时的表情。
我情不自禁拽远的思绪在触及他目光之时又拽了回来,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垂首想了一下,我还是把那日完颜泰说的话整套交代了——只除了,四阿哥寻找过我的事情。
对于皇家阿哥们私下寻人的事情,我不大有把握康熙知道多少,但是起码,他是不愿让一个外人提起来家里头儿子们为了个女人魂不守舍的事情。
“哼,完颜家的事怕是还没完,”康熙搓揉了半天下巴,目光倏然变得锐利如刀尖:“完颜泰为了保你不得已说出你的身份,可朕觉着,你们是提醒朕——还有一个人挡在你认亲的路上。”
我往后退了一步,双膝跪下——他这句话说出来,无疑是怀疑我和叔祖计划好了一切,想要剥夺玉兰格格的一切。
试图平静了自己开始抖动的双手,我交叠着放在腿上,垂下眼眸认真的回答:“禀皇上,玉兰格格待夕颜极佳,即使夕颜那日难逃牢狱之灾,也没有说出半个关于身份的字眼。皇上请明察。”
康熙一顿,似有所悟:“玉兰待你极佳,因此你不愿正名?认你的亲生父王?”
我摇头:“我对亲王的认知并不多,不过皇上,”心中的疑惑好似江水顺流而下,急湍的喷涌出口中:“可否告知奴婢关于奴婢额娘的事情?”
康熙冷笑一声,身体稍稍前倾,形成十足威胁的架势:“为何询问于朕?”
“皇上知道的,是紫禁城内的额娘。”而那一段历史,要追溯到四阿哥出生以后,额娘是如何认识他的。这个问题,恐怕没有几个人能答出来。
皇上蹙眉,沉默了半晌:“朕知道的也并不多,只有你亲口询问四阿哥才能知道。”
我失望的垂下手,脑中一道灵光乍现:“皇上可知,额娘为何远嫁?”
康熙顿了顿,脸上不悦:“这件事,朕有一日自会告知于你。现在朕要说的是——给你正名的事,这件事解决了,朕才能名正言顺的许你出阁,也算平了朕的遗憾。”
“出,出阁?那个,皇,皇上——”我的牙齿措措发响,几乎咬不在一起:“请深思熟虑。”
“朕决定了的事,岂有反悔。把你接到这曹家,本就是此意。”他坦白说了,非常相似大阿哥的施恩口气让我心里不由得厌恶起来。
“皇上,夕颜请旨收回皇命。”我一下决心,重了口气。不能就这么莫名其妙嫁给别人当老婆,起码,我也要看清楚这个人是圆是扁。
“你怕朕委屈了你?”康熙龙颜大怒,一扫袖子摔碎了茶盅。
我心里哆嗦着,面子上还是尽量维持刚进来时的平静——即使,现在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