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随奚

3、第三章

　　这几日上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事便是太子景晁，向皇帝求娶礼部尚书的女儿柳姣姣为太子妃；这第二件事嘛，还是和太子景晁有关，吏部侍郎的大女儿姜婉为太子侧妃。自此，“上京双壁”纷纷落入皇家。
　　太子退出青山书院，回到东宫由太子太傅教导。各家时刻关注动向，眼看太子退出，也纷纷叫各家儿女回来。青山书院荣耀一时，自此渐渐没落。
　　听闻太子求娶柳姣姣的消息，卫弘业一蹦三丈高，满脸不可置信，“二哥，柳姣姣要嫁给太子？”
　　卫弘珏喝了一口茶，“你激动什么？”
　　可怜卫弘业点点少年心事，还未萌芽就扼杀在摇篮里。
　　卫弘业不言语，看起来有点闷闷不乐。
　　二哥凑到他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他的神色，忽然一抚掌，“我懂了。”
　　卫弘业问道，“你懂什么？”
　　二哥说，“只可惜佳人另嫁。”
　　二哥没有管卫弘业心里是怎么想的，接着说，“姜家的大小姐也要嫁给太子的，是为侧妃。”
　　卫弘业“啊”了一声，话在嘴边打了一个转，终于说出来，“不知道姜书易现在怎么样，她跟我说过，这个阿姐一向疼她，如今嫁给太子做侧妃，她怕是要难过。”
　　卫弘业看着二哥的眼神带点祈求，“二哥，今日就叫我出府吧，我去姜家看看姜书易。”
　　二哥点头，“你带上牛侍卫，切不可让他跟丢你。”

　　姜家人口构成简单，除了姜夫人之外还有一个姓吴的侍妾，多年来无所出。所以姜府只有姜夫人所生的两个孩子。
　　太子的彩礼流水一般一箱箱地抬进来，管家拿着毛笔记账，“东珠一箱。”个个圆润可爱，有拇指大小。下人手脚麻利地揭开下一个箱子，管家说，“南方贡锦五匹。”这种锦缎一个干活熟练的绣娘一天只能织造巴掌大小，上有百蝶戏花，蝴蝶翅膀随着光线变换而展现出不同的光泽感。
　　姜夫人细心地叮嘱姜婉清，“太子府可不同我们姜家，里面做事千万要小心，想你冰雪聪明，这些话也不需要我多说。”
　　“柳姣姣是太子妃，不要同她起冲突，必要时刻可以示弱，”姜夫人紧紧握住姜婉清的手。
　　姜婉清闻言红了眼圈，“娘，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姜书易心里烦闷，想着姐姐过一段时间就要嫁入皇家，在别人眼里，这可是栖高枝的事情，但在姜书易眼里看来，这可是她唯一的姐姐。
　　窗外传来三声清脆鸟叫，两长一短。
　　是卫弘业！
　　姜书易轻手轻脚摸到家里花园。“啾——”姜书易顺着声音望去，卫弘业坐在墙上，两条长腿晃来晃去。
　　卫弘业手上拿着一个石子丢她，“呆头鹅，看这里。”
　　姜书易侧身灵巧躲过，仰着头问他，“我阿姐成婚之事你知晓吗？”
　　卫弘业跳下墙头，地面腾起一阵细灰，“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走，咱们去醉云轩喝酒。”
　　醉云轩是上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雕梁画柱，只有二十间房。每个房子自带一个庭院，里面小桥流水，好不惬意，这还是卫弘业求了他二哥得来的位置。
　　两人先是穿过幽深回环的长廊，檐角的风铃作响，叮当不停。姜书易站着，手抄在袖子里，看着远处在池塘振翅的仙鹤，“这倒是个好地方，不知道酒怎么样。”
　　卫弘业站在她右肩，肩头一撞，“包你满意，最好的云中醉这都有。”云中醉的大漠特色酒，入口辛辣，到喉头却化作绵香，沁人心脾，可谓冰火两重天。
　　带路的仕女微微躬身，“公子这边走。”手里宫灯宛若一颗明亮星辰。
　　姜书景个子极高，看见右边有人影闪动，好似是官员聚会。
　　两个人跟着带路仕女走了一段路，行至一道木门前，仕女行礼，“里面就是了，佳酿请慢享。”说完退下。
　　这道门雕工精巧，上刻画春日百花图，不同角度看过去花朵有着含苞，盛开，掉落的样子。
　　卫弘业推开门，里面有活水流动，行成一个池塘，中间小桥驾于其上，桥上有一方小桌，摆着精巧菜肴。再往进走，竟是一个巨大的酒窖，红木架子上陈列的都是未开封的酒。
　　“他家的特色就是每个院子布置得不同，这家院子是专门为喝酒建造的。”
　　说话间姜书易在酒架间挑挑拣拣，环抱着两壶酒。递给卫弘业一个，“说那么多干什么，来喝！”
　　姜书易拍开酒封，一股子酒香直冲脑门。姜书易像小狗似的嗅了嗅，“嗯——这是有名的女儿红。”
　　姜书易“咕嘟咕嘟”大喝几口。卫弘业也抱着酒坛子猛灌。两人相对无言，抱头猛喝。两个人东倒西歪，身边四五个空酒坛。良久，姜书易把头从酒坛子里拔出来，“你跟着借酒浇愁干什么？”
　　还没等到卫弘业回答，姜书易抱着酒坛子傻呵呵地笑，脸蛋上两团红晕，活像年画娃娃，“柳家小姐——”
　　话还没说完打了一个酒嗝。酒坛被敲击着发出“咚咚”的声音，姜书易摇摇脑袋，脑袋沉甸甸，“空了。”姜书易向后一倒，腿向前伸，鞋子浸在水里。
　　卫弘业瘫倒在地上，敲击着酒坛，嘴里哼着莫名其妙的曲子。
　　“难听。”饶有兴趣听了一会儿，姜书易吐出评价。
　　两个人仰倒在地上，天边一角亮起一颗星，卫弘业抱着酒坛的手松开，酒坛咕噜噜滚远，“你来唱。”
　　没有人回答。
　　回头一看，姜书易睡熟了。整张脸红晕晕的，眼皮单薄，透出一点血色。卫弘业支撑着坐起来，大喊，“牛承。”
　　牛侍卫不知道从哪闪身出来。
　　“找个女暗卫，送她回去。”

　　姜书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她从塌上坐起来，低低咳嗽几声。小桃打着帘子进来，点亮烛光，“小姐醒了，以后可不要喝这么多酒了。我去把白粥拿来小姐垫垫肚子。”
　　火苗轻微爆裂一声。姜书易的脑子还是昏昏沉沉。
　　幸亏今日姜府上下都忙着姜婉清的婚事，没有人知道她出府。
　　小桃端来白粥，姜书易就着碗边喝下去。冷不丁冒出来一句，“现在几时了？”
　　“寅时了。”小桃说。
　　姜书易洗漱一番，重新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