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寄予君》养了盆花

18、第十八章 四人行

　　那一声阿南，让尹之南有明显的一瞬恍惚，温柔的仿佛他回到了以前一起读书的时候。
　　眼前这个人还是陪他长大的那个哥哥。也就是这一瞬，他被江心推了开来。

　　江心划破自己的手腕强行把血喂给尹之南。

　　菸鬼咒痕蛮横，这样直接喂菸鬼的血，不过是缓解罢了。

　　这次换成了尹之南挣脱不能，被死死的按压在地上，被迫接受喂下的血，直到江心满意才停下。

　　尹之南一阵干呕，那是吃人养出来的血，光是想想就恶心。可是那东西一进到他身体里就融入其身，是不可能吐出来的。身上的咒痕倒是淡化消退了不少，乖乖回到了脖子以下。

　　“滚，我不稀罕！”尹之南怒吼着，伸手过去就要抓江心。

　　江心本是尹之南的发小，在他和祈欢这么大的时候偷跑出府去玩，钻狗洞认识的，俩人一见如故，这江心看起来像是个文弱书生，其实整个人都很疯，特别对尹之南的胃口，很快两人就成了好兄弟。

　　再后来，两个人也就狼狈为奸了。由大两岁的江心带着，俩人勾肩搭背的，偷鸡摸狗上墙爬屋，浪了一整个少年时光。

　　可是，可是这一切最后都是假的。兄弟是假的，陪伴是假的，就连江心这个人都是假的。他在他身边，不过是想尽快催熟他身上的咒痕，他是他以前就定下的粮食。或许就连儿时他替他受罚，也只是为了不让这副皮囊受一点残伤吧。

　　但是可笑的是，菸鬼却对自己的粮食动了真情，尹之南也不顾世俗和父亲的棍棒和他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一切都成了笑话。

　　“江心”本来就是他给自己的假身份，但是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把自己活成了江心，并妄想成为这个凡人江心一直伴他左右。

　　他有了私心，小心翼翼陪在他身边，为了不让咒痕生长的更快，却是又故意疏远了很多，甚至半夜偷偷喂血给他。本以为菸鬼都是没有心的，没想到自己有天竟也会有“不舍”这种情绪。

　　因为有他在，那咒痕还在肆意增长，终是决定了想要离去，可是那咒痕却已经将这少年吞噬的七七八八，江心只得用自己的血来控制咒痕的蔓延，却在这时被尹之南看见了，这份易碎的小心终于是被捅破，他只能选择逃避。

　　得知真相的尹之南还是愿意跟着江心，愿意把整颗心都剖给他，可是他却当着他的面，做尽了龌龊事，就为了恶心他，让他自己离开。后来尹之南就开始四处追杀他，扬言要千刀万剐，再见之日，绝不留情。

　　本以为不再见，那份情谊就会随着时间消散淡忘，没想到两年过去，只增不减。如今再见，是自己的一味退避，他的赶尽杀绝，眼底的一抹爱意被他好生掩藏着。

　　江心眼看避无可避，身形一闪往窗户那里跑去，他只能接着逃。

　　空桑凝气结弦，弦丝紧紧缠着江心，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尹之南走过去毫不留情的拿过他的手，又在他手腕上划了一道，刚刚他自己划得那道伤痕竟已结痂了。

　　黑色的血流进尹之南早就准备好的碗里，他紧紧攥着江心的手腕，待到接满一碗黑血才肯罢休，江心的脸色也惨白了几分。

　　当他将这碗血给李富喂下之后，李富却大极为痛苦的大喊了一声，浑身抽搐了几下昏死了过去。

　　空桑在李富喊叫的时候就闪身到了祈欢面前，将祈欢的小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身上抱着他，假意害怕轻声道：“真吓人，别看。”

　　李富躺在床上，气息微弱，人虽然算是救回来了，但也怕是回天乏术，大限将至了。

　　他猛地冲到江心那里，揪着他的领子喊道：“你满意了？你开心了？来啊你也杀了我啊，你不就是为了吃了我才在我身边呆了那么久！”

　　尹之南一拳挥在江心脸上，但是他那一脸的面无表情，还有他的沉默不肯辩解更是激怒了他，接连几拳打在同一个位置，一缕黑血顺着他的嘴角淌下。

　　江心默不作声承下了尹之南的全部怒火，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也是他该受的。他没法像普通人那样活着，却有了普通人的感情，这真的是老天对他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于他来说，阿南对他，是恩赐也是劫。但是他们二人之间，从来不存在劫后重生，有的，只是在劫难逃。

　　祈欢摇摇空桑的衣摆，示意自己没事，空桑将他抱起来揽在怀里，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心的。

　　尹之南紧攥着他的领子，逼着他跟自己直视，道：“说，被你下咒的还有谁？在哪里？”

　　“阿南，你冷静一些。”

　　“说不说？”他将江心的衣领攥得更紧，本来因失血变得苍白的脸却染了几分缺氧的红。

　　“阿南……”

　　尹之南怒吼道：“别叫我阿南！你不配！”

　　江心苦笑道：“阿南，你知道的，我想救的只有你一个。”

　　尹之南知道，他当然知道！一个菸鬼一生不可能只下咒一个人，但是再多也不会超过十个，这就相当于把自身的邪气分出去滋养生长，等再收回来那时，修为大涨，比寻常的精怪修炼不知快了多少。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找到那些同样是被江心下咒的人，然后炼化江心，使得这些无辜之人得救。斩妖除魔维护四方平安，这才是正道。

　　就算他是有情的邪魔，那也是害过人的，即使现在悔过，那又如何，正道还是容不得你。

　　江心低声道：“你在等等我，还有三个了，就还有三个而已。”

　　尹之南又是一拳挥在江心脸上，狠狠啐了一口道：“就还有三个而已？那是三条人命，在你眼里人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江心笑笑，那双赤红的眸子里露出一些不小心流出的暖意，道：“你最值钱，无一物可比。”

　　“荒唐。”尹之南冷笑一声又将他摔回到地上，冷冷的说道：“现在你是阶下囚，还怕撬不开你的嘴么。”

　　空桑见他俩聊得差不多了，便抱着祈欢走了过来，蹲在江心面前，把祈欢的衣服拉下来一点问道：“你可认识这是谁的？”

　　江心闻声抬头看了一眼空桑，讶异的问道：“你是空桑山那位？”

　　“嗯。”空桑轻笑道：“认不认识这个？”

　　江心心下了然，仔细看着祈欢身上的咒痕，说道：“不认识，下咒的这位修为比我高多了，根本看不出。不过，在叶城，我见过一样的。”

　　“那你可知……”空桑话未说完，突然周围一阵骚动，想必这李家人也是坐不住了。

　　空桑轻笑道：“尹公子，我们就先跑路了。”

　　尹之南正在气头上，显然智商跟不上节奏，耿直的问道：“跑什么啊？”

　　“这你要保的人也活不长了，你还指望人家谅解你好生招待你不成？” 空桑搂紧祈欢，起身翻坐在侧窗上，笑道：“我们这两个局外人就先撤了。”说完就很是潇洒的翻身走人了。

　　看着空桑离去的潇洒背影，尹之南十分不满的踢了地上的人一脚，极其不愿的打横抱起了江心。

　　不是他不想扛，虽然他自己不矮，但江心更是比他高大半个头，这扛着实在别扭得很。

　　尹之南扛着江心跟着来了桑欢二人的房间，随手把江心仍在角落里，江心也乖巧的蹲着看着他。

　　空桑还是有点顾忌江心这个菸鬼怕他催生祈欢身上的。祈欢就在一旁看着空桑和尹之南谈接下来的事情，听了没几句，这个身子就承受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困得不行了，就慢慢挨得空桑近了，倚靠着他打起了瞌睡。

　　见他昏昏欲睡，空桑将他抱在怀里轻轻抚拍着后背哄他入睡，倒是一旁的尹之南翻了好几个白眼，忍不住嘲讽：“童养媳。”

　　接下来，他们的目的地原本是叶城，江心临时改变去了秦安，说是那里似乎也见过同样咒痕的人。

　　可是这样说明显有些牵强，而且祈欢去方便回来后撞见了空桑和江心在密谋什么，一见他回来，两人都止住了话语。

　　一行人已经风餐露宿了四天了，本来是有马车的，但是因为祈欢实在是吐得厉害，为了祈欢的身体着想，空桑一致认为大家应该走着去。

　　尹之南一个肉体凡胎，江心被空桑封住了灵力，制住了一身本事，空桑又得照顾小祈欢，这才使得大家的脚程一慢再慢。

　　“怎么还没到啊，有这么远吗？”尹之南怨声连天的哀嚎着，抬起胳膊擦着脸上的汗。江心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边，手里拿着水袋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

　　祈欢不好意思去看尹之南，毕竟是自己的缘故才害得大家不能骑马坐马车，就单手搂着空桑的脖子专心致志的看着远方风景。

　　空桑优哉游哉道：“快了吧。”

　　尹之南搭着空桑的肩膀问道：“你不会飞吗？”

　　空桑嫌弃的拍掉他的胳膊，轻笑道：“你猜。”

　　刚到秦安，尹之南就奔去了最好的一家客栈，空桑要了两间房，两间卧房是挨着的，仅隔着一堵不怎么隔音的墙。这是尹之南强烈要求的，江心附和，房间必须挨着。一个怕被打死，一个怕另一个跑了。这俩人真的是在某些方面有些特别的默契，尹之南进了房间，把江心拴好后倒在床榻上就不起来了，埋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