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男全套》挠狂

14、过日子

　　车进入山区便颠簸不停，车外成了一个大蒸笼。赵延雯擦了擦汗说：“这破车，制冷功能还能坏。晋成把我们叫这来，就只是吃个饭？”

　　赵延修下巴上托着手，唇线抿得生紧。只听赵延明自带了一个小风扇，呼呼吹着脸，车内温度始终保持二十三度再降不下去，赵延明却一贯的阴风阵阵一般道：“我说三个人各开一辆，二姐你还偏不要，找爸爸出院的借口。你看现在爸爸也没来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耳边冷气声赫赫，风箱似的鼓动耳膜。赵延雯转眼盯住赵延修，轻声说：“我怎么知道爸爸一大早又被拉去做了临时检验。”
　　赵延修按了按太阳穴，该来的总要来。他侧过脸，脸部肌肉僵硬，被赵延雯揍了一拳，仍不吭声，眉毛紧紧皱在一起，“二姐。你越来越粗鲁了。”

　　“哼。”赵延雯拿帕子抹了抹汗，“我还想问你，你这个父亲是怎么做的。”

　　赵延明从前座回过脸，赵延雯刚好收手，脸蛋因热蒸得通红。他啧地一声，把风扇递过去，嘴角向三哥一挑说：

　　“哥哥，晋成这一两年脾气可有点大。我也跟姐姐说了，”赵延明拿着赵晋成曾送他的一条薄毯，从膝盖上扔进车侧兜里：“他玩股票可以，喜欢炒石油炒地皮也行，他们年轻人那圈子里也是爱来钱轻松快捷赚钱的。三个同时，这……风险太大。一口还吃不了一个胖子，更何况三个。”

　　赵延修紧锁眉头，话语尖刀般扎在心口。他不由得紧紧绷住下巴，催促司机：“再快点！没看二小姐热成汗井了么。”

　　一天前。皓子坐在二楼看着一楼群魔乱舞的舞池，叉了一块水果，耳边走上一个陪从，附耳唧唧呱呱一阵。皓子登时起身，一手按在鎏金栏杆上向下面的小门射去目光。
　　赵晋成一身清凉打扮，扣子随意解了两颗。

　　他抬头，上楼时忽地将眼撩起，站在一处包厢前的男人一身花衬衫装束。男人手里端酒，杯身磕在光滑富丽的杆沿上咚咚作响。
　　皓子人称“耗子”，为人豪爽，和圈内多数与欧美产业打交道的公子哥不同。他家老太太是六十年代的医生，他本人经常跑东南亚拓商机，时不时带热带宠物回京转卖脱手。

　　“阿成，好久没见了。这几年一直不见你回上海，是要在京城扎根了嘛。”皓子上来，先给赵晋成了一个结实的拥抱，拍拍手，门口两个人立即识趣地将门关上，像两柄标兵雕塑一样。赵晋成也握了握皓子的手，轻声说：“事情太忙，实在是分身乏术。本以为上次校友会能见到你，没成想你跑曼谷去了。”

　　光投射进皓子晒黑的眉眼，轮廓显得阴郁。“阿成，我弟弟惹的事我们老太太也都听说了。你不用顾忌两家情分，他这人欠教训，你一个大x兜过去，他就老实了。”

　　“阳子算我半个弟弟，怎么能同他一般见识呢。”赵晋成笑了笑说：“老太太最近身体如何？”
　　皓子坐在正中位子上，两手叉在膝前。
　　皓子说：“在广州定居，除了太热，生活很好。”他看了赵晋成一眼：“就是几个太子党，惹得咱阳子三天两头跑她那儿哭诉，老太太心烦。”

　　赵晋成慢慢喝了一口茶，阳子要倒酒，他轻轻一拦。

　　皓子精悍黝黑的眼，似乎要钉刀一般，看穿赵晋成的心思。赵晋成把茶放下，手指碰了碰红酒瓶，低声说：“我们赵家本族里，小叔平日与太子党来往甚密。但我们赵家归根结底，与你们家一样，是外商进京发家起根。赵家的掌舵人，要存了巴结皇亲国戚的心，爷爷第一个不同意。”

　　皓子回过味来，后背已是湿淋淋一片。荧绿色的赌牌桌布边，另外两双眼珠如狼似虎，透过烟雾，他看到对桌赵晋成卷起短短雪茄，几乎没抽几口，笑看着这边将它碾碎了。
　　“过几天我这有一条新品种的黄金豹，你带晋娴一块来吧。那小丫头片子，从小就喜欢刺激。”
　　皓子吐了口烟，眉眼微动，一个小伙子上来换牌的当儿，他禁不住长吐口气，挺直背脊，微微缓解湿黏触感。
　　皓子又上一局，门被推开，一个女声说：“今天太迟了，就改天不成么。”

　　桌上其余两个年轻人，眼也不抬一眼，在冷气的嗡嗡声里，那门口靠抱着的王晋娴，像弟弟无数次在自己耳根边碎碎唠叨的妖女一样，皓子仅一瞥就认出是谁。
　　赵晋成把牌推倒，缓缓看着一圈默不作声的几个人，笑说：“人来催了，不好意思。”
　　皓子叼了一支烟，长腿窄腰斜倚，王晋娴躲在赵晋成怀里，一手揽着他的腰身，在皓子的注视下上了司机开来的车后座。

　　皓子低头把烟扔了，黑亮皮靴踩灭。身后一个男人立刻送上第二根，皓子挥挥手，若有所思望着地面：“不怪阳子总说小丫头片子风评差。果然让她钓到了！”

　　车里闷热，禁闭的四扇车窗让车内的酒味愈发浓重。王晋娴递给他水，赵晋成深深漱了好几大口。他血丝密布在眼里，更称得凌晨三点夜色狰狞。
　　“再过两天，便昭告天下了。”赵晋成贴下唇，靠在王晋娴耳根边说，“怕不怕？”

　　王晋娴把放在车后的目光挪回，视线如同飞虫一般，几秒内眨了数次，最后被赵晋成的手指定格住。
　　赵晋成捂着她的眼睛，靠在王晋娴的脖颈上。任凭车轮下道路崎岖不平，车内气氛安宁。
　　“不怕。”王晋娴拿开他的掌心，手指甲刮了刮他，对赵晋成说，“今天怎么不早点叫我。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赵晋成笑了，平如薄线的嘴唇难得扬起弧线。司机绷直身体开车，只听得后头轻而轻之的一声：
　　“明早我给你做煎肉，怎么样。不会比你那个张阿姨难吃。”
　　王晋娴顿了顿，说了声“好”。而后撩过赵晋成的手臂，在他袖口下一拍。

　　赵晋成阖上眼，脸上平静无波。与皓子酗酒让他唇色淡得像一张白纸。王晋娴感受他的肢体抽了力一般，大半垂在车身后背。她看着赵晋成，扭过脸。

　　王晋娴伸出指头，尖圆的指甲勾勒描出赵晋成嘴唇。一拉一扯，唇路明显在她指腹下起伏。“晋成……恭喜你，近这三十年，你很快能得偿所愿。”

　　水扑在脸上，水珠一滴一滴从短发发梢间隙滴落。从肩颈滑落的水滴，一直顺着赵晋成的白色睡袍消失不见。他着头发坐回空荡床上，回忆昨晚的宿醉，发了一会呆。皱眉躺下去，赵晋成闭上血丝淡淡的眼：“小娴走也不叫我一声。”
　　赵荣生原准备今日出院一周。经过医生的漫长讨论，仍决定不能听老爷子任性而铤而走险。做完检查的赵荣生，躺在惨白的病床上，如一个小孩子似的，耍起了小性子。

　　两缕青烟从佛像前的签奁里笔直升起，白线呼地从赵荣生鼻前吹出，赵荣生潜心拜了两拜。佛龛大厅寂静无人，赵荣生拄拐杖慢慢出来，找了一圈，看到王晋娴幽在外边的一根柱子下打电话，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娴，晋成最近安分吧。”赵荣生从车内望向医院崭新的玻璃住院楼，冷不丁冒了一句。他嘴里蠕动吞咽王晋娴带来的槐花饼，慢条斯理擦完嘴角，微笑看着王晋娴。

　　顶头的视线不锋利，分量很重地压在眼帘上，王晋娴一掀眼皮，赵荣生嘴角含笑，分明没看她而是越过王晋娴的脸。
　　王晋娴说：“这个爷爷最清楚了。”

　　赵荣生拿手梳整了整银白头发，往后一靠，叹了一声对王晋娴说：“晋成这孩子的个性我清楚。他喜欢睚眦必报。”
　　王晋娴倏然扭脖，说：“爷爷……”
　　“你赵爷爷我何尝不是个歹毒人，哈哈。”赵荣生拍拍车门，说：“我最欣赏有能力的孩子，小娴你也是。”

　　门唰然打开，正副驾驶齐刷刷上来两个戴手套的年轻人。王晋娴很清楚这些人对赵荣生的绝对忠诚。赵荣生甚至不用说话，单只一个眼神，比他肚里的蛔虫更了解赵荣生的想法。王晋娴嘴一抿，彻底躺到车座背上。手上却被鹤皮一样的掌心拍了拍：
　　“小娴，爷爷对你……是没得说吧。”锦衣玉食，悉心栽培。赵荣生小声地嘀咕：“怎么就把你推到赵晋成这小子那去了？是哪个环节错了？”

　　王晋娴看了看赵荣生，赵荣生刚抽回手，手机铃声平地一声惊雷。二女儿的名字恍然闪动，赵荣生禁不住笑，说：“延雯这女娃娃，一定又是什么包包落我这了。”
　　他一接起，那头猝不妨响起失控的尖叫：“爸爸，反了天了！我怎么打预防针的来着！一切都乱了套了，”
　　赵荣生皱眉看了一眼身边坐着的王晋娴。赵延雯盖不住惊呼，王晋娴都听到了：“王晋娴把晋成勾搭一块去了！晋成不替我们老赵家着想了，哎呦……这是要害死咱家么。他们两个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