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残碎（猫鼠/鼠猫）》merr.ceiba

2、起章：烟雨江南（下）

　　三月江南的春风，理应吹面不寒。
　　可展昭却仿佛在三月江南的春风里全身僵冷住。好一会儿，才抬手揉了揉眉头。
　　这老鼠！还别说，真差一点儿。

　　“哈哈哈！”那边白玉堂见他反应，就知道自己“不幸言中”，早已忍不住狂笑了出来，道，“说吧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展昭无奈摇头轻笑。
　　这事儿说起来完全是一场乌龙。这次展昭领命下江南本是为了别的案子。结案回程的时候路过绍兴，却莫名其妙的被拉了去要他做现成的新郎。那种喜案、花烛一应万事具备，完全现成的新郎。

　　偏偏那一家子连老带小十几口人都是寻常百姓，展昭又不好动得拳脚，差一点就被强押着拜了堂。好说歹说才总算没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是那家的女儿被赣江三蛟的老二给看上了，硬是要娶了去做第九房。家里统共就这么一个闺女，上上下下宝贝着呢，哪舍得她远嫁给一个人品相貌不咋样的江湖人做小？但一家子老实人也想不出别的什么办法，只好来了这么一出“拉郎配”……
　　所以，展昭才又临时招揽了捉拿赣江三蛟的差事。至于那酒么，因是准备拜堂早从地里起了来的，是真正十八年前那女儿出生之日酿了埋下的备出嫁之酒——又不好再埋进去，就顺水送了展昭这位官爷做了谢礼了……

　　“噗！” 白玉堂不听他说完，就一口酒呛住，低头猛咳。虽说是久历江湖，但白玉堂本就孩子心性，这些年也未见拘束，这会儿正趴在桌上笑得一丝形象也无。竟也不在乎在他这个“天敌”面前显得如此失态。

　　有这么好笑么？展昭在一旁看着无奈得很。话说回来，自己又为什么要把这么窘的事说给他笑啊？

　　罢了罢了！既是江湖中人，不就图个相逢一笑尽开怀么？

　　但这一通捧腹大笑，酒劲儿可就上来了。白玉堂一边笑着叫“不行了，”一边就势掩着面往榻上倒去，道，“五爷我醉了……”

　　展昭自取了酒盏倒酒，尝了一口最道地的女儿红。

　　白玉堂醉语微醺：“猫儿不会要连夜赶回开封府吧？明儿请白五爷吃鱼如何？嗯……西湖醋鱼……”渐渐没了声儿……

　　展昭执了酒盏，依旧到窗边的案旁坐下。

　　时不时被春风撩起的布帘。帘外下了数日的春雨这会儿居然停了。雷峰塔畔，已见熔金般日色，竟是黄昏已近。

　　遥遥远去的花月第一舫上，传来余音的歌声缅邈。
　　展昭凝了内力，着意的听了，那音词竟十分的婉转绸缪：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闲离别易消魂。
　　酒筵歌席莫辞频。

　　满目山河空念远，
　　落花风雨更伤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这个“人”字音挑得过高了，“嘣”，指间的琴弦竟应声而断。
　　“宛在姑娘，没伤着手吧？”江南第一花魁，哪怕手指被绣花针扎了一下，也是能牵动无数少年公子的心的。
　　“不妨。”眉心轻蹙，却是樱唇微弯。这轻颦浅笑，竟是将这西湖春色都给比了下去。
　　“诶？宛在姑娘，这白五爷去哪儿了？”
　　“惦记他做什么？他白五爷要走，还有人拦得住不成？”美人春风一笑，问着侍儿道，“今日可有人送玉的东西？”
　　“在座各位公子都有送玉。”
　　“都取了来。今日本姑娘高兴。”
　　一舫的少年公子们都现出了既惋惜又向往的神情。
　　而新来的公子哥儿，则终身都无法忘记初见那一幕的感觉：成百的玉摔到地上，一片琳琅。
　　江南第一花魁，喜欢听，玉碎的声音。

　　*****

　　扶着头醒过来的时候，舱里一片漆黑。
　　摇摇头，酒是已经醒了。却不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布帘被风掀起的时候，从窗外泛进来湖水的波光，幽幽暗暗。
　　借那波光一看，舱内东西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那猫，果然已经走了。
　　船靠着湖心亭的岛岸泊着。柳枝垂曳到舱门前。
　　柳外一钩残月。天色曦明。这是已经近晓了。
　　湖水被晓风赶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船舷。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白玉堂也不知道想什么，立在船头甲板上痴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也不耐烦再撑船，只折了数枝杨柳往湖上一抛，迎了晓风蹬萍而渡。

　　近得岸处，却见正前方一艘渔船，点了通明的灯火。白玉堂年轻好奇又加艺高胆大，自是往那灯火处落了脚。

　　一个十分老迈的渔夫颤颤巍巍的直了身子，恭恭敬敬的礼了礼，恭恭敬敬的问道：“可是白五侠？”

　　白玉堂这些年的名气在江湖上没听说的已经少有，但他不知道原来在江湖之外他也已经如此有名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袭白衣，琢磨着是不是真什么时候也换一身颜色试试。一边竟破天荒的未直接承认，只答道：“是又如何？”

　　那渔夫笑了起来。那满布皱纹的脸这么一笑竟看起来也有些可爱。他边笑边转回头，弯腰捧起什么先前正在捣鼓的东西，道，“是的话，老头子这里有鱼吃。”呵呵，老头子笑得看得见缺了的门牙，“西湖醋鱼。”

　　*****
　　“展爷说他欠着白五侠一条西湖醋鱼，而老头子又欠着展爷恩情。”
　　所以，老渔夫烧了西湖醋鱼等他，他把鱼吃了。这就可以算是三清了？
　　这么算帐好象也没错。但这鱼的味道竟是比西湖一品斋掌勺的做得还要好。白玉堂吃完抹嘴的时候也没忘记给钱。
　　老渔夫二话没说就收了。

　　“你倒爽快。不是欠了展爷的恩情，怎的给你银子也照收？”

　　“呵呵，展大人说了，若是白五爷要给银子，收下就是，万勿推脱，否则白五爷会生气的。”

　　白玉堂忽然就觉得牙根有点痒。好你个展猫！你就拿着五爷性子拿得这么准么？

　　白玉堂辞了渔夫，才总算登了岸。脚还没站稳呢，却远远听到某个压低了的声音：
　　“你可看清楚了？”
　　本是无关的事，奈何白玉堂耳力太好，难免就多听了一句。
　　“是御猫展昭没错。”

　　白堤上，桃红柳绿渐次铺开。
　　春衫白苎罗的少年在杨柳岸边玉立半晌，仰天长叹。

　　跟猫抢鱼吃，这买卖果然还是不大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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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起章：烟雨江南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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