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暗中标了价》冯阿缘

5、five.

　　“Sisi!”穆思被人叫住，她回头发现是菲尔.布朗。

　　菲尔拿着教材走到穆思面前，他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我上次心情有些不好，对你太粗鲁了。”

　　“你下星期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顿晚饭吧。”白皙的脸颊染上红色，眼神坚定而温柔地注视着穆思。

　　让她很难拒绝。

　　白色的裙子紧贴她曲线玲珑的身材，她手指沾上高光在裸露着的双肩和锁骨滑过，细闪在夕阳的照射下若隐若现。

　　穆思应了菲尔的约，她走近菲尔，菲尔看到她立刻站起来为她拉开椅子。他今天的打扮看起来很年轻，头发不再一丝不苟地梳着，有几缕头发被有心机地翘着。

　　“布朗教授……”穆思开口却被菲尔打断，他说：“菲尔，叫我菲尔。”

　　穆思嘴角扯开一抹微笑，她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菲尔的手指。

　　酒过三巡，酒香搅碎了距离，两个人聊的东西又深了些。

　　“我妻子生下我女儿就离开了。”

　　怪不得他手指上的白痕没了。

　　穆思和菲尔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他们两个人的爱好很相似，三观也很合，菲尔还会从真正过来人的角度为她解惑提议。

　　不过菲尔出生在一个中产家庭里，仁父慈母，虽然在社会上给不了他什么东西，却也不会遗传给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怀疑菲尔看到了她把那个变态打得半死的场景，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对她忽然这么热情，整场下来都是菲尔先和她找话题聊，她猜菲尔有所企图。

　　“Sisi！”菲尔开车到穆思身边，穆思刚刚拒绝了菲尔打算送她回宿舍的好意，但菲尔似乎还是不甘心的样子，开着车又追上穆思。

　　他说：“还是我送你吧，一个女生独自走怪危险的，最近这里不安全。”

　　穆思站立在车旁，借着月光又仔细看了看他棕色的眼睛。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四年前，穆思一个人飘洋过海来到这个国家。钱在船上的时候被偷光了，是被自己的老乡偷走的。她当时想，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也因此，歇了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与幼稚。那个同乡人教会她成年的第一课——不要相信任何人，自私地活下去吧。

　　他才不会管你钱都被偷走了，日后该如何，所有的礼义廉耻、所有的传统美德、所有的爱所有的美好都在残忍的生存面前不堪一击，似乎它们碎了，人才能活下去。

　　穆思拿着一个破的、之前装长棍面包的纸袋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纸袋子里是她的入学通知书和她唯二的两件换洗衣物。

　　长椅旁边就是垃圾桶，她在想要不要撕掉这张通知书，可她又舍不得，这张通知书是她高中那三年挑灯夜读、累到考试晕过去、玩了命才拿到的，她不舍得。

　　“哒哒哒—”声有点沉，是高跟鞋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穆思身边坐下来一个女人，烂大街的香水味和劣质烟味混杂着冲进穆思鼻中，冲的她打了个激灵，攥紧了通知书。
　　她转头看到了一个金发的亚洲人。

　　穆思跟着女人走了，女人收留了她，穆思跟着她住在贫民窟，一起的还有几个女孩，她们各不相同，却又相同。

　　穆思从来不跟那些女孩说话，她沉默着，每天就只是在公园长椅上假装自己脚受伤了，等一个不怀好意的西装男人扶着她走到不被人熟知的小巷子里，然后西装男人被其她女孩冲上来围住，她们会将男人的手主动拽上来铺盖住自己的胸，女人在一旁拍照，然后勒索。

　　就这样，穆思诱惑着斯文败类们，她看着自己堕落，甚至为此感到愉悦，可每当被分到一小部分斯文败类的钱的时候又会止不住的干呕、她会紧靠着、用锋利石块砌起来的墙，然后用裸露的后背使劲摩擦坚硬的墙，后背会流血，墙一天天居然被磨的不再锋利，直到现在，穆思的后背还有一些浅浅的疤痕。

　　今天是个青年，他现在被这群女孩围住，又被女孩主动牵手摸胸情况给唬住了，手足无措，磕磕巴巴的。

　　浅棕色的眼睛无助地看着穆思，清澈干净，她在青年的眼中似乎能看到洁白的云朵，穆思狼狈地转过头，脸上有些难堪。

　　最后女人看青年年轻好欺负，敲了比往常多出一大笔的钱。

　　青年离开前还转头看了一眼，不过穆思没抬头，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听周围的女孩小声说的，女孩们还说他叫菲尔。至于他姓什么，穆思没听清。

　　青年没有带她离开泥沼，也不可能带她离开。他左手无名指有一枚闪耀的戒指，是哪怕在阴暗的小巷子里也不会被埋没，闪着光。

　　一个星期后穆思又看到了他，他径直向穆思走来，伸手给了穆思一个布兜，那个布兜本就是穆思的。

　　“快离开这里。”

　　青年对穆思这么说，然后他就走了，头也不回。

　　穆思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她们的老窝的，不过布兜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少还多了一大笔钱，所有的钱加起来足够她上两年大学的。

　　后来，女人被抓了，女孩们也是，她逃了。

　　四年前的青年是如此英勇，哪怕他没亲自带自己离开，可他也拯救了她；又是如此富有智慧，找到她们残破的栖身地，又找到了属于她的东西，在监视中悄悄将她的东西还给她。

　　现在的布朗，他不像30岁的男人，像四十岁、甚至更老，是什么让他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看起来也不再温柔，眼中的云朵不见了，是那朵云让穆思爱上他。

　　她恨着这个世界，或者说穆思恨着生活在这世上的人。
　　因为人总是捉摸不透的，今日的他或许是个温柔笑看你的老好人，明日却可能成为杀妻碎尸的烂蛆。

　　如果一成不变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