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绝师太ABC》纳兰铮

5、打非办主任

　　周六 2：30pm，上岛咖啡平山道店
　　“人海战术”是我们光荣的执政党当年一统江山的制胜法宝之一，但是缔结婚姻的过程之一—相亲—不是战争史实片而是情景系列剧，所以B和C决定把A独自发配到上岛二层去会谈，自己则坐在一层冒充路人甲和路人乙。
　　A眼睛藏在镜片后面，企图不经意地，迅速打量相亲对象，心里面默默比对介绍人给的资料：政府部门公务员，本市人，XX二本毕业，30岁，175CM，相貌端正，月薪4，5千，家中独子，为人正直传统勤恳上进。
　　她看到的：是一个开始长肚子的准胖子，自己穿了高跟鞋大概是170CM，似乎还比他高一点；五官的确是端正的，如果“端正”的定义仅仅是：眼睛没长到鼻子的位置上的话。已经是春夏之交，对方穿了件鳄鱼牌短袖POLO 配黑西裤，A不厚道地发现：那个鳄鱼的商标居然绣反了，老天，真山寨。
　　而对方的眼光，显然更加明目张胆地在她身上逡巡，仿佛可以用眼睛掂量出她的斤两似的。她不禁簇了下眉，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垂下眼打量下自己的穿着：过膝深棕高跟长靴套在暗蓝牛仔裤外，纯白收腰衬衫，围着尼泊尔手工彩条三角围巾，外套苍绿立领多袋短款灯芯绒外套：硬要说问题的话，好吧，不那么正式。但究竟应该怎么穿啊，也没个请柬注明着装要求：formal？Business causal？causal？ Whatever.
　　对方慢悠悠地开口：“A小姐，”带着特有的官僚口气，“听说您是从美国回来的？”
　　“哪里哪里，不过是出去念了阵书，混个文凭罢了。”A赶紧自谦，舌头差点打结。
　　他笑了笑，高深莫测地，拿起茶杯，吹了吹沫子：“那边风气怎么样啊？”
　　A一愣:“风气？您是说治安吧？我在华盛顿念书，感觉还不错，晚上有好多人出来慢跑，像……”
　　“我就是说风气，”对方不客气地打断，慷慨激昂“前几年网上流传首歌叫《留学垃圾》，讲新西兰留学生的生活。听完后感觉真是痛心疾首：男的混帮派，女的出去卖。想我中华，泱泱5000年儒家文化沉淀，一到了国外就被资本主义黄赌毒破坏，迅速腐朽堕落。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A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干笑道：“……哈哈，那个，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哈。至少像我的同学们，都很刻苦努力……”
　　“有同居的没有？”A再一次被打断。
　　“嗯，这倒是有。不过不是很正常么，两情相悦，国外生活费又高，住在一起还能省……”
　　“这就是了。未婚同居！真令人作呕。圣人教导我们‘男女授受不亲’，在古代，连拉手都被认为是失贞，得把手砍下来才行；连寡妇同陌生男人说话，都要浸猪笼子……你笑什么？”他皱起眉，不悦地说。
　　“没有没有，您请说，请说。”A赶忙放松面部肌肉。
　　他看了她一眼，继续演讲：“未婚同居，是严格的道德败坏，是历史的倒退……”他突然顿住，看看A，想起来什么似地问道：“A小姐以前有没有男朋友？”
　　这句问话如黄钟大吕，咣地敲响在A耳边，震得她脑袋阵阵发麻。
　　“A，A？”对方见她没有反应，“你以前处过朋友么？”
　　“有，”她忽地坐直了身体，豁出去似的，“有一个，处了7年，在本市，分了。”
　　对方被她硬邦邦的口气吓了一跳，停了一秒钟，试探性地，“7年呀？那你们……”他言又欲止，“哦，在国内呀，还好、还好，你在国外，那应该还没有……” 口气是如释重负地，声音渐渐低下去，仿佛是在说服自己。
　　他又突然拉高嗓门，理直气壮地：“还有啊，根据英国人类学研究所的发现，女人生的孩子，80%会像他的第一个男人……”
　　A冷眼看着这个男人嘴巴开开合合，跟癞蛤蟆似的，突然觉得恶心：够了，为什么要听任这个白痴男人侮辱自己？这个猪脑袋白痴，搁平日连话都不屑多讲一句，现在敢居然大段大段地在那里给我放厥词，凭什么，要放这个混蛋进自己的生活？只因为今年28？好恨！
　　那些同阿彰在一起的美好片段，哗一声如钱塘江潮般涌上，夹杂着悲伤的愤怒潮水，摧枯拉朽地把她淹没。她恨不得面前的咖啡是王水，哗一声照脸泼过去，骨焦肉烂才是快意恩仇。
　　然而她只是微笑：“对不起我去个洗手间。”迅速地回来，“您继续说。刚刚您说到……噢，科学报告是吧。”
　　“对对，”也许是Dr. A的礼貌和谦逊让他得意，炫耀似的，“……所以说啊，婚前同居真是要不得呀。你想呀，你的孩子长得像你老婆的前男友，这多不是滋味啊。这非处女啊，简直该死，我老婆，一定要……”
　　A左嘴角上提，拉出一个冷笑，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个处在“免提”状态的IPHONE，：“妈，你都听见了？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男人：礼教卫道士，打非处主任哪。”说毕，迅速按断，也不理那头“把电话给他”，面对太过惊愕已经石化的男人，摆出最淑女的微笑，一字一顿地说：“Go, F*CK， YOURSELF。”
　　转身边走，到了楼梯口又回头叮嘱：“买单别忘要票啊，能公款报销。”

　　POLO:有领短袖衫
　　formal？Business causal？causal？： 正式；商业休闲；休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