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吓大的哭包反拱了我》酒久不识

1、电视里爬出的女人

　　是夜。粟桢关掉让空气干冷沉重的空调，打开窗户，让外面的雨声夹杂着凉风灌入室内。富有节奏感的喧嚣雨声，能让她觉得自己并不算孤单。起码，今夜不算孤单。

　　今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忙于生意的父母除了给她打了一大笔钱，以及和往年一样由助理包办的花朵礼物与晚餐之外，连一条短信都没有，更不用说电话了。

　　粟桢满脸冷漠地回到原处，抱着自己的空调被蜷缩在沙发上，看似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里正在放映的喜剧，只有脚略焦躁地移动着。

　　都快凌晨十二点了，她，怎么还不来？难道，她已经厌倦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哄着一个小破孩，换谁谁都不愿意。不告而别远比撕破脸皮要来得体面。

　　粟桢极少有表情的脸上露出近乎被遗弃的小动物般的神色，修长的身子蜷缩在沙发一角，渐渐睡着了。凌乱的碎发缀在颊边，给那张这几年来愈发冷艳的脸添上几分孩子气。

　　窗外树影幢幢，风雨婆娑，室内只有那依旧倔强工作着的电视，作为唯一的光源，并时不时发出夸张又不失尴尬的笑声。

　　在粟桢全然不知的情况下，那夸张的笑声逐渐疯狂尖利，恍若某站鬼畜视频，最后画面扭曲，回归雪花点，又重新画面清明。

　　新画面是一间废弃的公共浴室，没有灯光也没有专业拍摄条件下的补光，完全凭借昏暗的月光作为自然光源，色调偏冷，灰暗又压抑。

　　浴室很旧，由于废弃的原因很久没人打扫了，阴暗潮湿缺乏清扫的条件下，白瓷墙壁上甚至都覆盖着大片青苔。若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些青苔长得还挺有艺术感设计感，大致呈一个长发女人头的形状分布。

　　浴室外面，时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猫叫与夜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毛骨悚然。

　　“哒，哒，哒。”静谧压抑的环境下，不轻不重，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又格外有压迫力。

　　随着脚步声，镜头也在推进。脚步声的主人伸出一只惨白纤瘦的手，推开第一间隔间门。若仔细观察镜头，就能发现推开门前，门底有一小滩溢出并凝固的暗红痕迹。

　　门内，是一具死不瞑目的黑猫尸体，涣散的瞳孔还发着幽幽的绿光。

　　脚步声主人没有停顿，又大大咧咧地推开了第二扇门。

　　里面是一具姿势奇特的无头男尸，双手缚于身后，呈跪姿跪在马桶上。断头处的横截面平滑整齐，隔间壁上有大片溅射状血液。

　　脚步声主人“哒，哒，哒”地走到最后的隔间，轻轻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身着白长裙，面色灰白脸色发青的少女，手里端着一杯色泽鲜红的冰淇淋，吃得津津有味，连嘴唇都染上了鲜艳的红色，让少女原本平平无奇的脸多了几分妖异。

　　端着镜头的拍摄者依旧不慌，镜头稳得察觉不到有抖动的痕迹，稳稳地对着少女的脸。

　　少女又舔了一口冰淇淋，鲜红的嘴咧开一个甜美的笑容，露出尖尖的牙齿：“嵌榈牌冰淇淋，新口味朝天椒，任何极端场合下，给你由内到外的温暖！”

　　“咔！”

　　“结束了吧？我得走了，有人等着我。”第一个隔间的黑猫尸体跳起来就往外跑。

　　“我也得回去了，今天还没给我的头敷面膜……”第二个隔间的无头男尸温温吞吞道。

　　“东西自己拿好，我走了。”脚步声主人将手里的摄像机塞到少女手里。

　　“不就是叫你们加一次班吗？！至于这么给我甩脸子？！”白裙少女气仆仆道。

　　然而已经没有人理睬她了。

　　电视重新回归雪花点。一个小黑点在雪花点中逐渐放大，放大，放大。渐渐能看出是个正在爬行的黑衣长发女人。

　　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但丝毫不显得杂乱，乌黑柔顺，叫人想去掬一把。当然，这里的“人”不是指正常人，而是特指粟桢。正常人看见这种画面肯定早就尖叫着昏过去了。

　　黑衣女人很快就垂着头从电视机里爬了出来，配上昏暗的光线与外面的风雨声，还有沙发上沉酣的少女，简直就是恐怖片经典画面。

　　正当黑衣女人来到沙发边，打算把少女抱起送回床上的时候，粟桢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揽住她的脖子，哑声嘟哝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女人动作一滞，将遮住半边脸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美到极具压迫性的脸，动作轻柔地揉了揉少女略凌乱的齐肩发，诚恳道：“对不起，生日快乐。”

　　“都过了12点了，我的生日是昨天。”其实在见到女人的脸时，她的气就消了，此刻不过是得寸进尺打蛇上棍罢了。

　　女人的脾性与她富有侵略性的美貌完全不同，一直是温和而包容的。自觉自己有错，便更加温柔了，和声道：“那粟粟想要弥茶怎么补偿。”语气跟过去一样，十足十的哄小孩的语气。

　　粟桢有些不虞，好不容易熬到自己成年，弥茶却始终拿自己当孩子，而不是可以与她并肩而行的女人。看来只能用行动，向弥茶证明了。

　　思索间粟桢那对内勾外翘的双凤眼顾盼生辉，冷峻的气质都泄去了几分，指着电视道：“我要你陪我吃夜宵，还有你们刚刚拍的那个冰淇淋。”

　　被少女带笑的凤眸晃得心神一荡，哪怕明白自己不能吃辣，弥茶还是温柔地笑着点头：“好。”

　　看着少女微勾的嘴角，弥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对。我们刚刚拍广告的时候，你其实醒着？”她从电视里出来时，沙发上这个喜欢装老成的小鬼，其实一直醒着？

　　“没有。”粟桢搂着弥茶的脖子，眸光幽深。“听到你的脚步声才醒的。”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渲染气氛的画面和声音，都没能让她醒来，唯有那熟悉的脚步声。

　　“我去给你拿冰淇淋。”少女过于直白坦荡的视线让弥茶有些不知所措，可以说是落荒而逃般一头钻回了电视里。

　　“哎，你怎么回来找我了，果然是好姐妹……”白茶还在公共浴室里收拾着自己的道具，见弥茶回来找她，有点喜出望外。

　　“冰淇淋。”对于自家姐妹，弥茶向来打直球，懒得废话。

　　“你不是不能吃辣吗？忘了你怎么死的了？”白茶被弥茶的话震惊到甚至忘了控诉姐姐对自己的无情。

　　“粟粟要吃。”

　　“她才是你亲妹妹吧，一天到晚粟粟粟粟的！”白茶气难平。

　　“……我们好歹还有彼此。她父母不管他，又没有兄弟姐妹，一个孩子孤苦伶仃，怪可怜见的。”弥茶眨巴眨巴眼睛，诚恳道。

　　在她的目光下，白茶态度渐渐软化，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盒冰淇淋和附送的小勺子，气仆仆叮嘱道：“她吃就行了，你一口都不许碰！”只要她愿意，灵体就是行动的制冷设备，所以白茶包包里的冰淇淋一点都没化。

　　“嗯。”弥茶含混不清地蒙混一句，抓住冰淇淋就头也不回地往电视外面爬。

　　白茶：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个姐姐，简直是拔X无情，用完就丢！

　　拿到冰淇淋的粟桢并没有直接打开吃，而是换好衣服拿上钱包，兴冲冲地拉着弥茶去了小区外的烧烤店。

　　她从来没试过在这种地方吃饭，最多偶尔路过，就能看见不论年老年少，青年壮年，三五成群聚在一处，开怀吃喝，把酒言欢。

　　粟桢没有正儿八经的朋友，一个人来烧烤摊会显得过于怪异，所以便未曾尝试过，所幸今日有弥茶，能叫她一偿宿愿。

　　烧烤摊是露天的形式，钢管架成的架子顶部铺着一层雨布，用于防雨，其余地方则有挂着小彩灯的铁丝缠绕着，五彩斑斓，大俗却又有一分豁达雅意。四周糙汉子辣妹子们把酒言欢，空气里满是香辛料的香味。雨水给燥热的夏夜带来了几分凉意，烧烤棚里却依旧热火朝天。

　　粟桢把着勺子，一边等着上菜，一边一口一口吃着那泛着红光，看起来就很火辣的朝天椒口味冰淇淋，间或百无聊赖地在冰淇淋杯里搅动，那起伏跌宕的鲜亮红色叫一旁的弥茶暗自发怵。

　　幸亏她已经是灵体，没法流汗，不然现在肯定汗流浃背了。弥茶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只希望粟桢忘掉她之前说过的话。

　　“这个口味挺好吃的，清新中带着火辣。弥茶不来一口吗？”粟桢舀起一勺，送到弥茶口边。她一直觉得弥茶美则美矣，就是裸色的唇太缺乏血色，若能吃点辣的，叫她那薄唇染上绯色，必定好看的紧。她，十分期待。

　　弥茶喉头一抖，但还是笑道：“好。”就着她的手吃下了那一勺冰淇淋。

　　少许化掉后色泽鲜红莹润的冰淇淋沾在弥茶唇上，原本只有七八分的艳色顿时就达到了十分，隔壁好几桌的大老爷们都移不开眼。

　　尽管这桌的两个女子各有千秋，但比起那气场凌厉冷艳英气的齐肩发少女，还是弥茶这种长发美艳，脾气又温柔的美女更受男人欢迎。

　　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画面，粟桢十分满意，但那些垂涎的目光，令她非常不爽。粟桢面色不变，伸出手轻轻擦拭了一下弥茶的唇。“多大年纪了，还吃得满嘴都是。”

　　弥茶面色微赤，一方面是因为粟桢的数落，更主要的原因还是那勺于她而言可穿肠烂肚的辣味冰淇淋，让她反应都变得略迟钝，没有余力反驳粟桢。

　　然后粟桢就在弥茶略茫然的目光里，舔食干净了自己指尖的那一点鲜红，露出一颗略尖的牙齿，恍若西方的吸血鬼贵族。

　　弥茶的脸更红了。原来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了这么有魅力的女人，不知道将来哪个男人那么有福气，能把她娶回家。

　　此时粟桢也察觉到不对。“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大概是……我不太擅长吃辣吧。”粟桢是湘人，无辣不欢，弥茶不想在错过她的生日后又拒绝她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要求。

　　“你怎么不早说？”听弥茶说话的声音都微哑了，粟桢立刻招手叫来烧烤店小工：“你们这有冰块吗？”

　　小工面露难色：“有是有，但是都泡在啤酒里了。”夏季的烧烤店，喜欢把四四方方的冰块泡在啤酒里，一方面冰镇口感更好，另一方面冰化水后混在啤酒里，能帮老板节约成本。

　　“捞一点过来，只要冰块，按啤酒收费就好。”

　　难得有冤大头，小工立刻屁颠颠儿跑去捞冰块了。

　　弥茶含着带有啤酒麦芽香味的冰块，心想，原来那个小哭包，也会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