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谎言 ...
-
王晋娴躺在酒店大床上。
她思绪轻飘飘上升到干净无染的天花板，抬眼，房间角落黏着一颗小虫似有若无。一只手搭在她腰间轻抚了抚，声音倒是低沉：“怎么了。”
王晋娴无声地勾了一下嘴角，接着下床、穿衣、顺发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赵晋成支起上身，抽出打火机和烟，啪嗒地点燃了一支烟衔在唇边。
王晋娴靠窗轻轻按压粉底，细腻的粉质细细碎碎扑飞，那头赵晋成一支烟抽完了，着轻薄修裤的长腿踩地，自言自语似的笑了说：“小娴，看什么呢。”
王晋娴侧头，对赵晋成说：“你洗不洗澡，床单怪臭的。”
赵晋成的手肘在柔软床垫上一压，发出的沉闷声音带了点不由自主的喟叹。
“还是上了。”王晋娴看着他进入浴室的背影，接着笑了笑。
吹完头赵晋成出来，“砰”一声闷响，他浴袍下的腿踢到一样东西而停下。
赵晋成拆开盒子看了一眼，就笑了，说：“怎么特地收进去了。”
“嗯？”
王晋娴抬眼，赵晋成点了点里头西装。
酒店退房时间到中午，走出外边一片雨幕中的繁华商业街，坐进轿车里，玻璃上的雨刮器哗啦哗啦地扫除障碍。
赵晋成含了点惬意，后脑扫枕着椅靠背想：“这事就算完了。”
王晋娴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抽出一根银纹领带，赵晋成在边上淡淡地说：“刚才没吓着你吧。”
王晋娴听着赵晋成低沉的声音开上高架桥，手腕一扭，从眼角里斜看一眼赵晋成没什么表情变化的侧脸。
“唉，林苛是我朋友。”车窗外雨水重重，车灯模模糊糊映入眼帘一闪而过。赵晋成听王晋娴略带抱怨的语气，却是笑的。他拨弄躺翘的头发，半躺了几分钟没回话，薄薄的嘴角轻轻抿着，好像在思索事情。
想了一会赵晋成看回王晋娴，对她说：“前边路口放了就好。”
“哦。”王晋娴哼唧一声，赵晋成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细软头发，“我还有个合作伙伴，一时半会不能回北京。”
王晋娴支手握着方向盘，说：“你那件衣服沾了痕迹，干洗完了再找我要。”
赵晋成不置可否，笑微微点头。
那件衣服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丢了也就丢了，但王晋娴这句话仍让赵晋成很高兴，这和当年他看到那照片是一样的心情。只是时过境迁，这一次终究是一次“事后”，他一时半会也没有恢复往日与王晋娴的关系，仍是床上那副笑笑的模样。
“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赵晋成在心里淡漠地想，“男欢女爱要真发展起来了，也是顺水推舟渠成之事。”
赵晋成深深地望出一眼，雨幕中一个西装男子现身，他便也换了表情起身相迎。
赵晋成从袖口下伸出手握了握，说：“刘总，又见面了。”
“合作的事休息室谈吧。”刘先生说。
对方用一种鹰隼般的视线锐利扫过赵晋成客气微笑的脸，领到旅馆一间干净的房间，男人口吻倒熟稔了起来：“赵经理这次来不多待两天，想约个空，可你总贵人事忙。”
“我那小叔腿上的旧疾又犯了，我实在抽不过身，以茶陪刘总个不是。”
赵晋成拿白釉青瓷的小茶杯饮啜一口，喝完又细细地给刘先生倒上一杯，抬眼与那眼镜后的寒光对视了个正着。
刘先生点点头，“叔侄情深啊。”
事谈完毕赵晋成一言不发坐上空落的车后座，眼睛毫无定点穿梭于白茫雨雾，水珠一滴一滴地震敲耳膜。
他直起上身，拨了个号码，那方王晋娴的声音带着懒散的气息：“哎。”
“打扰你睡了？”
赵晋成侧着茫茫的玻璃窗框听出王晋娴语气自带的困懒，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就像一张被雨帘映照下的纸。
没有风，便不波动。电话另一头传来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王晋娴用纸巾轻轻叭地抿了口，“这倒没，我躺下看电视呢，刚做完一份翻译歇在床上。”
摁遥控声随着她懒洋洋的呵欠传进赵晋成的耳朵，痒得他不禁轻晃了下脑袋，“我晚上过去。”
王晋娴看电视的眼一下不动了，久久凝视着虚空中浮尘的一点一般。
“那你给我买点夜宵来。我肚子饿了。”
赵晋成嗯了一声，一脑壳仰到软垫的座椅上，前座的司机偷偷从内视镜里瞄了眼赵晋成。
司机没想明白赵晋成那脸上是个什么表情，说笑也不是笑，却又不严肃，可也不似寻常那般的亲和，正是一脸陷入长久沉静的神思。
一道昏黄的路灯从眼底飞闪而过，带起昨日回忆里的旧景。
长长的隧道反射出黯糊的黄光，赵晋成的思绪被光折射成支离破碎，一如昨日爆发性的情感冲突，在理智瓦解成空白的一刹那，他的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他想问自己，怎么一看到王晋娴和“老朋友”亲密的举动就意气地行了事。
这种被雨水冲刷的茫茫然的感觉他不是没有过。幼时贪玩而成绩不理想面对父母的指责，他一样归结为自己的冲动。
司机将车停在一家叽叽喳喳高中生躲雨聊天的超市边，赵晋成裹着黑风衣，下了车买了一袋子零食便步履不停往楼上走。
赵晋成停在漆白色门口停住了，抬眼瞄了眼厚厚窗帘遮掩着的窗口。
雨水从紧实压着眼睛的眉毛上滑落，空气微冷一喘气便呼出一道气流。赵晋成淡淡地收回眼，黑色风衣一角自他上楼的动作一闪而过。电梯里很空，“叮”一声电梯门冷不丁地打开后吹进了一股冷风，赵晋成微微仰脸，将低头埋在竖起的衣领里的视线落到门口靠着的那个娇小身影上。
他不经意的一眼就与王晋娴的目光不期而遇。
“怎么站在这。”赵晋成把伞敞开抖了抖雨水放在楼梯口，刚迈起步子没走几步手腕就被握住了。
王晋娴的手刚掐了掐赵晋成的腕子便松手，肩膀一抬先进了门，嘴里说：“等你嘛。”
进客厅后赵晋成刚想喝口茶缓缓冰凉的湿意，王晋娴就哼唧哼唧地晃过来，拇指头划在赵晋成的衣领扣上，向下解开，一直到他腹部伸进去，在他薄软的衬衫料子上一捂。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下巴被踮起脚来的王晋娴轻轻一咬。
就像昨天正事开始前的那一个吻。
当时自己是怎么个姿态已然有些模糊了，应该是在医院阴暗的楼道里，他漠然地看着王晋娴那只被林苛摸过的手。
紧随之后王晋娴的手就捧住了自己的脸颊，缓慢抬起来，在他的鼻梁、嘴唇上勾勒描绘，明明是相处二十年之久亲密无间的身体，却在绒毛触碰脸颊的那一刻，将自己那一腔无处所说的恼火勾了出来。
为什么恼，他想应该还是羞恼更多，毕竟在此之前王晋娴还真挚地向他诉说她自个的爱意，可转头就似乎全然忘光光。
哪有这样的呢？赵晋成想。
王晋娴轻描淡写结束一个啃咬，把他的衣服拢下挂到壁架上，掸了掸水。
赵晋成这才坐到沙发上喝了第一口水，“我来拿外套。”
王晋娴一听，噗一口就笑了，说：“那我不能给你，才刚送去呢。”
赵晋成不有他想地点点头，水从喉间滚过，他拇指关节抵着鼻尖轻轻咳嗽了一下。
王晋娴拿了一罐白茶叶来，在手里捣了两下，说：“爷爷身体是一阵好一阵坏，我早上刚拿了茶叶过去，现在吃饭都吃不下几口了，净喝茶。”
“谢谢你，小娴。”赵晋成抬起眼帘。
王晋娴一屁股坐在赵晋成跟旁，嗅了一手茶香，洒进杯里，故作叹息说：“唉，都那么多年过来了。”
赵晋成撩了王晋娴一眼淡笑没说话，手掌松松贴着杯身面。
茶水喝了一半，王晋娴翻来覆去地按着电视机看节目。赵晋成打量了一眼这间他再熟悉不过的房子，低下眼一如既往看书。
王晋娴家有很多很多书本，各色的小说传记辞典杂志一应俱全，赵晋成随手刚拿了一本，门铃“叮”地一声又响了。
王晋娴起身在窄小的猫眼里瞧了眼，光线的尽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王晋娴侧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岿然不动。
王晋娴一抿嘴就弯起一个唇角弧度，兀自拉开大门，罗老师和前一天的男孩并肩站在门外的地毯后。王晋娴把衣袖微微撩了一节连忙恭迎进门，罗老师笑眯眯地拎了东西上门，说：“事情都办完了，这点小心意就收下吧。”
“你太客气了。”王晋娴一手开门，一手拎两双鞋，“快进来吧，里边热。”
罗老师向身边的男孩努努嘴。正在此时翻书的赵晋成也抬起了头，朝门外王晋娴的两位同事点点头，施施然地进了卧室。
罗老师笑了，“哎呦，来得不是时候呀。”
王晋娴接了罗老师身旁实习男老师的水果过来，说：“没没没，进来吧。”
赵晋成自然没意识到落在自己下巴上的那个吻痕，鲜明刺眼，如同一个主权区域。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谎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