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你好大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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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见面也没有让闻朝暮等多久，齐家老爷子九月初做寿，在整个京城办了一场极大的宴会。
齐光当然不想去，但那毕竟是他法律上的爷爷，不去，落人话柄，去了，不过受些冷待。
他倒无所谓落人话柄，只是他想做的事情，暂时还不能跟齐家直接撕破脸。
权衡再三，他还是带着闻朝暮出现在了齐家大宅。
他是齐家老三的次子，母亲的身份特殊，处境其实很尴尬。平时没有特殊情况，他是不被允许进入那道门的。虽然他自己并不多稀罕，但多的是人认为他稀罕，也多的是人觉得他不配。
毕竟从姓名就能看出来了，齐家这一代的辈字是以，他不能有辈字，单名一个光，连族谱都上不了。
齐家老太爷要脸，这姑且算一桩豪门秘辛，别人就是查也查不出来。所以对此毫不知情的闻朝暮在进门没多久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他原本是对人多的地方有些膈应，正好齐光也没什么意思在这里演，两人跟齐家老爷子行过礼就离开了堂厅。绕来绕去的，最后难得寻到了一个人少的花园，刚走了几步，花园里的男孩儿就转身看了过来。
那真的只能算是个男孩，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秀气而刻薄，认出齐光后扯着嘴角恶道：“哟，我当谁呢，这不是三叔养在外面的野zhong吗？这又带了个什么东西回你主子家了？”
齐光在看见他的下一刻扭头要走，反倒是闻朝暮听了这话心中不忿，拉住了对方，扬声冷道：“聒噪。”
一个这么一点大的男孩，怎么能这么恶毒？
他难以抑制地因这个出口成脏的男孩而有些生气。
人命轻贱，这个道理他很小就懂得。但这里不能随便杀人，否则这个男孩应该活不到这个岁数。
那“聒噪”二字摆明了就是说给那男孩听的。齐光听出他故意挑事的意图，倒不想拦着他，只是皱着眉转回来提醒对面：“齐以迟，齐仲容先生没教过你夹着尾巴做人？”
闻朝暮一扬眉，齐仲容是齐光的二伯，那他就知道这是谁了。齐仲容的第三个儿子今年刚十六，是个分化没多久的Beta，在齐家也不怎么被看重。
就是没想到，这么个不太被看重的幺儿也能随意欺负人。
……齐光果然是棵没人疼的小白菜。
齐以迟半点没听出他不走心的提醒，怒道：“你说谁没家教呢？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是谁？娘死爹不爱的，全齐家最没家教的不就是你了吗？”
好，骂得好。闻朝暮就等着他骂呢，不骂才不好发作，马上就冷笑一声：“白长了一副好嗓子，你要是不会说话，怎么不去学学手语？”
齐以迟半点儿没脑子，这就咬了过去：“呦，你倒是会说话，哄来的Alpha能绕北二环两圈吧？怎么，”他又转向齐光，“死了一个biao子妈，你又给自己找了个biao子老婆？还真是表子配杂种，绝了！”
很难想象十六岁的半大小子骂起人来小嘴儿跟抹了砒霜似的，这话几乎句句都戳在了齐光的逆鳞上，激得他抬脚就想冲上去。
闻朝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就见这人回头瞧他一眼，乍一看还是张冷漠麻木的面皮，底子里却连耳根都气红了。
闻朝暮活了挺长，坏了人很多好事，骂他的人也不少。但今天这词第一次听，生气虽有一点儿，更多倒却挺稀奇。
对面这人上来就问候人长辈，他在旁边听着都挺想回敬一句，争取你妈今年种枇杷树，但想想人家父母养大个废物也不容易，就此作罢。
他微微抬起下巴：“你想打他？”
齐光被他一句话问得清醒过来，没好意思把头点下去，却见闻朝暮继续道：“虽然成年了，但他只是个Bate，你打他不合适，不如我来。”
商量谁来动手的时候毫不藏着掖着，别说那男孩，齐光都错愕了一下。
闻朝暮松开拉着他的手，一步步走到男孩面前，后者不相信他敢动手，竟然就愣愣地站在那——结结实实地受了一记亲情破颜拳。
这一拳没把人打飞，闻朝暮心下十分可惜，只好面无表情地多来几下，次次对着脸锤。
男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脸上挨了好几下，等到齐光冷静下来把闻朝暮拉开的时候才想起来哭喊。
闻朝暮顺从地被齐光拉开几步远，面色十分平静沉稳，根本不像个能把刚成年的Bate按在地上摩擦的狠人。
齐以迟捂着脸爬起来往正厅跑，看起来是告状去了。闻朝暮不太满意地看向齐光，“就这样？”
齐光这时才感到苦笑不得，他倒是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你打他干什么？”
闻朝暮蛮不担心自己惹的麻烦，“想打就打了，”说罢还安慰他，“放心，他不会有事的，就是疼。”
要是以前，敢在剑圣面前大放厥词，他一定把对方的舌头拉出来。
他看上去竟然很遗憾，齐光不禁多看了几眼，满肚子气出得差不多。
“你老偷偷看我干嘛？”他饶有兴趣地看回去，“要谢我就说出来，”
就算是为了自己爽，但也确实顺便给他出了一口恶气，闻朝暮挺愿意受句道谢的。
可惜齐光并不往下接，“他回去叫人了，我们就在这等着？”
闻朝暮有些失望，摇头，“算了。”
“嗯，“齐光十分赞同，“我们先走吧。”
※※※※
闻朝暮生前是个剑修。
锋芒毕露的年纪早就过了，现在到了君子藏锋的境界，不提倡一言不合动手动脚。但真想打人也没那么多拘束，只要不造杀孽，道心不移，大体上竟然能让他随心所欲。
他也是这么个随心所欲的性子，看不出齐光最初息事宁人的意图，也想不到他能跑得了一时，齐光却免不了被人秋后算账。
齐以迟的嘴实在太臭，他看不惯，打就打了，没觉得有什么，倒挂念着对方口中齐光的身世。
光自己在心里挂念也不好受，索性直接问了：“看来你在齐家挺不好的。”
他给自己树了个冰清玉洁不问俗事的人设，这时候八卦起来，倒让齐光颇为惊异，然后轻轻笑起来，自嘲道：“我在齐家的处境，从京城随便找个人都能说几句，你竟然连这个都不记得。”
兴许是这人刚刚帮他把齐以迟打了一顿，大快人心，他现在对闻朝暮没有先前那么排斥了。尽管那实际上可能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但看着那瘪三的窝囊样子，他是真的解气。
闻朝暮第一次见这人对自己笑，愣了半刻才回过神来，敷衍道：“啊。”
也不知道算不算肯定了他的说法。
心里想的却是，好看。
见面第三次，他在傍晚透进车窗的昏暗霞光下，日薄西山，高楼后撤，终于发觉齐光很好看。
齐光的手肘称在膝盖上，掌心托着自己的下巴，那一抹让闻朝暮惊为天人的笑意也慢慢敛去了，视线不知道落在何处。
“齐家大宅，不适合盛装任何美妙的记忆。”他慢悠悠道。
他以前没想过要把那些事情说出来，但真要说给闻朝暮听的话，想想也没什么。
毕竟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
开车的司机很懂事，大概刻意放慢了速度，所以即便齐光讲得很慢，那个单调且没有新意的故事也还是在到家前讲述完了。
※※※※
齐光的母亲是个男Bate，年轻的时候也是显赫一方的世家子，后来家道中落，被迫做过一些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即便如此，齐家当时的三少爷齐仲锐也还是看他实在貌美，不顾身份性别地把他买回了家。
彼时的Bate天真可笑，他甚至幻想过和齐仲锐的未来，丝毫不知道那个温厚儒雅的Alpha究竟是什么身份，更不知道人家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刁蛮骄纵的Omega。
第二年的四月，他受孕了。Bate受孕并不容易，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这个消息时Alpha的表情很古怪，甚至屡次暗示他别留着这个孩子。
Bate当然生气，和他大吵了一架，吵得很凶。那个Alpha甚至拿起了花瓶想要打他，可能怕一尸两命，没能下得去手，最终夺门而出。
再后来，下雪的时候，一个同样大着肚子的Omega敲开了他的门。
Alpha匆匆赶来时他们都满身的血，那个男人犹豫再三，从地上抱起虚弱的Omega，临走前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个孩子我不会要。”
他不要的孩子，总还有母亲会要。齐光就这样出生了，不足月，生下来一个月才能睁开眼。
Omega的孩子没能救回来，并且以后也不会再有。她的大儿子为母亲不平，把事情捅给了齐家老爷子。谁知老爷子喜欢别人说他儿孙绕膝，逼着Alpha把那个孩子和Bate接回了家，偷偷安置在别院，竟然藏了八年。
※※※※
“就这样。”
齐光讲故事时声音很稳，没有下午在齐以迟面前张牙舞爪的样子。之后的事情也很好猜，一个不被父亲期待的孩子，在父亲的本家过得如何并不消说。否则，哪家长辈舍得自己的孩子和他这种声名狼藉的Omega结亲。
这时车也停了，停在云汉湾。闻朝暮自觉地下了车，心中不觉有些可惜，他想说点什么。但齐光却叫住了他，一回头，这人也下来了，靠在车门上问：“故事听完就走，也不请我上去坐坐？”
他难得不绷着脸，闻朝暮当然不会端着，但仍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不会想上去。”
“我当然会。”
齐光跟在他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处房产。
和闻朝暮的婚姻在齐以申和齐家的操控下举办，他只在婚礼上露过一面，房子是当年跟霍天行第一次合作时送的。
他没有什么爱车爱房的纨绔病，名下空着的房子只这么一套，就直接把自己不情愿娶的Omega扔了进去。后来想起来云汉湾金屋藏娇的清誉时还觉得对不起他，但当时闻朝暮名声太差，那一点点对不起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三次来云汉湾，其实是个风景秀美的好地方，有树有水，竹树环合，石板路隐进花丛，曲径通幽。
齐光说要上去坐坐，还真的就进了家门。齐管家看见他俩一前一后回来的时候表情十分好笑，齐光也就真的又笑了出来，“远叔叔好。”
“哎，哎。”齐远差点老泪纵横，祖宗诶，这孩子多少年没在他面前笑过了，又看向闻朝暮，心想孩子果然是长大了，这婚还真没结错。
闻朝暮看了眼痴汉笑的管家，被老丈人看女婿的表情恶心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挪到离平时更远的地方。
齐光也坐到了他旁边，见他不说话，有意无意解释道：“远叔叔一直很照顾我，我母亲没了以后，他很辛苦。”
话不必说全，两位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齐光嘴上不说，整个人的状态却软化了许多。闻朝暮见他好几面，都是冷冰冰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德行，唯有这次看上去却莫名放松了些。
一时没忍住，闻朝暮伸手抚上他发顶。
突如其来的接触让齐光整个人都僵住了，微微瞪圆了一双凤眼去瞧他，入目却是对方平静庄肃的面孔。
仔细看还有些似有似无的悲悯。
不合时宜的想法突然跳出来：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然而事实却是，这姿势要多怪异有多怪异。闻朝暮还当自己是悲悯为怀的剑圣前辈，可他这幅便宜肉身比齐光还小一岁，安抚小辈的动作在此刻十分突兀，只是齐光一时没反应过来。
好在他够不要脸，绷着脸收回手，放缓了语气，“你的事情，我会当做是一个秘密。”
而齐光的视线却怔怔地追随着他的手，半晌才回过神，皱眉道：“你好大胆。”
话是这么说，面上却不像是受了冒犯的样子。闻朝暮作怪的那只手虚握了一下，看着对方故作冷静的样子，只觉得这人合意地很。
他笑了一下权作安抚，意有所指道：“不算太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你好大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