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蛛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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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难得没有在外面赶马，而是和蒂梦、夏尔一起坐在了马车中。
按照以往的逻辑，现在马车中虽然说不上齐乐融融，至少也是有点生气的。夏尔有时会说一些重要的信息或猜测，有时吩咐塞巴斯蒂安去做什么事――毕竟有蒂梦的隔音结界也不必担心有秘密泄露出去；或者，蒂梦会和塞巴斯蒂安撒娇卖萌说自己想吃什么甜品。再不济，也会有塞巴斯蒂安rua猫rua得不亦乐乎。
……至少不会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安静的可怕。
幼年体的蒂梦小心翼翼的瞥了瞥旁边看着窗外景色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夏尔，又更小心翼翼的瞥了瞥前面面无表情同样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塞巴斯蒂安，隐藏起来的耳朵和尾巴几乎要克制不住的露出来不安的摇晃了。
……不是，为什么气氛这么沉重呀！
来巴黎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敏锐的直觉告诉蒂梦，现在的古怪和夏尔身上的变化有关。
然而即使对夏尔的改变有所察觉，蒂梦也不可能完全将这种改变了解清楚。更不可能知道塞巴斯蒂安现在仿佛在对夏尔生气一样的原因。
更惨的是，鉴于塞巴斯蒂安似乎情绪不佳的原因，蒂梦甚至连与塞巴斯蒂安进行脑海中的直接沟通都不太敢。
才不是怕了塞巴斯蒂安，而是对伴侣的尊重和纵容！
……绝对不是因为塞巴斯蒂安生气起来可怕到让猫猫的直觉拼命敲警报的原因！塞巴斯蒂安又打不过她，她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一直僵着也不好啊……
怂怂的小猫内心大义凛然，右手轻轻动了动，随后在其他人的眼中，她的手指突兀的消失了一块，然后，塞巴斯蒂安感觉到自己的后衣摆被很轻很轻的拽了拽。
要不是确定马车里没风，连塞巴斯蒂安都不会注意到这种力道。
但是他动都没动一下，而是无比准确的将视线投向了蒂梦。
蒂梦下意识地对塞巴斯蒂安露出了一个讨好又软乎乎的笑容，同时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这个反应说明塞巴斯蒂安只是心情不好，还没到生气的地步。
……虽然仅仅是这种程度散发出的气息就已经够吓猫的了。
【赛巴斯酱，怎么了吗？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喵。】
塞巴斯蒂安隐晦地瞥了一眼坎坷不安的蒂梦，在心中轻轻叹气。
对于他的小猫来说……要理解这些，也着实有些勉强了。
夏尔突然的转变也好，他不高兴的原因也好，都是直白坦诚的小猫难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他的小猫，可是被他教的很好呢。
不会隐藏，不懂自欺欺人，连偶尔说个小谎都会心虚脸红得可爱。
明明是他一点一点雕琢出来的小猫，为什么要有人跟他分享呢？
少爷也好，仆人也好，那个碍事的退休死神也好……
想让所有除他以外的人，都消失在小猫的世界里。
这样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撒娇，每一分关心，就都会是他的了。
还在绞尽脑汁地去想夏尔和塞巴斯蒂安闹了什么别扭的蒂梦，突然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被隐藏哎来的猫耳瞬间竖起，微缩的竖曈左右张望着，却没有任何发现。
蒂梦疑惑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
她还以为是亚修他们又打过来了呢……是错觉吗？
不过，她刚刚感受到的，似乎不是恶意或者攻击倾向，而是某种……更加复杂而压抑的东西。
恶魔将翻腾的黑暗念头埋入心底，像是猎人埋下了捕捉猎物的陷阱。
不等蒂梦深思下去，塞巴斯蒂安就突然开了口：“少爷。”
夏尔注视着马车外的风景，像是在发呆，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倒是蒂梦，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喵呜！你们终于说话了QAQ
“为什么拒绝小姐和我一起动手呢？”塞巴斯蒂安表现的很平静，仿佛只是在问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小问题，“又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说过了，蒂梦留下是为了以防万一。”夏尔头也不回，“至于后者――我不想引人注目，只是这样而已。”
谎言。
蒂梦注视着反常的夏尔，歪了歪头。
或许夏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又或者他在逃避――他说谎了。
无论是哪种顾虑，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啊。更何况……
如果是夏尔的话，即使知道会危及自身，也会为了复仇而不顾一切吧？
或者说――从前的夏尔。
蒂梦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像是承载了两汪包容一切的湖泊。天空一般的眼瞳静静的注视着夏尔。
也仅仅，只是注视着。
没有丝毫对家人改变的担心和思虑，也没有拆穿对方的伪装以让他认清自己的愿望。
夏尔还是夏尔。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他还是那个被自己保护到现在的少年，那个将自己视作“妹妹”的哥哥，就够了。
塞巴斯蒂安垂下了眼帘：“原来如此。”
“你想说什么？”夏尔的语气有些烦躁，将视线转移到了塞巴斯蒂安身上。
“你的愿望是对让自己落入地狱的人复仇。”塞巴斯蒂安和夏尔的视线错开，眉头罕见的蹙起，那张向来淡然的脸上出现了某种可以称得上怒意的神情，“你召唤我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犹豫。”
“既然知道了事实，还要像女王尽忠吗？”
夏尔不自在的换了个动作，左手抵着下巴，又将头扭了回去，“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的忠诚心，只是作为凡多姆海威的家主行动罢了。”
啊嘞啊嘞。
人类，果然是这样善变又容易被影响的生物呢。
虽然一开始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通过契约来到现世，好得到他的小猫。但是难得看中的美食想要逃跑，还是很破坏心情呢。
不过无所谓，恶魔也不是不吃灵魂就会死掉的生物。
现在更重要的是……
计划，也是时候开始实行了吧。
他猩红的瞳孔仿佛不经意间略过茫然的蒂梦，透出了几丝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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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驿馆的时候，还只是黄昏。
塞巴斯蒂安选择的驿馆，必然是最好的。单独的客厅、洗手间和卧室，简直就是一座公寓。
执事去准备晚餐的时候，夏尔翻开了一本书，眼神却毫无焦距，半天都没有动一页。
蒂梦没心没肺的吃着小鱼饼干，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不像只小猫，反而像只小仓鼠。
“呐，蒂梦。”不知过了多久，夏尔突然开了口，“如果你深陷地狱，眼前只有一根通往人间的蜘蛛丝，你会怎么做呢？”
夏尔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问蒂梦这个问题。
这几天他总感觉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即使已经知道了仇人是谁，却连如何报复都懒得想。
蒂梦“吸溜”一下吞下了露在嘴外面的鱼尾巴，认真的想了想：
“……呜，大概，会剪断它吧。”
这个回答显然大大超出了夏尔的预料，他惊讶地提高了音量：
“为什么？”
“那只是一根蜘蛛丝啊。”蒂梦将两只手的食指与拇指并拢，做出捏着一根线的样子，“即使再怎么坚韧，也不可能支撑本喵爬上去的。”
就像即使有了塞巴斯蒂安的陪伴，也抹消不了她游荡100年的孤寂。
“但如果，可以将那些害你落入地狱的人，拉到和你一样的地狱里……”
“那有什么意义吗？”蒂梦透亮的眸子带着困惑，直直的刺入夏尔的心底，“把他们拉了下来，造成的伤害就能消失了吗？”
不喜自己的族人化为灰烬以后，就能弥补她抽痛的心脏了吗？
“与其眼睁睁的看着那根象征希望却毫无作用的蜘蛛丝――”
与其念着那些自己从没有得到过的感情而甘愿献祭――
“还不如早早的将希望，亲手斩断。”
还不如断掉所有的念想，沉沦地狱。
夏尔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对蒂梦的回答做出任何的评价。
或许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扣扣――”
门扉被叩响，塞巴斯蒂安推开门，对两人躬了躬身，笑道：
“少爷，小姐，请用餐吧。”
或许只有被傍晚的阴影浸透的走廊才知道，恶魔在这里站了多久。
******
夏尔就寝后，塞巴斯蒂安放下了被吹灭的烛台，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蒂梦的房间。
女孩抱着圆圆的猫咪抱枕，脸上飘着两朵红云，呼吸平稳而悠长。
他脱下白手套，轻轻撩起蒂梦落在脸上的几缕发丝，感受到手上细腻的、皮肤的触感，眼神不由又幽深了几分。
这只可怜的小猫，挣扎在无人关注的孤独地狱，拼尽全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某个可以帮助她逃离孤独的人。
可惜的是，小猫抓住的，是个真正的恶魔。
他无法拯救她，只会带着她，在地狱共舞。
那些偶尔的陪伴和交流，不足以让小猫摆脱寂寞。
但足以，让她把他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依恋而顺从的走入恶魔的牢笼。
小姐――
塞巴斯蒂安弯下腰，笑容带着几分扭曲的宠溺。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这也是小姐希望的，不是吗？
毫无征兆的，蒂梦睁开了眼睛。
塞巴斯蒂安迅速收敛了炙热的眼神，诧异的张了张嘴：
“小姐，还没睡吗？”
蒂梦一眨不眨地盯着塞巴斯蒂安，一金一蓝的鸳鸯瞳在黑暗中闪着荧光：
“赛巴斯酱，要走吗？”
塞巴斯蒂安顿了顿：“为什么这样说？”
蒂梦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赛巴斯酱想要离开。”
“小姐的直觉一如既往的惊人呢。”塞巴斯蒂安嘴上这么说，表情却毫不意外，眼中闪过诡异的光泽，“那么，小姐想和我一起走吗？”
蒂梦的包子脸上逐渐浮现出纠结一类的情绪，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行……夏尔会有危险。”
“啊――”塞巴斯蒂安拖长了语调，神色黯然，“在小姐心中，我比不过少爷吗？”
“没有！”蒂梦急急忙忙地摇头，“只是……赛巴斯酱很厉害，相比之下，夏尔一个人呆着会更危险！”
她犹豫了一下，化作刚好可以够到执事的肩膀的成年体，红着脸，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喜欢……赛巴斯酱，不要伤心了喵。”
塞巴斯蒂安愣了愣，强硬地按住蒂梦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瞳孔因为爱人难得的主动而兴奋地收缩。
片刻后，他神色如常的为蒂梦掖了掖被角，声音优雅的如同大提琴：
“晚安，小姐。”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蛛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