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朏朏

4、重回起点

　　李亦祁停了下来，钟佳楠和乔满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追不上了。林芝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自嘲道：“真行，又跟七年前一样。”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芝转身就走：“别看了，存心躲起来的人是找不到的，我也不想找了。”
　　李亦祁问道：“你不想知道她们消失的原因吗？”
　　林芝停下脚步。

　　乔满掏出钥匙的时候钟佳楠还在神游，等进了屋才知道这是她家，不，这是她养父的家。
　　“你在哪弄的钥匙？”她那把钥匙早就不见了。
　　“自己配的。”空旷许久的房子到处都是灰，乔满翻出以前的盆准备打扫一下。见钟佳楠还在犯迷糊，乔满扔给她一块抹布。钟佳楠没接住，湿漉漉的毛巾盖上她的脸。
　　两人收拾完屋子，钟佳楠躺在一堆棉花絮中，乔满跳着躺上来，棉花絮被她一压细碎的棉花丝四处飞舞呛得钟佳楠一直打喷嚏。
　　室内一阵安静，两个人闭着眼睛各有所思，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乔满感叹说：“一躺在这我就回想起好多从前的事，开心的，伤心的......”
　　钟佳楠看着破旧的天花板，不知道想起来什么事：“总是伤心的事多。”
　　“不是。”乔满反驳，“和你一起的时候总是开心的。”起码在乔满看来是开心的，“你坐在床上看书，我就睡觉，他们早早叫我起床干活我总是睡不好，在你家就能一直睡觉。虽然你爸不管你，但是你家里从来不缺吃的。我特别喜欢夏天，你家冰箱有好多冰棍。我们还在你房间养猫，你记得吗？”
　　想起童年时光，钟佳楠露出笑容：“我记得它是只狸花猫，我们叫它嘟嘟。”
　　“是叫嘟嘟，我起的名字。”
　　“后来嘟嘟怎么不见了？我不太记得了。”钟佳楠说。
　　乔满说：“吃了拌老鼠药的饭团，死了。”
　　“是啊......死了。你为什么会配我家的钥匙？”
　　乔满顿了一下才说：“从前我们吵架，你说要把我扔出去。我怕你哪天真不要我了，就自己偷偷配了一把，一直留着。”
　　钟佳楠转头看乔满：“挺混蛋的是不是？”
　　乔满翻了个身，手托着脸笑吟吟地看着钟佳楠：“不是，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乔满觉得如果她的人生是一个故事，那么她的故事一定太烂了，所以写故事的人才会送她一个钟佳楠让她把故事修饰的好看一些。
　　“乔满。”
　　“嗯。”
　　“我们是不是喝过我爸的酒？”
　　“喝了，你还喝醉了，抱着我哇哇大哭。”
　　想起过去的傻事，两个人都笑起来。
　　看着钟佳楠的笑颜，乔满又想起更多的事。
　　乔满记得当时钟佳楠在读高二，她在职高里混日子。钟叔叔刚刚去世，她天天赖在钟佳楠家照顾她。钟佳楠是种叔叔收养的孩子，他成天在外面喝酒。好在钟叔叔留的有钱，钟佳楠自己买菜做饭，她在家吃不饱就常来蹭饭。钟佳楠比她大一岁，总说乔满是她养大的。
　　钟佳楠心思细腻性格敏感，而她伶牙俐齿睚眦必报，乔大桥骂她，她能比乔大桥骂的更难听，乔大桥打她，她等着乔大桥睡了点着他的窗帘，要人命的事她不敢做，但是把乔大桥和她妈吓得从床上滚下来还是很有趣的。乔大桥对乔满坏到极致，她一点点大的时候乔大桥就对她非打即骂，她经常带着一身的伤跑到钟佳楠家哭。她哭，钟佳楠也哭，两个小家伙像是在哭悲惨的命运。
　　等乔满长到14岁的时候，人们发现她越来越美，于是村里就有不怀好意的男人经常调戏她，时间一长，村里的风言风语就传开了。乔大桥也听说了，他捡了一根竹条冲回家对着正在洗衣服的乔满狠狠抽打，边打边骂她是“做鸡的”。乔满怎么也躲不开竹条，她在地上到处滚，明明她的母亲就在一边站着看着，可她从来不护着自己的女儿，她的弟弟还在笑，“像在打小狗。”
　　乔满后来已经不躲了，她甚至想：打吧，打死我算了。
　　乔大桥当然不会打死她，他需要女儿做一家人的奴隶，再者这个女儿长得好，总能带来一些收益，打死是不划算的。乔满没有死成，她开始反抗。
　　本来乔大桥不打算让乔满继续读书的，但听人家说读过书的女孩卖的价高，他觉得别人的话有道理。乔满高二开学的前一天，乔大桥和乔大楼把她卖了，买她的是隔壁村的老头，花了一万块钱。
　　她被绑起来关在柴房里，窗户都钉得死死的，嘴里塞满了布条，连求救都没有办法。她听见乔大桥说：“没碰过的，你是头一个。”
　　老头“嘿嘿”笑了两声。
　　乔大楼说：“讲好了，只要生了儿子就领回来。”乔大楼打算做长远生意，只要乔满能生孩子，他们就能一直挣钱。
　　乔满绝望地躺在地上，她只求上天能让她早点死了。
　　门开了，乔大桥把她拖了出去：“乔满啊，以后你就住在王大叔家，等你生了儿子我和大伯再接你回来。”
　　她像条死狗一样在地上挣扎，老头那双黑色的干枯的手摸了过来：“你给我生儿子，我就不打你。”他把乔满扛上板车，准备要走。

　　一群人把他们围住了。
　　领头的男生推开叫唤的老头，老头看着一群小伙也不敢动。
　　高个男生把乔满扶起来，解开绳子拿走布条，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拿着手机走到乔大楼和乔大桥面前气愤地说:“贩卖人口是犯法的！我已经报警了！”
　　钟佳楠在后面飞快的跑来，一看到乔满她就哭了，乔满扑过去死死抱着她。
　　钟佳楠擦着乔满的泪水，安慰她：“没事了，你不要怕，我不会让你被卖的。”她对着身后的女孩说，“林芝，你先带乔满去我家。”
　　温柔美丽的女孩走过来说：“我是钟佳楠的朋友，你不要害怕。”

　　后面的事乔满没有看到，听说是私了。
　　钟佳楠一听说乔大桥把乔满卖了就开始想办法找人帮忙，她找了同班同学李亦祁，李亦祁立马答应来帮忙。李亦祁当时并没有报警，警局离这个乡村太远了一时半会恐怕赶不来，他拿手机是唬人的。为了多一重保障，李亦祁让赵坚把身边的兄弟都带上，如果乔大桥不放人就动手抢人，好在乔大桥一见他们人多就怂了。
　　剩下的事由钟佳楠处理，她甩给老头一万块钱，强迫老头把买乔满的字据撕了。老头起先不肯走要讨说法，高个男生掐了烟站在老头跟前什么话也不说，老头再看看身边围了一圈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是推着板车走了。
　　钟佳楠说：“乔满以后就是我的人。你要是不服气咱们就去警察局见！”她怕乔大桥不死心，恐吓他说，“你一旦进了局子留了案底，以后你儿子就别想读书。你要是再敢打乔满的主意，你就等着吧，不能杀你，我就杀你儿子！”她看向躲在门后的小孩，“我全家都死光了，我敢拿命跟你赌，你、敢吗？”
　　乔大桥当然不敢，儿子是他的命根子。
　　到这，就算结了。
　　钟佳楠请帮忙的人留在家里吃饭，吃饱喝足后大家要回去了。赵坚坐着没动，林芝和李亦祁叫他：“走了，回去了。”
　　赵坚点了一根烟，透着烟圈他瞧见躲在钟佳楠身后的乔满怯怯的眼神，赵坚觉得她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他说：“今晚我在这守着。”林芝还想叫他，人已经出去了。
　　林芝和李亦祁知道没人劝得住赵坚，就跟其他人一起走了。
　　那是乔满第一次见到林芝、李亦祁和赵坚的场景。
　　钟佳楠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乔满趴在钟佳楠身边，就像回到了小时候。
　　就在乔满昏昏欲睡之时，楼下响起了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