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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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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黎拿筷子戳了戳她的手:“唉,你发什么呆呢?”
她回过神来,桌上炒面已经凉了,大排档的白炽灯泡在寒风中轻晃,是无处可依,风雨飘摇的模样。
她忽然笑了笑,看着他问:“听说过寒号鸟的故事吗?”
陆黎一脑袋问号:“寒号鸟?啥玩意儿?”
她忽然没了说话的欲望,是了,他的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的人生,怎么会懂得那些只属于她的世界的故事,又怎么会明白,那些早已被她深刻到刻入骨子,所谓的未雨绸缪的生命哲学。
最后还是夏成蹊付的钱,陆黎见她如此大方,美滋滋地将自己皱巴巴的十块钱重新揣回口袋。
回学校的路上在夜市碰到了卖兔子的,一个个木制的、金属的小笼子,装了那些超强治愈系的小动物,或白或灰的一团,让人心生欢喜。
周围围了许多人,多是年轻的女孩和小孩子,叽叽喳喳,激动地说好可爱。
夏成蹊也蹲下来,看着一只通体雪白,只有耳朵和眼周是纯黑色的小兔子,毛茸茸的缩着,像是一团黑白色交叉的毛线。
她有些惊奇地看着它黑色的眼珠子,眼尾是狭长上挑的模样,是她没见过的品种。
老板说,这是熊猫兔,和常见的红眼睛兔子不一样。
她看着它黑乎乎的耳朵和眼圈,觉得这名字真贴切。
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绒绒的长耳朵,小兔子缩了缩身子,转头看了看她,又低头继续吃东西,嘴巴一动一动,最是慵懒无害的模样。
她弯了眼睛,这样可爱的生物,好似真的能让人整个心都软下来。
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抓住它的两只耳朵拎起来,对着她:“你喜欢这个?”
“……”
软软的身子悬在半空,大眼睛圆溜溜的转着,眼泪汪汪的可怜神色,夏成蹊伸手去拍他:“不可以这样子抓,你这样它会疼的。”
“是吗?我看电视上都是这样抓兔子的啊。”陆黎乖乖松了手。
她翻白眼:“什么没常识的电视剧?”
“才不是电视剧,我看的是美食栏目。”
“……”
陆黎看了半天发表评论:“这只好丑,你确定要买这只吗?”
男人的审美和女人从来不一致,她懒得和他争辩:“谁跟你说我要买了,我只是看看。”
“可我看你明明就很喜欢嘛。”
她又忍不住摸了摸,许久才低声道:“喜欢就要得到吗?”
喜欢的东西那样多,如果都要得到,不是很累吗?需要担负责任的东西太多,难免心生疲惫。何况,生活本已经给予我们诸多重压。
那个漂亮的少年却不假思索地点头:“当然啊,喜欢的东西自然要留在自己身边。”
多理直气壮啊,这是怎样的顺遂的生存环境才能塑造出这样一往无前的底气和自信呢。
又是多……招人嫉妒。
她站起来继续往学校走,陆黎在身后喊了她好几声她也没理会,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她也没在意,小孩大概又跑网吧打游戏去了。
浅浅早就打过招呼晚上不回来了,宿舍里只有她一人,夏成蹊躺在床上目无焦距地盯着头顶的床板,像是抽离了意识的模样,脑子却无比清明。
漆黑的宿舍里,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她心里默数着,等待某个独一无二的时刻。
忽然,身旁的手机发出蓝色的微弱荧光,是她设置的闹钟,12月26日凌晨零点,happy birthday的欢快铃声,她将声音调到最小,闭了闭有些酸痛的眼睛,低声开口,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生日快乐。”
二十一岁。
生日快乐。
忽然生日歌的旋律戛然而止,手机轻轻震动起来,有电话进来。
她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陆黎,她想了想还是没接,大半夜的找她能有什么事,没准又是找她借钱。没想到她刚挂断,电话又响了起来,没办法只好接了起来,她压低了声音,不耐烦地道:“大半夜的,你烦不烦啊?”
“小蹊姐,你睡了吗?”
陆黎的声音听着有些亢奋,她猜他没准又在网吧包夜。
“睡了,我跟你说我没钱,你找别人借去。”
“不是借钱的事,我有事跟你说,你下来一趟吧。”
她裹着外套下楼,跑到楼下悄悄拿了宿管门缝里的备用钥匙出了门。
夜里的风更冷了,她一出门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宿舍楼的最下面那层台阶上,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衣服的帽子戴在头上,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脸。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灯光有些暗,她却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灿烂的笑容,一张小脸漂亮的不像话。她心里叹气,这什么小孩啊,长得比姑娘还好看,作孽。
“找我什么事?”
陆黎将怀里抱着的东西拿出来:“你看。”
她一下子愣住,竟然是一只小兔子,而且还是她几个小时前看到的那一只,通体雪白,只有耳朵和眼睛是黑色的那只兔子。
她结结巴巴地指着他怀里的兔子:“你……你这是哪来的?”
“买的呀,你不是喜欢嘛。”他看了看手表:“过了十二点了,正好当生日礼物送你。我可是在寒风中足足求了那老板一个多小时,他才同意便宜一半,十块钱卖给我,那可是我身上唯一的钱啊,唉,我真是太不容易了……”
她静静地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多不容易,半晌才开口打断他:“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陆黎啊了一声:“看电影之前我不是借你的手机打电话嘛,不小心看到了你设置的零点闹钟……”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她不想跟他计较这些,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兔子,皱眉:“学生宿舍不让养宠物。”
“那就偷偷养嘛,你不说,谁会知道。”
“不行,我们宿舍东西太多,根本没地方藏。”
“……那就养我宿舍吧,我宿舍地方大。”
第二天进了陆黎的宿舍她才知道他他为什么说他宿舍地方大,本来好好的四人寝,现在只有他的床上还铺了被子,其他三张床全空了。
“这什么情况?你舍友呢?”
陆黎怀里抱着兔子,把拎着的笼子放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那个……他们都换到别的宿舍去了。
“为什么?”她纳闷地问了一声,忽然想到什么:“你是不是经常问人家借钱?”
陆黎不说话,夏成蹊秒懂。
他还挺不服气:“我又不是不还,这几个家伙太不仗义了,没见过这样抠门的。”
她心想,你借我那么多回,也没见你还过一次啊。
两人将兔笼放到阳台,给小兔子安了个窝,陆黎问:“会不会有味道?”
“你别给它乱吃东西就行,少吃带水分的。”
陆黎疑惑:“兔子不是喜欢吃胡萝卜吗?”
“没常识了吧,兔子吃太多有水分的东西会拉肚子的,而且异味特别大,所以只能吃苜蓿草,兔粮这些,水果胡萝卜只能偶尔当成零食给它吃一些,更不能喂太多水。”
“你怎么这么了解?养过兔子?”
她摇摇头,看着窝在笼子里缩成一团的兔子,轻声说道:“以前一直想养,所以了解了一些宠物兔的生活习性。”
“那你为什么不养?”
她不说话,似乎也在想他的问题,许久才笑了笑:“大概是养不起吧。”
陆黎不明白:“养一只兔子成本不高吧,又不是养狗。”
哪里是金钱的问题。
她不过是明白生命的重量,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是责任和义务。
不容她随意丢弃。
她也早明白生命的本质,不是天荒地老,沧海桑田的,而是注定残缺和分离。
躲不过世事无常。
她生性寡淡,怕自己不过是一时兴起,在漫长的日复一日的枯燥中失了最真的初心,渐生厌弃,更怕深情日笃,一朝变故,徒生心殇。
既知放不下,又何必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