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归人》王小麦

1、被扔进泥潭的□□鼓着粘膜

　　被扔进泥潭的□□鼓着粘膜，蹲在不远处盯着他。
　　他大半个身子泡在泥潭里，身上还粘着些已经死掉了的蝌蚪，他想吐，但是已经没有力气吐了。
　　他第一次觉得生命原来是这样恶心的存在。
　　他有气无力的把舌头抵在牙齿中间，心里想着就这样吧，咬下去一了百了，这个念头刚刚萌生，头顶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狗吠的声音。
　　是他被绑在地面上的妈妈。
　　只要他有自杀的念头，那些疯狗就会冲上去撕咬他的母亲，让她痛不欲生，同样的，当他的母亲有自杀的念头时，泥潭里就会忽然涌出许多暗黑花纹的蛇，吐着阴冷的信子撕咬她。
　　最最恐怖的就是，撕咬的疼痛过后，她的身上一丝伤口也没有留，仿佛那种撕裂只是神经末梢的自我运动。
　　他听着母亲的惨叫声，眼角淌着泪，想了半天还是没忍心咬下去，哽咽着把舌头缩了回去，并且忍不住的放出了“嗯”的一声闷响。
　　这声闷响在空荡而且封闭的泥潭里格外的刺耳，似乎惊到了对面的□□，那□□蹦的一下跳进了泥潭里不见了踪影，似乎随时可能会游到他身上。
　　他瞬间觉得身上粘附着的蝌蚪状的东西又变多了，喉咙里蠢蠢欲动的想要吐。

　　“喂，死小子，到地方了！”
　　温文被姜山一脚踹醒，猛地从那么黑暗潮湿的泥潭里给拽回了现实，他呆愣愣的睁开眼看着姜山，喉咙里那种瘙痒的恶心感还没有褪干净。
　　“艹，你能不能别拿那种看□□的表情看着我？”姜山瞪了他一眼，一巴掌把他的脸掰到了一边。
　　温文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放下手的时候不小心打到了胸前挂的单反相机上，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顶着华阳日报记者的身份在跟着姜山调查案子。
　　姜山的二手越野车停在了一个泥泞小路的尽头，在温文往外看的时候姜山已经跳下驾驶座去拿背包了。
　　“这破路，再好的越野也进不去，走吧，运气好的话天黑前能出来。”
　　姜山碎嘴子的念叨着，把温文的包递给了他。
　　温文接过包背上，脑子里面还在想着刚刚那个恶心而莫名其妙的梦。
　　他从小的道缘就很强，总是能感知到一些常人感知不到的事情，他父亲曾经跟他说过，他资历非凡，能够和所谓的“灵”产生很强的共鸣。
　　可惜这话没说清楚，他那个短命的爹就在一次出差时被判定为社会性死亡了。
　　或许在这层层叠叠的山脉里，真的有个人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泥潭里，靠着□□苟且偷生。
　　“你他么能不能别发愣，我瘆得慌。”姜山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有些慌的说道。
　　温文“啊”了一声，从自己的思绪里跳了出来，有些漫不经心的问道：“能确定那个记者是几号失踪的吗？”
　　“你们电视台那边说的是上个月的28号还发了稿子回去，这边的旅店也说28号还看见人了，这是最确切的时间。”
　　“现在都3月26号了，人都快丢了一个月了才开始找吗？”
　　“早就开始联系了，但是一家人一起没得，万一是临时起兴说走就走的去了哪个信号不好的地方呢？一直到上个周他妈从邻省过来报了警才正式开始查。”
　　温文耸了耸鼻子，把谴责的话吞了回去，华阳真的是个很小的县，若不是还有些历史底子有个华阳岩的旅游区，估计早就被撤销了，现在确实处于一种谁都懒得管的地界，估计是几个地方互相推诿最后才推到了姜山身上来查的。
　　这条路很长，估计是之前有些积雪，天气热了就化开了，有些黏糊糊的，那种一瘫烂泥踩在脚底下的恶心感觉，又让温文不自觉的想起了刚刚的梦。
　　“谁！”
　　姜山猛地吼了一嗓子，差点把温文耳朵震聋了，他茫然的顺着姜山的目光看过去，魂差点吓掉了半个。
　　光秃秃的桦树还没长出新叶子，这一排树上有不少喜鹊筑的巢。
　　而在离他们最近的那个巢里，居然有半张人脸！
　　惨白惨白的人脸在灰扑扑的树枝和鸟巢之间格外的显眼，温文似乎都能看到那半张人脸上的诡异的笑。
　　姜山虽然喊得中气十足，但是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腰上的枪，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拽着温文的胳膊，几乎要把他的胳膊勒断了。
　　自己这个师父，自从当年被鬼吓失忆了之后对这种奇怪的东西就带着深入骨髓的恐惧，看来那次的经历真的是把他的胆子都给吓破了。
　　这些念头在电光火石之间闪过，温文眯了眯眼睛，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这就说明还没有危险。
　　“别怕……”
　　温文的怕字还没落地，忽然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黑影从另外一边的林子里闪了过去，脚步落在山间积攒的落叶上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温文下意识的想要去追，忘了胳膊被姜山紧紧的拽着，这一动带着姜山一起往前踉跄了一下。
　　也就是这一耽误，那个黑影迅速的窜开不见了。
　　温文只能大概猜出是个野猫大小的东西。
　　温文无奈的再次看向树顶，山间的风吹过，那半张人脸随风慢慢变的扭曲变形，然后又变回了原样。
　　“……一个警长，被一张夹在鸟巢中间的海报吓得掏枪尖叫？”温文端起胸前的相机，咔嚓一声拍下了姜山现在的样子。
　　姜山也觉得尴尬，松开了拽着温文的手，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不是这里太诡异了吗？从进山开始我就觉得凉飕飕的，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温文仔细的把镜头盖盖上，没有接话。
　　姜山的直觉向来都是很准的，当年还在太平的时候，姜山就是靠着不怎么好的除妖技巧和十分出色的直觉争得了一席之地，曾经有人开玩笑说他以后收个徒弟怎么带，教他直觉吗？谁能想到姜山当真收了一个比他还靠直觉的徒弟温文，两个人一样的不着调不靠谱。
　　白术曾经很认真的拿了两个人的血液去化验，说怀疑两个人有血缘关系。
　　想到这些事温文心里忽然又觉得有点难过，那样可靠而不着调的姜山已经不见了，自从他失忆之后，就只剩下不着调了。
　　“还往前走吗？”温文问道，“现在回去等队里派人来还来得及。”
　　姜山马上瞪着眼睛说：“走，为什么不走！多大点事儿啊还等别人来，我的绩效奖金就靠这个案子了，凭什么拱手送给别人。”
　　温文撇撇嘴：“成成成，走吧。”
　　往前走的时候，温文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鸟巢边上的海报，在这个不见人烟的地方，鸟巢里为什么会有一张看上去还算新鲜的海报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