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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宿命 ...


  •   *
      “我要一杯酒。”

      金色长发的小姑娘怒气冲冲地进了夜店的门,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中提起裙子坐在吧台椅上,她一身华丽的衣裙,简直就像是要赴宴的贵族大小姐,和这个昏暗的酒吧格格不入到了极点。

      “对不起啊小姑娘,我们这的酒不出售给未成年人。”

      酒保小哥好脾气地对她笑了笑。

      小姑娘鼓起脸颊,哄孩子的语气显然让她更加恼怒了。可她并没有像高高在上的贵族一样对酒保小哥颐气指使,恶语相向,只是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后就提起裙子下了吧台椅,在一群如狼似虎的眼神中,走向了角落。

      昏暗角落里的奥克塔维娅就这么看着小姑娘逆着光向她走来,吧台的暖灯洋洋洒洒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了一层闪亮的金边,金色的眼眸比太阳还要闪耀,她看起来像是在发光恍若圣洁的天使。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小姑娘指了指奥克塔维娅身旁的位置。

      “当然,我可爱的小淑女。”

      于是小姑娘在此起彼伏的叹气声中落了座。

      “小姑娘,你是离家出走了吗?”

      “不是,”小姑娘灵动地眨眨眼,“我只是偷溜出来玩。”

      “看来宴会太无聊了呢。”

      “就是这样啊,他们还不让我喝酒!”说到这里小姑娘着实气愤,“明明哥哥都可以喝!”

      “啊啊,叛逆期的女孩子,”奥克塔维娅举杯喝了一口伏加特,“大人说不行的事情就一定要做,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不是件好事啊,小姑娘。”

      “我只是想尝尝看嘛~”

      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模样着实惹人怜爱,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好像会说话一样,令人心肠一软忍不住对她予给予求。

      奥克塔维娅恍惚了一下,这样璀璨的鎏金,她这辈子只在那一个人身上见过。

      “巴布洛!”

      奥克塔维娅高声叫着酒保小哥。

      “再来一杯伏加特!”

      小姑娘弯了眉眼,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奥克,这样不好吧?”

      酒保小哥迟疑不决。

      “别啰嗦,快点的。”

      奥克塔维娅敲了敲吧台,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总是要让人知难而退啊。”

      伏加特倒入装了冰球的阔口酒杯,浓重的酒精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小姑娘不适应地皱着鼻子。

      奥克塔维娅递给了小姑娘半颗柠檬。

      “喝一口酒,咬一口柠檬。”

      说罢,她看好戏一般地放下了自己的酒,左手支撑着下巴看着小姑娘喝酒。

      小姑娘视死如归地抿了一口。

      刚一入口就只有一个感觉,苦,苦涩到舌头发麻,咽下去之后,更是难受,好像咽下了一个着火的轮胎,一路从喉咙顺着食道往下滚,燃筑起高高的火墙,最后落到胃袋里,连胃都烧了起来。

      小姑娘苦着脸咬了一口柠檬,汁水进嘴时那种酸苦交融的感觉真的是无以言表的痛苦经历,不过也就是几秒钟的事,那种像妈妈熬的魔药一样的苦味就缓解的差不多了。不过胃里还是烧,真的就像刚喝了一大口岩浆。

      “好难喝——”

      这种发苦发涩的东西,喜欢甜食的小姑娘表示拒绝。

      “这么折磨人的酒,为什么世人都说酒是好东西呢?”

      奥克塔维娅低笑着把脸蛋红扑扑的小姑娘手里的酒拿了过来,轻抿了一口。

      “我曾经工作的地方天寒地冻的,就算身体感觉不到寒冷,心里也是别扭的,仿佛和窗外的风雪感同身受一样。”

      “开宴会的时候一人一瓶伏加特,对瓶吹到天亮都没关系,那些人不愧是……”她顿了顿,含糊地一笔带过了,“那酒量我是比不过,我喝了半瓶就倒地不起了。”

      “后来物资匮乏的时候呢,一瓶伏加特,大家伙你一口我一口的,谁也不嫌少,倒也是乐极。”

      奥克塔维娅垂眸戳了戳浮在琥珀色酒液里的冰球。

      “一个人喝酒……好无趣啊。”

      “你不在那里继续工作了吗——诶,谢谢。”

      小姑娘接过酒保小哥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啊,后来那里被其他势力插了一脚,我不比其他员工,只是个普通人,为了不让新所长为难,我就主动辞职了。”

      “你呢,小姑娘,这么晚了出来这么久,不怕家里人担心吗?”

      “叫我晓(Akatsuki)吧,奥克小姐。”

      小姑娘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

      “实不相瞒,因为被爸爸妈妈喂了太多的狗粮,再加上哥哥在宴会上被太多的小姐们围着,我才有机会偷跑出来的。”

      “晓(Akatsuki)?日语?度过漫长的黑夜迎来破晓?”奥克塔维娅凝视着她鎏金色的双眼,又好像在透过她看着另外一个人。

      “真是个好名字。”

      奥克塔维娅蓦地弯了嘴角。

      “说起喂狗粮啊,我想起了一对情侣。”

      “为了方便,我称呼情侣中的女性为R,男性为K。”

      小姑娘做出俯耳倾听的姿态。

      奥克塔维娅抿了一口伏加特,继续道:

      “他们俩啊,大抵是宿命吧,明明是一起共事的前后辈关系,却戏剧化地变成了敌人。”

      “那个时候,真的是太难了,我们不眠不休地为R和她的后辈M做好一切后勤工作,而她们站在最前面,直面战争与死亡,去争取一个希望。”

      “最大的敌人就是以K先生为首的团队和他们背后的‘那个’,就叫他们A组吧。”

      “我一开始并不是我们组织的成员哦,是在R和M圆满拯救……”

      奥克塔维娅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完成了任务以后,在那个组织极端缺人手的时候才加入的。R和M的丰功伟绩,我一直都是道听途说,甚至进入组织之后看见R,我都有点不敢置信。”

      “那样艰苦而伟大的业绩,真的是靠她一个人完成的吗?”

      奥克塔维娅苦笑着又灌了一口酒。

      “那个孩子,实在是太温柔了。”

      “因为太温柔,所以才会被欺辱,六个小时不停歇地审讯——”

      “那群混蛋——!”

      她突然激动的情绪让小姑娘吓了一跳。

      “然后呢?R小姐怎么样了?”

      ——后来啊,俄罗斯的冰雪覆盖了整个迦勒底,她眼睁睁地曾与她讲述拯救人理烧却旅途的汉克被冻成了冰雕,与她一起疯狂加班为藤丸立香修改报告交给魔术协会的赛琳娜被黑发的神父捅了一刀。为数不多活着的人,被福尔摩斯先生送上了虚数潜艇……

      “后来R和M开启了新的征程,我们只能将悲伤留在心底,化为动力也已日渐地拼命工作,让她们没有后顾之忧,来为她们的旅途增添希望,哪怕只有一分……”

      “R就像一个发光体,再怎么难相处的人,她都会游刃有余地处理好与他人的关系,化敌为友那是常有的事。而他们这些闪闪发光的人在一起的时候,尽管只是看着,我自己也都常觉得好像被照耀了。”

      “她真的是一个很不可思议的存在,即使深陷泥沼,深受绝望,她仍会化作黎明点亮夜空,带来爱与希望。”

      “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颜,自己的心情都能不自觉地变好。”

      “明明她还没有成年,却要在狂风暴雨中成长,在打滚摸爬中学着将感性与理性分开,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咳咳,不好意思,跑题了。”

      “因为角色位置和利益关系的位置颠倒,R和M很不适应,不,倒不如说她们这样善良的孩子是怀着愧疚和罪恶来做选择的。”

      “可她们没得选,所有人都没得选,至始至终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我们除了前进别无选择,正是如此,在这漫长而昏暗的道路上,谁也没有回头。”

      奥克塔维娅喝下了晓酒杯里最后的一口酒。

      “一开始员工的缺少让我不得不暂代了医疗室的常驻人员,嘛,别看我这样,我曾经可是护理专业的,不过后来转到了物理系。”

      小姑娘真诚地鼓起掌来。

      “这跨度可真够大的,奥克小姐你真厉害!”

      “不敢当不敢当。”

      奥克塔维娅谦虚地摆了摆手。

      “我知道她一直很痛苦,她就是那种把所有一切扛在肩膀上的人,总是拼尽全力把自己能做到的做好,以至于我时常在想,她是不是为此而生的?”

      “她一身的伤,我第一见到的时候还不自觉地哭了出来,R还笑着安慰我说不疼了没关系。”

      “几乎其余所有人都是蓝色银幕上可以衡量的数据,从未知的处汲取非人的力量,唯独R需要仰仗他人的呵护才能从那里活着回来,再从医疗室里捡回一副残破不堪的身躯。”

      “她短暂而浅薄的人生里,好像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生死线上挣扎,可她又做错了什么,需要一次又一次地背负着这样重大的责任。”

      奥克塔维娅哽咽地摸了一把眼泪,酒保小哥侧耳偷听,听得入神,还给她免费续了杯酒。

      “谢了。”

      奥克塔维娅轻嗅了嗅,浅抿了一口。

      “Kirsch(樱桃酒)?”

      小姑娘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怪异。

      “老板娘做黑森林蛋糕后剩了一点,扔掉怪可惜的。”

      酒保小哥解释道。

      “也是巧了。”

      奥克塔维娅低声嘟囔。

      “K先生啊,大家一开始以为他是叛徒,谁曾想他是以自己的方式来反抗幕后的大Boss呢?”

      “K先生和R最大的分歧就是是否要放弃泛……嗯,我们的组织,他们有各自坚定的立场和信仰,因此开始了对决。”

      “啊,我并不在现场的,都是后来听M小姐的转述。”

      “我听M小姐说,最后,是K先生激励了一直心怀罪恶感的R,为了比R自己还要相信自己的K,她放下了愧疚,重新燃起了斗志。”

      “在突如其来的危险中,K保护了R和M,他最后用自己的方式成全了R。”

      奥克塔维娅叹了口气。

      “那是R第一次从对立的敌人,还是最为强大的敌人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认同和肯定。”

      “是第一个以前辈的身份向她道歉,道歉又一次地把重任交给她,也是第一个以敌人的身份告诉她,无需心怀愧疚和罪恶感地走下去。”

      “温柔的人总是寸步难行,因为这个世界,既不温柔也不正确。”

      “但是哪怕是寸步难行也要走下去,哪怕为此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愚蠢而天真啊。”

      “他们两个简直就是一模一样的笨蛋。”

      酒保小哥抽噎了一下,小姑娘把桌上的纸巾递给,他擦拭好了眼泪便继续追问。

      “那K和R是怎么在一起的?你不是说他们是一对令人羡慕的情侣吗?”

      酒保小哥丢掉纸巾。

      “要是他们是以生离死别为结局的情侣,我就不依了!”

      奥克塔维娅把喝完的酒杯递给他。

      “想知道?再来一杯!”

      酒保小哥特别麻利地把剩余的樱桃酒全都倒给她。

      “痛快!”

      奥克塔维娅再抿了一口酒,她眯起眼睛看着沉默不语的小姑娘,总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她现在已经有些醉了,看什么都是重影,也来不及追究那一点熟悉源自何处。

      “嗯,再后来啊,就是奇迹了。”

      “R召唤……”奥克塔维娅故意大着舌头把不该说的词打岔了,“K加入了我们的组织。”

      “他们两个从一开始的生疏到后来完全打成一片,几乎没用多久时间。”

      奥克塔维娅闭上眼睛。

      “K抛去那层高冷的外衣之后,暴露的本性真的让人难以置信。”

      “原来高冷的人都是这么天然的吗?我看着R对着K恶作剧,忍不住这样想。”

      “R也时常会对着K撒娇、诉苦,好像这段旅途有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前辈对她来说真的很不一样。”

      “也是,两个人背负总比一个人承担起一切来的好。”

      “R和K真的很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读懂对方的意思。”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奇妙的氛围,旁人好像无论怎么样都插不进去他们之间。”

      “我的爸爸妈妈也是这样啊。”

      小姑娘吐槽道。

      “时常若无旁人地黏腻起来,吃早餐的时候妈妈一个眼神,爸爸就把她想要的东西拿给她,而妈妈永远比爸爸先一分钟吃完早饭,然后为他整理领巾送他出门。”

      “好羡慕——”

      酒保小哥再次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他们也经常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默契起来让人无法插入他们的话题。”

      小姑娘摇了摇头。

      “如果我嫁不出去,一定是因为找不到像我爸妈那般的灵魂伴侣。”

      “K和R也是啊。”

      奥克塔维娅露出怀念的神色。

      “他们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确认了关系,不,倒不如说是,他们相处地太过自然,任谁也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相处模式和往常有什么差别。”

      “直到某一天——那是个难得的休假,我们这些后勤是比996更惨的007。”

      “我难得起来兴致走出组织的建筑去看海,结果有人比我更早地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没错,就是K和R,R依偎在K的怀里,他们坐在海岸边,数千万吨海水在他们脚下缓缓地荡漾,潮水在黑色的山崖下碎成白色的水花。”

      “但是他们看的不是海,是满天星斗。”

      奥克塔维娅脸上满是向往。

      “K在教R指认星星与星座,告诉她星星的故事和含义——”

      奥克塔维娅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躲在暗处,听着K用他那春天一般的声音娓娓道来,无月的墨色天幕上是闪烁的群星,于听觉和视觉都是一场绝无仅有的盛宴,那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场景……”

      “再后来呢?”

      “呼——”

      奥克塔维娅一头栽倒在吧台上,不省人事。

      “太过分了,讲到关键时刻醉倒了,奥克——”

      “维卓尔蒂。”

      和小姑娘特别相似的少年静静地站在酒吧的门口,他一身白色礼服,清癯挺拔,宛如月下青竹。

      “阿尔迦勒斯?”

      他逐步走进因喝酒而脸蛋通红的小姑娘。

      “嗯?怎么戴上了美瞳?”

      “诶嘿嘿嘿——”

      小姑娘,不,应该是维卓尔蒂抱住自家兄长的腰,笑得傻兮兮的,鎏金色的眼中浸出一点酒意微醺的朦胧。

      “哥哥——”

      “过去,现在与未来,就算是时间,也无法将爸爸和妈妈改变。”

      “他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的。”

      酒保小哥听懂了,他瞠目咋舌到差点把手上的杯子给砸了。

      阿尔迦勒斯抱住自己任性的妹妹,相似的鎏金眼眸波光潋滟,折射出了细碎的光泽,犹如阳光下泛起波澜的水面,晕出碎碎点点的粼光。

      “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们是属于对方的宿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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