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仙》戏紫蜉蝣

6、因祸得福

　　温灵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似乎躲在一片黑暗之中，上方隐隐有些光亮，鲜红的，带着灼热的温度。幸好下方传来的阵阵凉意稍稍缓解了那股热浪，但热浪越来越强，带着呛人的浓烟慢慢包裹住她。可她似乎不敢出声，只能紧紧地捂住嘴，拼命压住咳嗦的声音。
　　好热，好渴，好闷，喘不上气……救救我……师兄……师尊……爹爹……娘亲……谁来，救救我……
　　她猛然睁开眼，又被入目的光亮刺地眯了起来。她慢慢适应着光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房间她很熟悉，是五师叔院子里的一处空房间，她刚到沧山派时就是住的这儿，等身体调理好后便搬了出去，如今怎么又住回来了？
　　她摸了摸脑门，有些烫烫的。她又生病了？
　　唔，不对，她刚刚不是在瀑布底下修炼么？好像是走岔气了，全身痛得厉害，然后就，吐血了？后来呢？三师叔来找自己了么？师兄呢？他发现自己不见了么？
　　师兄……对了，她第一次在这间房里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师兄。师兄一直对自己很好，爱护她，关怀她，是整个沧山派里对她最好的人。可她却仗着师兄疼她一直在撒娇耍赖，还差点害了他。所以现在，连师兄也不愿再守着她了吧。
　　她钻回被子，小声地哭了起来：“呜呜呜，师兄……对不起……”
　　“小师姐，你醒啦！”一名女弟子欢快地捧着个脸盆从门外跑进来。温灵认得她，是五长老院内的内门弟子，叫做付清，比她大上几岁，进门也更早，但因为自己是真传弟子的缘故仍需叫自己师姐，别别扭扭地非得加个“小”字。之前刚来的时候就是她帮自己换药擦身的，每次泡药浴也是由她帮忙，所以她俩关系还算亲近。
　　付清放下脸盆，把被子从她手里扯出来，关切地看着她哭得惨兮兮的脸：“怎么又哭成这样啊，不舒服？还是饿了？”
　　温灵被人撞见自己这幅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抬起手想擦脸，又被付清拦下，从脸盆里取出毛巾拧干帮她擦着。温灵便乖乖地抬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我醒来一个人都没有……我不乖，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我了，不管我了……呜呜……”
　　“怎么会，这是在五长老的幽谷斋，你知道的呀，瞎想什么呢。你是犯了什么错怕醒来被罚吧！”付清好笑地戳了下温灵的脑门，却见她情绪愈发低落了，这才有些担忧了起来，“真的犯错了？很严重么？”
　　温灵点点头，隐去师兄做的那些事，只挑着自己贪玩没训练的时候被三长老罚了的事说了。
　　付清恍然大悟：“难怪三长老听说师兄把你送过来以后也赶了过来，还那么生气。”
　　“师兄？”温灵听到了关键词，眼神一亮，“是师兄送我过来的？那他人呢？”
　　付清手下一顿，眼神躲闪：“他……他……”
　　温灵见状，以为是师兄给自己放假的事暴露受了连累，愈发着急：“师兄到底在哪啊？”
　　付清假借洗毛巾转过身，支支吾吾地应付道：“大师兄他还能去哪啊，自然是在飞云阁咯。”
　　“是吗……”温灵有些失落，“也是，师兄自然还是要以修炼为先的。我睡了多久啊？”
　　“差不多……两天了吧。”
　　温灵大惊：“两天？我不就有点发烧吗？昏这么久？”
　　付清看着也挺惊讶的：“你没觉出自己有什么变化吗？”
　　“变化？”温灵一脸茫然，“我就觉得头有点晕晕的，大概是睡太久了吧。”
　　付清无语道：“不是那么肤浅的变化。你运气看看。”
　　温灵听话地盘腿运气，一周天之后，惊喜地睁开眼：“我……我……我现在是……”
　　“炼气三层。”付清补充道：“不止如此，你的灵脉也比原先更强韧了，连几处一直阻塞未通的灵脉也莫名其妙地通了。你没觉得如今运气修炼更为流畅吗？”
　　温灵美滋滋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我感觉自己简直脱胎换骨了，像是又经历了一次洗髓易筋。不对，比那次效果更好。是五师叔又制出了什么新药么？”
　　付清摊手：“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但至少能确定与五长老无关，因为他为这事都跑出去找外援求助了。”
　　“外援？谁啊？那个神秘的炼药散修？五师叔终于把她请过来了？”温灵的眼中燃起了八卦的光芒。
　　那个神秘的散修一直是属于五长老的秘密，这些年来一直被讨论，却一直没人能问出有关“她/他”的任何信息，只知道是个实力高深的炼药散修。不过介于五长老每次制出什么功效卓绝的灵药，又或是碰上什么奇怪的疑难杂症，都会一个人跑去找那人，美其名曰“探讨”；每次大家问到那人，他又遮遮掩掩地顾左右而言他，别扭得可疑，所以大家一致认为那位散修应该是五长老追求已久尚未成功的女修，才这么藏着不敢让人知道。
　　当然，这话在五长老面前是没人敢说的，只能偷偷八卦一下这样子。
　　付清叹了口气：“他要敢请人家过来不早成了么。跟往常一样，留了句话就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反正他说你这情况是利大于弊，没大碍，醒来后别忙着修炼，调理几天就好，剩下的等他回来再说。你就听话好好歇着吧。”
　　往常要是听到能奉命休养，温灵估计能高兴到跳起来，但在知道师兄为她做的那些事后，她实在是没法安心偷懒，反倒是一脸愁容，惹得付清啧啧称奇：“转性啦？能偷懒还不好？嫌无聊的话我去小赖子那把兔子偷过来给你玩两天？”
　　小赖子真名赖永如，就是前几天在山里逮到兔子的那名内门弟子，也在幽谷斋里，皮得很，跟温灵凑一块儿就是幽谷二赖，又皮又懒。不过他也就窝里皮，出了幽谷斋就怂得像只鹌鹑，不像温灵，仗着师兄宠师尊又不管满山得皮。他俩属于损友，小赖子刚逮到兔子的头几天没少在她面前嘚瑟，可惜那段时间她被管得严，只能表面装着嫌弃，内心抓心挠肝得羡慕嫉妒恨。不过现在，她是真的不在乎什么兔子了。
　　“我要修炼。”温灵抓着付清的手，一脸凝重。
　　“脑子烧坏了就说。”付清抽出手反握住她，脸色更加凝重。
　　“哎呀，我没跟你开玩笑。”温灵甩开她的手，委屈得很，“我真的要好好修炼嘛，赶紧提升境界，赶紧筑基。本来我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希望了，但这次一下子就从炼气一层跳到了炼气三层，质的突破啊简直。我觉得只要用对方法，未来还是很光明的。”
　　付清无语：“什么方法，把自己烧傻了吗？”
　　“当然不是啦！”不过具体是什么方法呢？温灵皱着眉回忆，昏迷之前就是按原先的方法打坐运气，没什么特别的啊。是地点的原因吗？不过那次修炼好像灵气乱窜得特别厉害，撞得她浑身疼，还吐血来着。难道这样子效果才好？也没见师兄每天吐血啊……
　　“哎呀！”温灵烦躁地挠乱头发，“我也不清楚……我要再去趟那个瀑布！”说着便想起身下床。
　　付清忙拦住她：“哎哟我的天啊，你可歇会儿吧，别再搞事情了。你这一趟闹出的动静还不够大吗？大师兄都……”
　　付清自觉失言，忙住了口，却还是被温灵听见了：“师兄怎么了？你不是说他在飞云阁修炼吗？不对，你只说他在飞云阁……他……他出事了么？被罚了？受伤了？还是……不行，我要去找他，我……”她越想越急，跌跌撞撞地就想往外跑。
　　“好了好了，你别激动，大师兄他……”付清把她按回床上，“他只是有点虚弱，需要休息几天。他怕你担心，所以才让我别告诉你。”
　　“虚弱？为什么？”
　　“唉。”付清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不适合做骗人这种事。好吧，全告诉你得了。他发现你的时候你昏倒了，情况不太好，所以在把你送过来之前一直在帮你输灵气。再加上先前为了找你，他御剑飞了许久，过来的时候灵气已经损耗很严重了。后来又……”
　　她犹豫着没说下去，温灵忍不住出声催促：“后来怎么了？”
　　付清咬了咬唇，又叹了口气：“三长老听说你是被大师兄抱着送回来的，就过来看看情况。那时五长老还在为你诊治，大师兄他很担心你，而且他觉得你出现这种情况是三长老造成的，言语上就有些……冲撞，把三长老气得够呛。后来五长老说你并无大碍，反而因祸得福迈入炼气三层，虽说不知道原因，但至少不是坏事。大师兄这才冷静下来，自觉僭越了，加上之前不顾门规在门派内御剑飞行，数罪并罚，自行去思过崖领了十杖。思过崖的杖刑你也是知道的，他本就灵气损耗过度，当时便晕了过去。”
　　温灵越听越心惊，捂住嘴抽抽噎噎地自责：“都怪我，都怪我！我要去见他，你让我去见他吧！”
　　付清赶忙安抚：“好了好了，你先别哭。五长老已经帮他诊治过了，伤势就看着严重些，敷了药休养几天就好了。有小赖子在那边照看着呢，你不用着急，就算要去看，也得先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地去不是？你总不想让他看了担心吧？还有，你昏了两天，难道不饿么？我等会儿做点好吃的，咱吃了一起过去，好吗？”
　　“我不饿！”温灵刚信誓旦旦地说完，肚子就咕咕咕得叫了起来。她没辟谷，又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即便灌的药里有些大补的材料，饿上两天也实在是极限了。刚刚被信息量砸得昏了头，没注意别的，这下被一提醒，就觉得饿得难以忍受。可她不想耽误时间，还是咬咬牙，坚持道：“我真的不饿，等……等见完师兄再吃！我的衣服呢？你快拿给我嘛！”
　　付清扶额，知道这是劝不住她了，只望大师兄见到她以后别怪自己没顾好她。唉。她认命地帮她梳洗完，换好衣服，叮嘱道：“我等会儿让人先送你过去，等我做好吃的了再拿去给你。你听话，别乱跑。”
　　“不用人送我，我知道师兄住哪的！”说完，她说完，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头也不回地就跑了，叫都叫不住。
　　付清又是长叹一口气，无奈扶额。自从这个小丫头来了，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往老妈子的方向发展了。明明她也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花季少女啊！得了，看她这么生龙活虎的应该也没啥事了，赶紧做好饭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