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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六章 花明柳暗(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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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样一句话吓得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声音里全是惊喜和不可置信,赶紧跟人家核实体检和上班日期,直到刷牙的时候还都沉浸在不可置信的情绪里,嘴里含着泡沫对着镜子傻笑,随即鄙视自己,不过是一份工作而已,干吗高兴成这样。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明白我所期待的不过是那一点点肯定,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把白眼给了我,也还是希望有人能把赞赏的目光留给我这头熊。
也许是心情太好,楼下坚韧到无可附加的油条居然让我觉得像是绝世美味,一边开电视一边思索今晚一定要请小T大吃一顿,火锅?自助?还是去吃烤五花肉?忍不住想想肥美的肉片在铁板上欢快地吱吱作响,小小的扇贝在酱汤里张开小小的壳,冷面里的冰块慢慢消融……
我的唾液腺开始奋力活动,狠狠咬了一口油条以表安慰,电视上正在重播这昨晚的美食嘉年华,花痴的女主持人用类似某种禽类被掐住脖子的声音说,“方大师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喝豆浆差点被呛到,心中咕哝,“这年头大师还真不值钱,随便一个什么人都可以用这个称呼。”
抬头看到那位大师的连却差点让我成为全世界被油条噎死的第一人,立在一边指导那女主持人做菜的人,居然就是方逍,电视上的他温文含笑立在一边,用低沉的声音道,“这个时候要放金华火腿进去,不然汤的口味没有办法保证。”
我连喝几大口豆浆,依然压不住心中的震惊,联想到昨晚的经历,忍不住想要拍打着前胸仰天长啸,“这——是——个——神——莫——世界啊!!!!!!!”
心里装着这么大一个八卦却无处倾诉,我只好在家一个人胡思乱想,看他的开的车子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米粉店?为什么要那样热心地送我去酒店?越想越理不出头绪,索性开始整理房间,马桶和洗手池被我刷得的闪闪发亮,连时间到偶抛在了脑后。
中午小T一进门就抓住我的胳膊大叫,“熊,你知道么……”
我手里拿着抹布一脸茫然,小T掏出今天的晚报,“熊啊,昨晚那个女的家属哎,是他吧,现实版的食神啊,神厨的关门弟子啊,啧啧啧,那女人这么幸福,还整出扔儿子这种幺蛾子,你说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她故作严肃地指了指脑袋,我也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努力压下想要跟小T八卦——其实我们早就见过这个人,上次在天凯顶楼他曾经俯下身来,为我砸去鞋上的污迹,这个人忽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怎么看都像是在小说简介里常常出现的那句话,“带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只是这些话在我的喉中滚了又滚,最后依旧是安安稳稳地落进我回胸中深处,再也翻不上来。
于是只好转移话题说,“我被天凯录用了,明天体检然后培训上班。”
小T立刻“啊啊啊啊啊”地尖叫起来,连声说,“下午我翘班,我们去庆祝一下,庆祝一下!”
这一庆祝一直持续到了午夜,我严重低估了我国新一代高校教师的逛街FB能力,回到家的时候小腿酸痛的像是被人暴打一顿,拖着身体用最后一点点神智订了个闹钟,然后像死熊一样昏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闹钟响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我那强大的意志力在我耳边不停地念叨,不能迟到不能迟到……最后我终于从周老先生那里把自己的身体抢了过来,开足马力开始刷牙洗脸,总算按时出了门。
赶到天凯门前的时候我总算松了口气,跟我一起被录取的小美女们一边等待一边三三两两聊做一团,都是些谁签到哪里了,谁公务员进入面试了,谁谁男朋友家很有背景……
我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
带我们体检的领队迟迟不现身,我拿起手机看小说,看着看着觉得背后有目光灼灼,猛然转过脸去,果然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蒋卓扬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那仿佛是他看见我的招牌表情,可是今天却像是在确定什么东西,然后转身走进大堂。
我心中瞬间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几乎立刻认定确定肯定以及不否定今天会在我身上发生什么悲惨的事情,所以连忙口头上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希望他们能保佑小女子我今天一切顺利,千万不要被这倒霉的家伙所影响。
虽然跟这么一大群人来医院,可是我还是浑身不舒服,仿佛真的是气场不和,那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味道让我坐立不安,等待抽血的队伍排的老长,让早上没吃饭的我头晕脑胀,我从小痛点极低,被大头针扎一下都够我干嚎上半天,所以每次体检之前都要做大量的心理建设才能让我不在针头触上皮肤的最后关头逃出化验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化验单被我捏在手里,慢慢潮湿起皱,隔着我还有两三个人,我的腿已经开始不听使唤,仿佛是要发抖。
排队的人太多,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困窘,有汗珠从后脑落下来,顺着背脊滑落,我忽然有点即将上断头台的悲壮。
轮到我的时候,医生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左手右手?快点坐下!”
我有点发怯,“那个,我的血管有点不好找。”
那医生自口罩中发出一声闷闷的哼,扯过我的胳膊便开始擦酒精,微微的凉,瞬间让皮肤发紧,针头刺进皮肤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清晰地听见了那嗤地一声,随即便是医生的低声喃喃,“咦,血管呢,怎么找不到了?”
我疼得头皮发麻,恨不能现在就扯下针管迅速逃命去,可是在这样的关头也只能咬紧牙,针头终于不再乱动,暗红色的血液一点点流进针管,那颜色,让我眩晕。
我一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有晕血这个毛病,也许是大二那年的夏天,我在医院躺了整整三个月,每日发烧做噩梦,眼前总是鲜红一片,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人生生吞噬……
抽完血我简直是站不起来,医生将棉花棒塞到我手里的时候我还在疼痛中没缓过劲来,于是悲惨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温热的血从还未愈合的针眼里涌了出来,瞬间跑满了整个手腕,一滴两滴,落在我的裤子上,像一朵朵绽开的花。
那医生也着了急,试图抓过我的手,可是我的身体此刻像是已经完全不受控制,仿佛再次回到那梦中的情景,鲜红的血,冷冽的风,惨白的雪,有人在我耳边凄厉的尖叫,那样近,又像是那么远,我的身体终于倒下,而灵魂却仿佛又一次飘荡远去,冷眼旁观着大家七手八脚,慌张忙乱。
我像是重新回到了那梦中的情景,眼前是无尽的黑暗,有人抓住我的手,宽厚温暖,手指划过我的脸,像是摩挲挚爱的宝物……只是后来,后来这一切同意识一起坠入无边的黑暗,可是我清楚的记得那个臂弯和那只手掌,它仿佛扎根在我的记忆深处,可我却想不起来任何蛛丝马迹,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遇见,又是在什么时候遗忘。
待我苏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那位领队一脸歉意,“是我考虑不周全,应该让你们先去抽血的,不吃早饭等了一上午,医生说你有点低血糖,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我顺势点头,这种时候我才不会承认我是晕血才会这样,手臂上的针孔已经愈合,只是淤青了大片,看上去触目惊心。
输完液我觉得浑身发冷,连脚趾头都是麻木的,一步一挪走出医院,因为迎着光,每天个人的面孔在我眼中都白亮无比,我听见有人迟疑着叫我的名字。
本能转过脸去,却见方逍逆着光站在那里,看不清楚表情,我觉得这样的场景戏剧化得厉害,好像是偶像剧才有的情景,因为他对我说,“怎么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