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桑华番外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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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氏家族在国内颇有名气，华逍的母亲的家族是政界显贵，父亲则坐拥庞大家业。那一年华逍二十四岁，刚从美国读完建筑学博士回国，在家族集团中给哥哥华连当帮手，担任副总裁兼总经理，像他这等学历家世，又是的名门少爷，兼之还才貌双全得令人发指，就该像他哥哥一般，娶个名门闺秀，办个豪华婚礼，再在哥哥退休后掌管家族企业，于是在一般人看来，他的前程，较之哥哥华连，更可谓是意气风发羡煞世人。可他知道，自己的理想并不在于此。
较之大哥华连，华逍认为自己是相对幸运的。父母早逝，身为长子的华连就只得早早接手家族企业，尽管很荣耀很富贵，可命运注定，他要在这商场沉浮中打拼一生。作为小儿子的华逍就轻松很多，所以选专业的时候，他可以避开工商管理，去了普林斯顿读自己钟爱的建筑专业。他的理想，是成为一个和贝聿铭一样的建筑师，设计出世上最美最经典的传世杰作。
毛铺的大山里，是绵延十里的楠竹林，青山碧水间，纯真得不含一点杂质。那一年晚春，华逍第一次来到这里，就被美景深深迷住，这里的美让他第一次感觉到扫却所有尘世纷扰的怡神轻松，果然是个山清水秀的隐居好地方。他听说深山里有一位叫桑原的隐士，是个陶艺老艺人，想向他拜师学艺。
经打听，他很快就找到了桑原在深山里的茅屋，当时华逍不知的是，茅屋里住的，除了老爷子桑原，还有他的宝贝孙女。此时的虽桑原已年近八十，但依旧矍铄硬朗，华逍向他拜师，老爷子却坚持不应，一连半月华逍每日上山一次，倔强的老爷子却丝毫不松口。
那天清晨华逍上山，经过山林深处的一个碧水小湖，水渚边是一大片连天的芳草地，他远远看见在湖的那一端的芳草地上，一个白裙的少女正静静坐在湖边洗发，乌黑及腰的长发沿面垂下，尽管遮住半边面庞，但隐约能见另半边姣好的面容。在十里竹林群山葱翠的掩映下，白衣少女清丽出尘，宛如若水仙子，华逍不由心头一动，不忍打扰画中人，远远将自己隐在林中，却不由自主架起了手中的画板。少女洗完发直起身，美丽的倩影很快隐没在竹林深处，华逍忍住跟去的冲动，这天也没有去找桑原，而是径自下了山，把自己关在房中用一天时间画完了这幅心爱的油画。
可第二天公司就打电话来催他上班，他再不去公司就要乱套了，华逍只得带着油画离开。
一忙就是几个月，华逍却一直未曾忘记向桑老爷子拜师的事，还有湖边的那位白衣少女。他越来越好奇，画中的少女究竟会是个怎样的女孩。现在的社会中，怎还会有出落得这般出尘入画的女子？她究竟是谁？
挂在自己书房的油画一天被一同在美国学建筑的好友李凡撞见，李凡的惊得差点呆掉，要不是亲眼所见亲口证实，他根本不相信这是出自华逍的手笔。从小到大，华逍的身边何曾少过打他主意女人？随便一抓就是一把，而且都还是些财色双全的千金大小姐，有黄肤黑发的也有金发碧眼的，一个个要死要活地想要嫁华逍，活活把他的这群哥们儿馋得要死，可华逍对这些个女人好像从未打起过兴趣，除了生意场上的需要，从不见他跟她们有过其他的交往，好像看一眼都嫌多余似的。所以在朋友们看来，华逍已经几乎被认为是个不大正常的男人了。而就是这个平时里动笔只画房子的小子，现在竟然开始抬贵手画女人了？！还不是一笔带过地画，而是画的这样精细，画的这样惹人遐想地美，难不成这条万年光棍或者伪gay真的转性了？！
究竟是哪个女人能这么厉害？！！他李凡崇拜她！李凡用尽手段逼问画中的女人是谁，可华逍都轻巧避开，没有让李凡撬到一个字的机密。他太了解华逍了，这小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好说话，但其实是个阴得很的角色，要是他自己不肯招，是半分也撬不开他的嘴的，反而可能还要被这小子倒打一耙。李凡十分不甘心，却也十识相地只好作罢。
那年盛夏时节，华逍用一个月的假期，再次驱车回到了毛铺大山。纵然炎热，可穿林而过的山风和翠绿的竹海，让他倍感清凉惬意。
一天他再次来到桑老爷子的茅屋前，却大门紧闭，别致的小院中也不见人影。等到夕阳西下也不见老爷子回来，来到湖边，华逍惊喜地再次见到了对岸的少女，依旧一身白裙，正一个人放风筝。华逍架起画板，入神地描画起眼前这令他魂牵梦绕的如画之人与景。当他抬头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少女不见了，心底一阵失落，那么迫切地想见她，可为什么一见到她，就没有勇气上前和她认识呢。现在她突然不见，难不成她真是位若水仙子？他唇角不禁浮上一丝笑，却也悔恨得紧。
接连一个星期华逍都能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在湖边看到那个白色娇俏的身影，他却一次都不曾打扰过美丽的画中人，只在远处静静欣赏，看她放风筝，偶尔还能隐约听到她的自言自语，他可以真切感受到她的轻快无忧、单纯可爱，自觉的心底也格外的舒畅纯净。
虽然每次只有短短的不到半个小时，他却也享受这样简单的凝望，一次次把她融进画里，刻进心里。可越是这样他却越发不愿走近她，只怕哪天会打破这片专属于她的宁静单纯，也更怕哪天她真的从此消失不见。华逍第一次尝到相思的难耐。可想到白衣少女仿佛只有十几岁的光景，对这样的小女孩相思，呃，是不是有些不妥……
他照旧天天来到湖边看她，这天少女又在湖边洗发，旁边却多了一个庄稼汉的模样的敦实青年，却也魁梧帅气，他竟然一边在一旁看她洗发聊天，一边把玩着她的风筝。华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心口堵得慌。她虽不是仙子，却也是一位难得美丽的少女，身边怎可能没有男孩追求？按照农村的规矩，说不定还是家里给她安排的对象。这天，华逍拿着画笔，却怎么也画不顺手。
说笑间，那男孩拉着少女隐没在了竹林里，遗落在草地上那一纸蝶形风筝。华逍终于忍不住绕过小湖第一次走到了对面的草地上，捡起风筝，纸面上那样精致的做工，难道是她自己做的？
“这是我的风筝。”
华逍正想着，从身后传来清泠柔和的声音，他回头，只见白衣少女一人正站着看他。华逍呆呆看她半晌，近距离看她，更是感叹于她的美丽。一张清秀白皙的鹅蛋脸上眉目如画，灵气逼人，一双大眼睛清澈得可以滴出水来，也正在微微带笑打量着他，如碧竹般婉丽的小唇轻轻抿着，微带些羞涩。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已有不低的个子，白衣裙下的她，身材修长却不掩青春娇俏，透出一种她特有的宛若碧玉修竹般挺秀清灵的气质。一头乌发还在滴着清亮的水珠，微湿了雪白的衣裙。
这会儿近看着她，华逍完全失了神。
看这个奇怪的人拿着自己的风筝，还放肆地盯着自己看，少女微红了脸，瞟到他手中一张画板上的画，很容易辨认就是自己嘛，她轻声问道，“你在画我？”可华逍哪里听得进去，看他愣愣的样子，少女忍不住笑了，瞟了眼他手里的风筝，“画的挺好看的，我用风筝和你换这画，怎么样？”
华逍终于回过神，看着她的笑脸，也笑着缓缓道，“不能换。”眼睛却一刻不曾离开那张美丽的脸庞。他自认并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国内国外的，老的少的，他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可这么多年，唯有眼前这个人，让他怦然心动。
少女看眼前这个好看的男人略带戏谑的笑，倒也没恶意的样子，觉得这人虽有些意思，但毕竟不像是这里的人，还是不要多做纠缠，还偷偷画自己，知道他存的是个什么心思呢？黑亮的大眼睛一闪，小嘴嘟了嘟，“不换算了。”她要夺过心爱的风筝，可华逍轻松躲过，她瘪瘪嘴刚转身要溜，华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家住哪？”可少女没理，轻巧地一溜烟跑开了。
华逍站在原地看她消失在竹林，手里紧紧攥着她的风筝，心中不知不觉幸福满溢。
可好景不长，第二天下午，华逍再次来到湖边的时候，一直等到天黑，也没能再看到那袭白裙，又是一连个把星期，华逍天天等到天黑，都没能再见到她了。很明显，她在躲他。华逍对着往日的画和一纸风筝拼命想她，每每想到那日初见她的美丽可爱，思念就越深几分，随着思念日甚，华逍也不免深深担忧起来，万一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该怎么办？世间可曾还有这样的女子？等了这些年，终于等来心尖上的人，他真的不想错过。
自从来到山里，这一晃又是半月了，桑老爷子对他的态度终于有些软了，却也还是坚持不肯授艺，只每日要华逍陪他下棋、作画而已。
桑原是个倔强的瘦老头，身怀绝技却终生不肯外传制陶的手艺，山下村子里的人来向他求教的人不少，可他从未受过一个徒弟，都说他是个倔强的怪老头。他也并非不担心自己死后手艺失传，而是几十年来，除了自己早逝的儿子，未曾能有第二人能入得了他的眼。这次来的年轻人虽说也谈吐不凡气宇轩昂，素质奇佳，可毕竟不脱一身城里人的浮躁，而制陶这门手艺非心静不能出成就，只怕在他身上下了功夫，到头来还是荒废了。现在这浮华的年景，有几个人能耐得住寂寞？这不是个能出得了艺术精品的时代。可这年轻人倒也执着，老爷子决定先观望观望再说，看他能坚持几时。不过，他一手棋艺倒是奇佳，一手丹青更是描得不错，倒也令老爷子另眼相看，生出几分惜才之心。
在桑老爷子那里又下了一下午的棋，华逍开车回到小镇里的小旅馆，却看到一个老熟人蹲在一个小商店边抽烟，李凡怎么来了。
自打华逍开始休假，就不见人影，打电话也不说在哪里，李凡就好奇这小子是不是会美人去了，他软磨硬泡地从华逍秘书那里打听到了他的行踪，于是打了包开着车就跟了过来，毕竟要证实华逍这个问题男终于有了女人这消息，是要花些代价的。只要能探得出真相，绝对值。因为这就意味这小子从此就有把柄可捏了，兄弟们也有找这软硬不吃的家伙的茬的由头了，到时候欺负他不成，调戏调戏他的女人还是个蛮不错的注意。
可到了这里才感叹，华逍这小子着了什么魔，找女人竟然找到了乡间野外了？乡间野味果真是要比豪门千金香的么？
华逍看李凡一脸惆怅地蹲在路边吞云吐雾，笑了笑，没理他径自回房间了。李凡灭了烟，还不忘恨恨踩两下，甩甩脑袋跟了上去。
在华逍的房间里，李凡果然看到了一沓的画纸，满满都是同一个女人的画，有时静若处子，有时活泼可爱，确是有那么几分姿色，原来华逍一直以来喜欢的是这个味道啊，不过这个口味的女人，城里确实不太常见。
只是，这女人只怕还算不上女人吧，怎么看也只有十几岁啊，“华逍，你是不是有恋童癖？”当晚李凡就被华逍狠狠揍了一顿，更绝的是，当天晚上，李凡的女朋友就哭哭啼啼打电话来要跟李凡分手。李凡打心眼里恨，华逍这小子太不厚道了，等逮着这画上的小娘子，一定也要让他狠狠尝点苦头。
第二天，华逍只得让李凡跟着一起去见桑老爷子，李凡好歹也是业内人士，对桑原的大名还是略有耳闻的，只是他比华逍多掌握了一条内部消息，那就是，这位隐士虽然儿子英年早逝，但也并非一人独居，膝下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孙女。传说老爷子从不舍得让她离开过山林，因而这小孙女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从未有人亲眼见过，可是无论这丫头长得怎样，想染指她晋升桑老爷子孙女婿进而得老爷子真传的，还是大有人在。毕竟老爷子不光怕百年后一手绝技没个人寄托，更怕自己尚年幼的小孙女没人照拂，所以谁若能得了老爷子这两件宝贝其中一件，势必就能得到另一件，但得到后者毕竟比前者容易。换句话说，谁若能有本事娶了桑家小孙女，继承老爷子的绝技就不在话下了。
车上，李凡把这条消息不经意地对华逍说了起来，当时华逍开车的手不知不觉闪了闪，李凡却没有察觉，只不怕死地继续说，“既然你喜欢那嫩点的，年幼点的，不如就想办法直接去追这桑家小姐，能把这丫头弄到手，还怕老爷子不肯收你为徒？”
华逍出人意料地没有说话，平静地不太正常。可李凡还是没察觉。
“别说兄弟没提醒你，你要不追，兄弟我可就要出手了，不过嘛，兄弟要是得手了自然也亏不了你的。毕竟那是桑老爷子的手艺诶，给老子个几百万都抵不上老爷子那一手绝活。只要老爷子肯收，要我娶个女娃娃倒也没什么不可以……喂，你干什么？！”
华逍唇角划出一丝笑，突然调转车头朝小镇开去，不动声色地打了个电话，紧接着李凡接了个电话，他的大麻烦就来了，再接着，李凡就苦着一张脸要往城里赶。一套临时计划执行的行云流水，李凡看他笑得阴险，自然明白了几分，心想自己嘴怎么就那么贱，忘了这人秉性阴险，最不好招惹，可是即便再恨得牙痒痒却也只能开车往回赶。
眼见李凡回城，华逍这才开着车朝山里火速驶去，沉稳多年的他怎么平静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激动。听了李凡的爆料他才悔恨，他早该料到的，这个神秘而又如此美丽脱俗的少女，岂会是一般农家养出的女儿？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桑家茅屋等她，这次他无论如何一定要等到她，见到她。再不见她，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想她想得发疯。
这天华逍车开得太快，去得比平日里早了许多，桑老爷子正在吃午饭，见华逍气喘吁吁而来，招呼他同吃，华逍欣然接受。看着家里的摆设，手中的碗筷，都有可能是她用过的，华逍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老爷子终于觉察到这小子的怪异，华逍敛容正色，礼貌地问，“老师傅是不是还有个孙女？”
老爷子生出几分不快，这几年觊觎他家小孙女的人不少，而存的心思大多也是冲他手艺来的，难道这小子也不能免俗？老爷子不满地哼了声，算是默认。
华逍这才从包包里小心翼翼掏出小风筝，老爷子拄着拐杖奇道，“这是岚岚的风筝，你……？”
原来，她叫岚岚。如这连绵的十里山岚一般秀雅大气的名字。
华逍谦然，“那日在湖边偶遇她，落下了风筝在我这，故而想还与她。”
“你见过她？在湖边等的她？”
“咳……等了半月。”
老爷子捋着白胡子，斜眼看了他半晌，“她告诉你她叫桑岚？”这丫头断不会这么傻啊。
华逍摇头。
“那你如何得知她是我孙女？”
“凭感觉猜的。老师傅，我想照顾她。”
老爷子吹着胡子冷哼了声，“我是老了，也没几年活头了，你们这些嘴上没毛的小子，成天就知道来打我祖孙俩的主意，向来没一个存了正经心思的。”老爷子颤巍着拄着拐杖气鼓鼓地自己到院子里和泥去了，一个下午没再理他，但也没轰他走。
夕阳西下时分，老爷子才终于开口，“她今年才刚满十六岁。”
华逍毫不犹豫，“我可以等。”
老爷子通透犀利的眼扫了扫眼前这个绝非凡品的执着的年轻人，“来陪我再下盘棋。”语气坚决，不容人拒绝。这盘棋的意义，聪明的华逍也了然。
祖孙二人在橡树下的树桩做的棋盘前坐定，华逍执黑子，落子前，老爷子突然道，“等等，小伙子，咱们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若能赢，老爷子我只能保证不赶你走，其他的事我也做不了主。不过你若输了，从此就不许再踏进山里一步，来一次老头子我就打一次。年轻人，我看你不像个一般人家的孩子，在家里享享福干什么不好，偏来这大山里遭什么罪呢。你还是想好了再落子罢。”
华逍眼也没抬，唇边淡笑，老爷子“罢”字刚一说完，黑子就稳稳落在了古朴的棋盘上。一老一少二人稳稳坐定，谈笑间，棋盘之上已经几番波诡云谲、风云际会。华逍使出浑身解数，勉强和老爷子保持平手状态。
酣战间，夕阳已半落，忽听树后一声脆喊“爷爷”，华逍心头一动，抬眸只见那心心念念的女孩已经跑了过来，“爷爷，饭菜已经烧好了，快去吃吧。”老爷子笑着没有说话，看了华逍一眼，桑岚偏过脑袋，这才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一个人，俊眉微皱，“咦，怎么是你？你抢的我的风筝呢？还是准备拿画来换？”
华逍柔柔一笑，“画要收藏，不能给你。今天正是送风筝来了。”
还收藏……可是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跟说啊，“你怎么知道是……是我？”
看着她明明害羞却依旧皱眉质问自己的样子，华逍觉得可爱极了，吃吃看着她笑道，“我自然晓得。”
桑岚被他看得一阵难受，微红着脸找了个借口跑开了。
老爷子看着二人对话，白胡子微动，皱纹绽开，竟是微微的笑，悄悄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待华逍回过神凝望棋盘时，才发现那奇怪的一子，老爷子却悠悠起身，“胜负已分，你赢半子。不必下了。”华逍明白过来这一子的含义，终于松了一口气，抿着嘴笑了，正要跟过去进屋吃饭。老爷子却突然回身，“岚岚没做你的饭，今日不留你了。明日再来罢。”
这下，华逍心花怒放。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桑华番外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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