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一如你在》不可休思

17、疏离

　　帖子虽然已经删除，但是后续影响还在，学校辅导员还专门约她谈了一次话，旁敲侧击地问她是不是真的和宋月在谈恋爱。见她否认，并且解释自己和宋老师走得近只是因为补课的事情，辅导员才松了一口气。

　　“是谣言就好，虽说现在思想开放，学校也没有明文规定不允许师生恋，但是终归影响不好，而且你们宋老师又开着豪车，你一个女大学生，旁人见了难免会多想。他还是你的高数老师，期末考试改卷评分什么的都和他息息相关，若你们真是那种关系，很容易会让人质疑学校考试的公平性。这不，为了这事，他昨天已经跟学校辞职……”

　　辅导员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他已经辞职的事……

　　辞职……

　　他辞职了？

　　她都不知道。

　　上次她发信息跟他说最近事情比较多，就暂时不去他那边补课了，他回了一个“好”，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她也确实有意躲开他，所以这两个星期以来，所有的高数课她都请假了。

　　透过教室的玻璃窗，看着外面光秃秃的枝丫，她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都快十二月了，又到了一年的尽头。

　　冬日的白昼总是特别短，她在自习室坐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夜晚的风有些大，她打了个哆嗦，不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或许是天冷的缘故，校园里走动的人不是很多，她选了一条羊肠小道往宿舍走，窄窄的石子路，很安静，偶尔有风吹过两侧的竹子，修长的竹竿倾斜摇摆，叶子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冬夜里最寂寥的低语。

　　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道修长清冷的身影，斜斜靠在身后的车门上，背若竹骨，晕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影子拉的老长，她看到他指尖的微弱猩红，仿佛已经烧到了尽头，风一吹又隐隐亮了些，是挣扎着不甘湮灭的姿态。

　　她有些不敢确定，慢慢走近，原来真的是他。

　　风有些大了，吹得人冷飕飕的，她看着他身上单薄的风衣，纳闷这人难道感觉不到冷嘛。

　　她慢慢走近，宋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她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千言万语，最后却莫名其妙地问了句：“你……你怎么在这？吃了没？”

　　唉，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淡淡地问道：“手机为什么关机？”

　　她愣了下，手忙脚乱地去翻自己的包，她喜欢戴手表，没有用手机看时间的习惯，所以从进自习室开始一直到现在她都没看过手机，翻了半天才翻出来，确实关机了：“应该是没电了。”她心虚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你给我打电话了？是有什么事嘛？”

　　宋月盯着她的脸，面容还是平常的清淡温和，但是眼中有些她读不懂的晦涩莫测，她有些害怕他这样的眼神，不自觉得移开视线，看向远处陷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教学楼，装作闲话家常一般的语气：“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宋老师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宿舍了。”

　　她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忽然听到他开口说：“你在躲我？”

　　语气平淡，虽是问句，却笃定认真。

　　她心里一滞，脸上却仍强撑着宣绒：“怎么会呢，实在是最近专业课比较忙，教授那边也有不少工作，所以才没时间找您补课的 ，不过我一直都有自己看书哦。”说完还拍了拍自己手上抱着的书本。

　　宋月静静看了她几秒，才开口说：“论坛上的事，我很抱歉。”

　　她愣了下，“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如果不是给我补课，也不会惹来这么多麻烦。”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也怪我之前太没分寸了，虽然您是我的老师，但毕竟男女有别，人言可畏……”

　　风沙沙得吹起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夏成蹊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了，连心口的位置都渐渐冰冷起来。

　　宋月许久都没有说话，最后才悠悠开口说了句：“原来你竟是这样想的……”他看着她，终于笑了笑：“我知道了。”

　　他走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在寒风中站了太久，她的手脚都有些冻僵了，回到宿舍好一会才渐渐恢复起来。

　　宿舍的门忽然被人猛地推开，夏成蹊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一只龙虾蹿了进来。

　　真的是龙虾，还是煮熟的，浑身通红，捂着自己的胸口一下下深呼吸，好像小心肝儿都要从胸口跳出来的模样。

　　夏成蹊轻飘飘得瞥了她一眼：“做贼去啦？”

　　浅浅啊了一声，似乎才发现宿舍有人，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没声没息的，吓死我了。”

　　“你自己魂不守舍的，还怪我？”

　　浅浅满脑子乱七八糟的，还是方才在楼下的一幕，脸红的像只苹果，慢吞吞得挪到自己床边，坐下来就开始傻笑，夏成蹊险些以为她中邪了，忽然想到什么，她迅速下床穿了脱鞋就直奔阳台往楼下看，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正在启动，那车牌她上次便见过一次。

　　她不由一笑，少女情怀总是诗，多动人啊。

　　自那一晚之后，她就再没有见过宋月，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么点浅淡的师生 “情分”，他们或许根本不会有任何交集，更何况如今他已辞去学校的职务。

　　浅浅是第一个发现他们断了联系的，好奇地问和宋月怎么了。

　　她趴在桌上做着高数题，随口回答道： “之前是因为补课的事情才走的近了些，现在他已经从学校辞职了，自然没什么接触的机会了。”

　　浅浅坐在床上刷微博，穿着粉色的毛绒睡衣，帽子上还有两个兔耳朵，看起来分外可爱，听到她这么说不由抬起头来：“只是这样嘛？”

　　“不然还能有什么？”

　　浅浅放下手机，蹭到她的面前，语气笃定地说道：“可是我觉得宋二哥对你有意思啊。”

　　她写着公式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但也不过一瞬间，她连头都没抬，继续算题：“别胡说，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浅浅狐疑：“宋二哥有喜欢的人？谁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夏成蹊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专心致志做题。

　　浅浅皱着眉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宋月暗恋的人会是谁，过了会又问道：“还有两天就是平安夜，你有什么安排呀？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

　　“这么适合男欢女爱的节日，你不去和你的林天王曲径通幽，约我吃饭？梁司浅你脑子瓦特了吧？”

　　浅浅拿枕头揍她：“夏成蹊，你的成语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她终于放下笔，把她手里的枕头抢下来抱在怀里：“怎么着？林天王没时间陪你过节你也犯不着我撒气吧。”

　　“谁说他不能陪我的？他那天是有一个活动，但是9点就结束了，一结束他就来陪我。”浅浅一脸开心地说着，又忍不住嘟起嘴巴：“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其实也不过就半个多月，但是恋爱中的男女，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一日不见，已是百般牵肠挂肚。她没体会过这种感觉，但是毕竟写了那么多没营养的言情小说，对这种情绪还是表示理解的。

　　浅浅看她不说话，又忍不住把脸凑过去：“唉，你平安夜真的没安排吗？是不是骗我的？夏成蹊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其实早就和宋二哥说好了要去约会了？”

　　夏成蹊唇角抽搐，忍无可忍地推开她那张白嫩嫩粉嘟嘟的小脸：“梁司浅，麻烦把你的想象力用在别的地方。”

　　她不再理她，走去洗手间洗漱，等她洗好出来，发现浅浅还坐在她的床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夏成蹊走过去推了推她：“这么晚了，你不用睡你的美容……”

　　话还没说完，她手里握着的手机砰的摔下来砸在地板上，浅浅一把抱住她的腰大哭起来，她吓了一跳，低头的瞬间看到地上手机上硕大的新闻标题。

　　12月23日晚，人气天王林一深被爆出和名模白雪在酒吧拥吻的亲密照，消息在几分钟之内就传遍微博和各大论坛、门户网站，网络一片沸腾，揣测纷纭。

　　浅浅哭了一夜，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才累的睡着，夏成蹊一直安慰她，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一身疲惫，但却没了丝毫睡意，她坐在床边看了看浅浅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忍不住皱皱眉，小心翼翼地下床，披上羽绒服出了宿舍.

　　冬天的早晨，恰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那几天，天还没大亮，天空灰蒙蒙的，路上没什么人，只有远处的食堂早早就亮了灯，一群职工们忙忙碌碌，一如每一个清晨。

　　她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七点多，宿舍楼进出的人多了起来，一开门就看见浅浅抱着身子坐在床上，听见声音抬起了脸来，睁着那双核桃眼，带着哽咽问道：“你到哪里去了？”

　　“买早餐。”夏成蹊关上门，给她看了看手上的早餐：“有你喜欢的虾饺和生煎包，还有豆浆，要不要吃？”

　　浅浅哭了一夜，本来不觉得饿，现在一闻到早餐的香味顿时发现自己早就前胸贴后背了，拿起桌上的早餐就吃，吃了两口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刷牙，于是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已经吃了，就吃完再刷好了。

　　吃了一份虾饺和几个煎包，又喝了半杯豆浆，肚子填饱了，好像心里也没那么难过了，看了看刚刷了牙洗了脸走出来的夏成蹊：“你这么早就下去买早餐了？”

　　“不止呢，还有这个。”她走到桌子边拿起刚才拎上来的袋子，掏出一瓶矿泉水：“这个季节学校超市没有冰水卖，我让老板帮我放在冰箱冻了半个小时，摸着挺凉的，你凑合着用吧。”

　　浅浅愣了楞，这才反应过来，她是让她用来敷眼睛，第一反应不是去接她的水，而是跑下床去照镜子，这一照把她自己都吓一跳，两只眼睛肿的不能看，跟毁容差不多了，顿时大受打击，忍不住又想哭。

　　夏成蹊吓唬她：“我小时候隔壁邻居有个大姐姐，就是因为失恋了太难过总是哭，最后把眼睛哭瞎了，梁司浅，你也想瞎吗？”

　　浅浅猛地睁大眼睛，平日里她做这个动作总会让人觉得特别可爱，她眼睛大而且特别有灵气，瞪着别人的时候非但不凶悍，反而显得神态灵动可人。但此时此刻，那双大眼睛肿的几乎只有一条缝，再做这个表情，就显得格外滑稽，像是一只努力睁大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的小猪，成蹊有些想笑，却忍住了：“瞪什么瞪，也不看看你那双猪眼睛，再瞪也瞪不大，不想这幅鬼样子被第三个人看到就赶紧冷敷去。”

　　她一大早下楼给自己买早餐和冰水，浅浅本来还觉得挺感动，此时两句话下来，所有的感动都荡然无存，忿忿道：“活该你不招人喜欢，说话总是学不会好听”

　　她说完拿起矿泉水，躺倒在床上开始冷敷。

　　于是，招不招别人喜欢又有什么要紧？

　　这世上有太多世情如霜，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懂你的人从来无须舌灿莲花百般讨好，不懂的人，任是铁齿铜牙口若悬河，也无济于事。

　　生活本就太多不易，众口难调，何必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