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反光》维多利亚苏三

6、第 6 章

　　万幸刀口不深，没伤到内脏，只要静养。

　　林一诺经常来医院看他，他们有时会一起躺在病床上看小说。

　　林一诺看困了，会直接缩进他的怀里。他看着林一诺的睡颜，亲亲的吻了吻林一诺的额头，心里想着：诺诺，我的诺诺。

　　这三个月可以说是他目前为止人生中最幸福的三个月。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更大厄运即将来临。

　　他在医院看见了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家，也联系不上。隔壁的奶奶说他妈妈去北城找了个活，工资高。他这才放下了报警的电话。

　　现在，应该在北城的他的母亲，出现在南城医院的肿瘤科。

　　他跑上前，喊了声，“妈”。

　　这个总是对他大吼大叫，不时还会拳打脚踢，靠着卖油条把他养大的母亲，什么时候这么苍老了？

　　他突然难过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你…你…怎…怎么…了？”

　　殷悦用她一贯的凶恶口吻回应，“年纪大了是吧？连你老娘都管上了？”

　　殷睿没有和她啰嗦，直接抢过了诊断书。

　　胰腺癌晚期。

　　殷悦的眼睛也红了，但她还是一贯的态度，“等我死了，你就解放了。”

　　殷睿几次尝试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第一次，抱住了他的母亲，在她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殷悦也第一次回应了他，轻轻的拍着他的背。

　　…

　　林一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殷睿，只能笨拙的抱了抱他，“你还有我。”

　　殷睿沉默了很久，“无论…我多努力，得到的都只有恶言恶语。我第一次考满分，把卷子拿给她签字，她撕掉了卷子。开始疯狂的骂我，说她本来也是样样拔尖，被我害的连大学都没读完。后来，我中考考了市第三，圳北给了我三万块奖学金，我很高兴的拿去给了她，她把钱摔在地上，说用不着我这种人的钱，我学习再好以后也会去□□。我…知道是我毁了她，我生理上的父亲是个人渣。所以…她不爱我，我能理解，我也不爱她。但我只有她这一个亲人。”

　　“她…她…没用过我挣来一分钱。但是我就像是为了恶心她一样，任凭胡翘楚欺凌殴打，为了可以把两万块钱摔在她面前。明知道她不会心疼我，我还是抱有那么一丝幻想。”

　　“我…我…五岁的时候，被楼下一伙小孩欺负。里面有个小女孩，我和另外几个人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她的裙子，她回家告状。我妈把我整个人提起来打，说我脏，我贱，我留着那个贱人的血，我早晚会和那个贱人一样。”

　　“可…可…现在，我连她都要失去了。哪怕她不爱我，她恨我，我还是需要她。她不温柔，不体贴，她歇斯底里，脾气暴躁，但她是我的妈妈啊。”

　　林一诺是无法体会殷睿的。

　　他是在蜜里长大的，这一生都顺风顺水，没受过一点委屈。他生来就无条件的拥有很多很多的爱。

　　他无法想象殷睿成长的环境，他想把自己放在殷睿的位置上，去感受殷睿。但他做不到，他是没吃过苦的人，无论怎么代入也做不到感同身受。

　　他知道言语在此时是苍白的，不需要虚伪的对殷睿说我理解你，他只要陪着殷睿，就够了。

　　…

　　林一诺见到了殷睿的母亲，他无法把眼前这个一丝不苟、谈吐不凡的女人和殷睿口中的母亲联系起来。

　　她看上去是个典型的知识分子，比起一个市井女人，更像个语文老师。

　　林一诺抱着一束百合，手里拎着一个果篮。跟在殷睿的后面，进了病房。

　　殷悦很惊喜的抱过了那束百合花，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到花。

　　她把花放在了床头，“谢谢你，这是阿姨第一次收到花。”

　　“阿姨喜欢，我下次再带。”

　　殷睿牵住了林一诺的手，“妈，这是我男朋友，林一诺。”

　　殷悦面色平静，好像刚刚不是她的儿子在当面出柜，“一诺，阿姨可以这么叫你吗？”

　　林一诺有些紧张，“可以的。”

　　“一诺，你想清楚了吗？你的父母能接受吗？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也不要伤害到自己的父母。”

　　“我…”林一诺一时哑然。

　　“阿姨不是在催促你什么，也不是需要你保证什么，阿姨只希望你能对自己的言行负起责任。这条路不好走，能不走就尽量不要走。如果走了，就要有斩开所有荆棘的勇气。”

　　“阿姨，我想清楚了。以后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我想和殷睿在一起。”

　　“那阿姨祝福你。”

　　整个对话过程中，她都没有提过殷睿。母子俩以一种诡异的模式相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