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包三同人之无心（庞统x小蛮）》呈梓

14、身份

　　夜已深，宋营弥漫着不安。将军庞统胸口中箭，危在旦夕，军医奋力抢救，好在箭未射正，箭没入胸膛，却未伤及要害。

　　帐中，庞统躺在床上，箭已拔出，军医为他缠好纱布，收拾好床边的器具，准备离开。
　　床单上仍有一大滩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小蛮任士兵将满盆的血水和带血的衣物拿走，帐中终于没有其他人。

　　小蛮在床沿坐下，为庞统盖上被子，此时庞统的脸色苍白，上半身未缠纱布的地方也是疤痕累累，触目惊心，有刀伤，有剑痕，新老交错，深浅不一，有的甚至从肩膀一直连到腹部。他之前说自己浑身上下都是疤，并非骗她。
　　庞统睁眼，见她泪眼婆娑，便安慰道，“不碍事的。”
　　小蛮闻言更是难过，刚刚只是默默落泪，现下竟忍不住对着他嚎啕大哭，毫无形象可言。
　　庞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军营里，和五大三粗的男人打照面，接触的女人也都如红妍般温婉，故从未见过这阵仗，顿觉手足无措。无奈自己虚弱，无法起身，只能柔声哄道，“别哭了，我不会死。”
　　小蛮当然知道他不会死，她只是心疼他，庞太师的儿子，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一辈子锦衣玉食，可他偏偏选择半生戎马，刀口舔血。今日一箭，本就万分凶险，可和他所受过的伤比起来，却是不值一提。

　　越想越伤心，小蛮的眼泪止不住，庞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艰难地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
　　想到这次的伤是因她而受，小蛮哽咽，“对...对不起。”
　　庞统知她自责，安慰道，“在我身边总是危险，该我道歉才是。”
　　小蛮依旧哭得停不下来，庞统看她如此伤心，又想到她三番两次因自己遭到暗算，险有性命之忧，便道，“我们回去以后，不要再管这些，我带你游山玩水可好？”
　　小蛮惊讶，“你...” 你不要这江山了吗？
　　见她不解，庞统解释，“此次前往辽营，我发现他们虽兵马充足，却缺少精密的谋划与训练，我宋军根本无需畏惧。四方将领跟我许久，皆有勇有谋，即使我不在，也能保卫疆土。”
　　庞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虽不喜皇帝滥施仁政，但如今朝中我爹和八贤王余党相互制衡，局势尚稳，我亦无所牵挂。”
　　这时小蛮才明白，他想夺江山，并非为个人私利，而是看不惯皇帝的手段。
　　既然庞统萌生退意，那军令之事，也不必告诉皇帝，免得徒生事端。
　　小蛮心中轻松了些。

　　“过几日，我们便回京城。”庞统的声音虚弱，又满怀期待地问她：“你可还愿意跟我？”
　　小蛮心中一颤，经历过这些，她对自由的向往超出所有，若能同他一起走遍大好河山，小蛮再乐意不过。
　　可每个人来到这世上，都有她要走的路，身为郡主，自己只能照着皇帝的安排、郑王的安排一步步按原定的计划走下去。

　　“小蛮愿意跟着你。”愿意跟你游山玩水，彼此陪伴。

　　可柴丝言，还是要回去当她的皇后，温良恭俭，克己复礼，母仪天下。

　　-

　　马车上，庞统依旧双眼紧闭。他伤还未好，小蛮担心舟车劳顿，提议再晚些时候回去，可庞统执意出发，想早日回家，预备向皇帝辞行，卸甲归田。
　　再次和庞统坐上同一辆马车，心境却不同以往。
　　第一次和他回庞府的时候，自己讨厌他，觉得他狡猾奸诈，不是好人。面对新的任务，她既感到新奇，又担心自己不是庞统的对手。可如今，庞统于她有救命之恩，此次还差点为她舍命。他的胸怀谋略令她钦佩，他三番四次说会对自己好，如今看来，不只是说说而已。

　　马车已行驶了半天，预计在中午之时到一城镇停下歇息。突然间，马车停下，庞忠喊道，“将军，有辽人！”
　　庞统睁眼，小蛮上前掀开帘子，果真看到不远处尉迟和他的副将正在马上，似是在此等他们。马车旁的侍卫见状拔刀，蓄势待发。
　　此次回京，庞统是要向皇帝辞行，不打算再过问军事，所以只带了庞忠和一名飞云骑护送，其余都留在军中操练。若真动起手来，怕最多只能打个平手。
　　小蛮朝尉迟喊道，“趁人之危，卑鄙！”
　　尉迟见到她，嘴角一弯，“我并非要杀你们。”
　　”那你来做什么？”
　　尉迟故作玄虚，“我来看戏。”
　　小蛮没有耐心，“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他身边的副将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快下车吧，皇帝的军队就要来了，到时候别误伤了你。”
　　小蛮大惊，皇帝的军队怎会来此？
　　此时尉迟和副将下马，又各自拍了一下马背，马儿像是受到指令般朝前奔去，很快消失不见。尉迟和副将也飞身躲到路边的大树上，藏匿于树枝之间。
　　他们前日得到密报，皇帝知道庞统受伤后，派军队在回京的路上劫杀庞统，以除后患。起初他们担心庞统会带上所有的飞云骑，若皇帝杀不了他，就趁两败俱伤之际亲自动手除掉庞统。可庞统只带了两名侍卫，那自不必他们出手。

　　果然，前方一大队人马往这边奔驰而来，人数众多，马蹄声轰鸣，整个大地都在颤动。庞统只看一眼便道，“京城的卫队。”
　　小蛮心中焦急，卫队人这么多，他们怕是难以逃脱。
　　庞统走下马车，朝庞忠说道，“带夫人走。”
　　小蛮闻言跳下马车，紧紧抱住庞统的一只胳膊，“我不走！”
　　庞统低头看她，眼神万分复杂，又厉声道，“庞忠！”
　　庞忠伸手将小蛮拦腰抱起，无奈小蛮死命抓着庞统胳膊，硬是不放手，“你听我说，他们不会杀我的！”
　　庞统闭眼，“皇帝不会留活口。是我大意，你先去吧，我马上跟来。”
　　他伤口未愈，又只有一人保护，怎么可能逃得过京城卫队的追捕，小蛮不听他的，“要走一起走！”

　　“大胆逆贼，还不束手就擒！”
　　说话间卫队统帅李固已至百米开外，他身后有千名将士，皆穿戴盔甲，手握长矛，两队兵马自他一左一右走出，将庞统他们围住。其余人整齐地列在他身后，黑压压一片。
　　小蛮曾在皇宫见过他一面，也立即认出他旁边的人，正是一直暗中为她和皇帝传递消息，替她办事的暗卫，柳深！
　　原来是他将庞统的状况告知皇帝，皇帝得到情报，便派来亲信前来追杀。事成后，对外人统一口径庞统密谋造反，被皇帝派人诛杀，便可名正言顺地除去心头大患。
　　又是一险招，但成功几率远大过失败。皇帝此次是破釜沉舟。

　　庞统自知此次在劫难逃，他握住小蛮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又朝庞忠使了一个眼色，庞忠会意，伸手来拉小蛮，可刚碰到她，小蛮便又紧紧抱住庞统的腰，怎么也不撒手，“我不走！”

　　“庞统，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李固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将士一齐冲了出来，马蹄重重地踏在土地上，大地瞬间颤动，手中长矛直指庞统。小蛮回头，身后的士兵也在逼近，兵器闪着寒光，分明要致庞统于死地。
　　眼看他们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的将领已举起了手中的长矛，一旁的飞云骑也做好了命搏的准备，庞统用尽力气将小蛮的手掰开，庞忠趁机将她抱起。

　　千钧一发之际，小蛮扯出胸前的令牌，“皇帝有令，谁敢上前！”
　　众将士闻言勒马，骏马急停，高高跃起。

　　李固见她亮出令牌，以为她担心自己被误伤，朝她大喊，“郡主莫要阻拦！我已告知将士，只取庞统人头，其余人扣押回京，他们不会伤害郡主！”

　　抱住小蛮的手瞬间僵住，小蛮挣脱开来。
　　庞统回头看她，眼中尽是震惊，小蛮不敢同他对视，手举令牌向前，朝那些卫士说道，“这是圣上御赐，见令如见圣上，还不下马行礼！”
　　李固不知她突然来这么一出，虽然疑惑，却也不得不下马，其他卫士见了，纷纷照做。
　　剑拔弩张的局势瞬间反转，所有骑兵下马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时坐在树上的副将也大惊，“她竟是大宋郡主！”
　　尉迟流风神色复杂，“小丫头，竟然骗我！”
　　本想杀死庞统后就带她回大辽，让她当高高在上的小姐，不必再伺候人。如今看来，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柴丝言不敢回头，不愿回头。她的面具终于摘下，终于以真面目示人。
　　可在那一瞬间，“小蛮”从此消失在这世界上。
　　而深宫里的郡主，是不该认识一个沙场的将军的。

　　庞统一言不发，双拳紧握，骨节泛青。
　　柴丝言，他岂会不知道柴丝言。
　　自小和皇帝青梅竹马，养在深闺的郡主，郑王的外孙女，因病重让皇帝心急如焚、四处求医的未来皇后。
　　而这个人，就是小蛮，他一眼就看上的小蛮。
　　他早该知道的，这女子虽在他面前刁蛮任性，可安静时，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气。他猜她是家道中落的大家闺秀，因太过信任，从未去调查过她的身世背景，如今看来，一步错，步步错。

　　柴丝言正色道，“本郡主命令你们，立刻收兵回京。”
　　李固满脸不可置信，“郡主，这可是皇上的命令！”
　　柴丝言厉声，“本郡主有皇帝御赐的令牌，令出即皇命，李统领莫非想抗旨不成？”
　　李固内心挣扎，“郡主，此次不除掉庞统，他日必然报复，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一切有我承担！”
　　“好，”既然有人承担责任，便不怕误事了，李固知道此女深受皇帝宠爱，得罪不起，“收兵！”

　　卫士收到命令后，开始撤退。柳深骑马来到丝言面前，见她面无血色，知她受了惊吓，问道，“郡主可回去？”
　　此时的她已用光所有的力气，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她生命里那个纯粹的、无拘无束的的、愿意和庞统浪迹天涯的“小蛮”离开了自己，仿佛灵魂脱离了身体。
　　剩下的，就只是一具躯壳。
　　柴丝言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她伸手示意柳深拉自己上马。

　　庞统目视眼前的一切，未发一言，前面那个瘦弱的人影原是如此熟悉，却突然变得陌生，她用她从未有过的语气阻止了一场惨烈的厮杀，最终扬长而去，自始至终都未曾回头看自己一眼。

　　之前你讨厌我，是因为赵祯。在我身边没有走，也是因为赵祯。
　　如今本有一个机会可以留下来陪我，你却毫不犹豫地离开。
　　你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我吧。

　　“庞忠，回军营。”

　　今日你救我一命，从此互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