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浅》云思

55、事出有因

　　一曲终了，桑岚从他身边脱离开，却在舞池边暗处被他按住了手腕，她本能地抽手，他却握得更紧，另一只手按住她欲挣脱的身形，“借一步说话。”

　　“对不起，我没时间。”说着，她强行挣脱，大步走开。

　　不远处，罗比正斜靠着一根石柱，静静看着舞池上配合如此默契的两人没好气地一阵拉扯，却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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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岚小跑着渐渐走出那片灯火通明的场地，找了一个石凳坐在一棵橡树下，原本是跑得太猛，有些细细地喘，到后来不知怎么地，细喘竟变成了轻轻的抽泣，心里紧巴巴地疼，很久都不曾这样疼过了。

　　“你认识他。”没有半分疑问的口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柔和的男音蓦地蹿出来，桑岚小小被吓了一跳，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后，抹了把泪水，挪出半边凳子出来让他坐。

　　渡边衍瞟一眼她微红的双眼，不必细究也立刻明白过来舞池上那个男人，在她心底的分量。

　　他用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说，“华逍，华行章的少子，曾经是顶级建筑设计师，却在两年前突然封笔不再画图，现任美国DLI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他回头看着她，“DLI集团，将比以往任何项目都具有挑战性，所以桑岚，不想试试这个？”他一点点试探她，没有选择直接挑明她和华逍之间的某种关系，不过对此，他也只是猜测而已。

　　渡边衍知道，她一定有某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只不过这两年来，无论怎么和她走得近，她也从不对任何人说起。无论何时，这个女人总会把自己粉饰得坚强不摧，只有通过那微微拉开的一丝隙缝，才能隐隐窥到她曾经经历的伤痛，就像此刻，她抱着手臂，把自己蜷缩起来靠在椅背上，就像一个粉嫩小小的婴孩，脆弱，伤感。而就是这极少的一点袒露，却让人不忍心再离开她的世界。

　　她微微垂着头，只是不停吸鼻子，渡边衍脱下西装正要给她披上，却被她推开，“不用管我，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

　　渡边衍没有起身，斜斜靠着椅背，一手搭在上面，干脆抬头看着星空，没再言语。

　　远处，一辆黑色莲花跑车隐在夜色中，车窗外散落一地的香烟头，华逍看着长凳上的两条人影，觉得越发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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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真有感情，还是逢场作戏，罗比总懂得和女人保持最完美的距离，对桑岚自然也没有例外。三日后，她和渡边衍顺利返回了伦敦，开始一部纪录片的后期剪辑工作。

　　可不到一周时间，就发生了一件对桑岚来说不大不小的事情。通过媒体，她了解到，随着罗比在伦敦筹建的办公大楼款项的到位，大楼的设计工作也有了眉目，请来的设计师赫然是两年未动过设计笔、宣布在建筑界隐退的华逍，据报道，近期他将亲自抵达伦敦的施工现场，进行现场勘查。

　　这消息真可谓不痛不痒，就算他来了伦敦，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烦心的事情还有很多，她犯不着为了什么人放弃她最珍视的东西。儿子的手术费还没有凑齐，缺钱，这始终是她要面临的最大问题。

　　当年她虽然生下了儿子，可是一切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完美，因为儿子一生下来，就被诊断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而手术费至今还空缺着，好在这个手术得要孩子稍稍大点才能做，给了她一个时间上的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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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巧不巧，一周后郑雯不声不响地来到了英国，她是到伦敦机场后才给桑岚打的电话。

　　第二天，在牛津市的一家颇有风情的小酒馆里，很久不见的两人却是相顾无言，郑雯看着桑岚一个人一杯一杯地灌酒。

　　“岚岚，这两年华逍一直在等你，这次他又主动随你跑来英国，如果他要和好，就不要倔了，人家都给你台阶下了。”

　　她口齿不清地呜咽着，“我真没倔，小雯姐，一个和别的女人上了床的男人，还来找我干什么。”她迷迷糊糊打了个酒嗝，“脏。”

　　“还在计较严晓芙的事？就不能宽容一点？”郑雯有些无奈，“这两年你关注过美国的杂志没有？”

　　她醉得已经不轻，残存的理智让她还知道摇摇头。

　　两年来，她从来没有关心过什么财经杂志，特别是来自美国的杂志。她曾经给小泽看过一次华逍的照片，可没想到这孩子一眼就记住了他的模样，好几次经过报刊亭，小孩子磨磨蹭蹭拉着她袖子不让她不走，指着杂志封面叫爸爸，从此以后，她经过报刊亭都是绕着走。

　　她承认自己没有勇气，不想了解任何关于华逍和严晓芙的事情，她只想带着孩子平平静静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让她平静了两年，华逍仿佛已经不想再让她平静下去，那些欠下的账，终该到了要了结的时候。

　　“岚岚，你知不知道，严氏出大事了。”

　　软成一滩烂泥似的桑岚终于有些清醒，严氏是严晓芙的哥哥严晓浩的公司，主要业务在地产和金融，新近两年从国内成功扩展到了欧洲市场，大有和郭翔一争高低的意思。

　　“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两年前严晓芙就被华逍远调来了DLI的欧洲分部，把她从自己身边支开，不久后，严晓芙又从他手下辞了职，从此以后就杳无音讯。以前你对我说，她要和华逍结婚，当时我就觉得这消息真真假假的让人弄不明白，毕竟这是华逍自己从没松口承认过的事，果然，两年下来，婚礼的影都不见，两个人离的离，散的散。”

　　她趴在桌上，长长的睫毛一下下微微颤动，却还在嘴硬，口里咕噜噜的嗫嚅，“关我鸟事。”

　　死要面子活受罪！郑雯低骂一声，继续说，“好端端的，上周严氏的股价狂跌，这显然是有大笔资金在背后整他，如今，严晓浩都快要破产了，或者他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公司被DLI集团收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往死里整严氏的幕后推手，就是DLI总裁——华逍。”

　　偏偏眼前这烂醉的女人就是一个没眼睛的，甚至还对这么大一件事情的始末全然不知，“桑岚，你别说还要我来告诉你，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桑岚挥挥手打断，皱了皱鼻子，神色似有些清明，“小雯姐，你来英国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抛夫弃子跑来英国显然不像旅游，倒是怎么看怎么像某人的说客，“你根本不是来旅游的吧？拿了多少好处？”

　　“桑岚你个小兔崽子！别好心当成驴肝肺！先别管我来干什么的，你只用告诉我，华逍这男人，你打算还要不要吧。”

　　她扬起唇角冷声哼笑，若有似无地摇摇脑袋，又像是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似的，垂下头来，抄起一杯酒继续喝，止都止不住，直到完全烂醉成泥。

　　即便鸵鸟如她，也不得不开始正视一个问题，如果当年严晓芙做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么如今华逍对严氏大打出手，就是彻底的事出有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