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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113章 画像 ...
113章 画像
沙砾闪电般飞至,让她不免想起当初淮河边上那一箭之仇。
那时还可以牺牲一下肩膀,如今想要她的眼睛?
做白日梦呢。
食月捏得拳头都要硬了,正要侧脸避开并一掌打出去时,一粒比红豆略小的沙砾突然从囚窗外飞进来,它的速度更快,在距离半丈之处时与付仁的沙砾撞上,卸去了大部分劲力,最终付仁那粒沙砾只砸到了食月的脸颊上,且力道很轻,她被砸到后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就像是街边小儿玩闹时随手扬过来的。
青年的眼神霎时一变,冷声唤道:“血九。”
不知从何处飘出来一条影子。
“属下在!”
听到这个声音,食月不由眉眼一动,浑身躁动沸腾的热血也逐渐冷却下来。
原来前些日子盯着自己的人,竟是付仁派来的,这血九不仅盯得死紧,为人心思缜密,而且还是个中翘楚,比鹰还能熬,让她做事都有些顾虑,好在从如今的结果看来行事并无差错。
只听付仁道:“即刻去追,不论生死。”
那唤血九的便神色一凛:“是!”
他废话不多说,一声应下,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暗卫一离开,付仁眸中划过一抹戾光,探究的眼神立即扫向食月,却见她一脸惊恐,神情呆滞,嘴角血迹斑驳,似还未从生死边缘中回过神来。
他眼底晦涩不明,掩在阴影下的手指聚拢,深厚的内力聚于掌中。
一片死寂中,隐约从寒风中传来夜鸦的叫声,高高低低,嘶哑凄厉,格外渗人。
青年猝然松开手指,一语未发,转身走出了牢狱。
走到偏僻无人处,付仁说:“什么事?”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阴影处,低着头,压低音色道:“姝殿下命奴给您带句话,今夜务必要解决掉平月,否则夜长梦多,多生事端。”
付仁淡淡道:“我心中有数。”
此人离开后,青年站在原地,犹如一尊冷硬玉石刻成的雕像。
半晌,他才道:“准备‘无忧梦’。”
隐于夜中的暗卫一愣,似是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回过神后忙应道:“是。”
·
阿奴作为被四公主府遣散的男宠,自府里出来后,就依照刘姝私下所言,乖乖到了某处别院报到,因为原先颇受刘姝喜爱,管家单独给他分了一间好住所,不必与他人共住。住在这处别院后,他依旧衣食无忧,只是身上穿的不再是柔软鲜亮的绫罗绸缎,而是制作精良的侍卫制服。
一连数天,之前在四公主府中见过的一些兄弟们也陆续到了这处别院,身上也同样换上了侍卫制服。
与他人不同的是,只有阿奴知道,原本应该被封锁在公主府中的四公主刘姝,会在深夜时分出现在这处别院的主卧中。
这天深夜,他冒着寒风披星戴月而归,一进自己的房间,便知道刘姝来了。
男人轻声道:“殿下,您来了。”
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却隐含压迫感:“消息传到了?”
“幸不辱命。”
“很好。”刘姝终于回过身来,在月光下露出一张姝丽的面庞,“付公怎么说?”
“大人说心中有数。”
刘姝眉头皱了下,才要说话,突然有人急促地敲了敲门,有少年压低了音量小声问道:“可是殿下来了?”
听到来人声音,刘姝松了下眉:“进来。”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隙,刮进一股冷风,敲门的少年手足放轻,单薄的脊背小心翼翼地从缝隙钻进来,除了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脚底摩擦声,几乎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刘姝眼底露出满意之色,面容也随之变柔和了些,不再显得太过于恃贵逼人:“大姜,何事?”
少年脱掉兜帽,露出一张冻得僵硬的俊美脸庞,他语气急促地说:“殿下,今日小姜从宫里带出来一个消息,内行厂的厂卫明日卯时将要封锁北城西街的一大片区域,其中就包括您的十六间别院,奴担心会搜查到……赫先生身上来。”
大姜和小姜是一对双生子,身高、体重、样貌一模一样,除了她,几乎没人可以分清他们。他们以前是她的男宠,后来为了表态,她不得不遣散公主府的男宠,当然也并不是真正的遣散,只是换了个身份,其中大姜和小姜,一个被安排进了别院,一个被安排进了近卫军。每当近卫军下值去聚餐时,便是大姜和小姜交换情报的时候。他们自幼父母双亡,在奴隶营过得猪狗不如,是她救了他们,他们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因此刘姝对他们极为信任。
听到这个消息,刘姝深信不疑,眼底骤然掠过一抹狠戾,语气却平静道:“好,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少年低低地应和一声,他谨慎地戴上兜帽后,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屋子。
大姜一离开,刘姝便道:“阿奴,你即刻拿着本宫的令牌去北城西街的别院,将赫百益就地处决!”
父王常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她女承父志,也并不过分吧?
阿奴瞳孔微震,诸如大姜小姜之类,大约只知道赫百益是刘姝的师父,与铁矿之事有干系,但他却是知道更为隐秘之事的,他犹疑道:“殿下,您是否要再考虑考虑?如此做法,日后若是不慎被发现,定会被扣上灭杀亲父之名,无论如何怎么也摘不下来了。”
刘姝冷笑一声:“你竟敢胡说八道,本宫的生身之父是当今君王,绝无他人,你莫要听信宵小之辈的蛊惑人心之辞。”
阿奴轻叹一声:“是,奴知错了,请殿下责罚。”
刘姝给他一张令牌,语气严厉地说:“这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此事办得好,本宫便不罚你了。”
“是。奴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阿奴表完忠心,双手捧过令牌,转身走出了屋子。
昏暗的内室没有点烛,只余刘姝一人,她不知想了什么,站在黑暗中久久未动。
阿奴拿着刘姝的令牌,顺利进了北城西街的某间别院,除此之外,这间别院的侍卫都将听命于他。与阿奴这些男宠出身的侍卫不同,这间别院的侍卫是真正从小习武,优中选俊选拔出来的,他们有的一边看不惯以色侍人的男宠,一边又藏着嫉妒的隐秘心思。
别院的侍卫首领挺着高傲的头颅,却不得不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阿奴道:“此事事关赫先生,需到里间详谈。”
侍卫首领命令属下先领着阿奴进会客厅,自己落后三步,吩咐仆奴去请赫百益:“此时时辰太晚,赫先生可能已经睡下了,但无论如何,你们必须将赫先生恭恭敬敬地请到会客厅来。赫先生是殿下的贵客,万万不可怠慢,可记住了?”
阿奴目视前方,似乎并没有听到从寒风中飘来的说话声。
走进会客厅后,即便现在已经很晚了,但流水般的果饮茶点还是摆满了会客厅,地龙也烘烤得室内温暖如春。可想而知,这些平日里便是齐备的,为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阿奴眼睫低垂,喝着热茶暖身。
他没急着说事,心中估摸着时间,喝完一盏茶后,才开口道:“殿下此行命我过来,是有一件要事……”
·
“赫先生,可是睡下了?”
寒风呼啸的屋外传来奴仆小声的问询声。
屋内,中年男人蓦地睁开了清醒而充血的双眼。
自蓬莱岛一事密谋失败,赫百益便被以江家为首的等云梦泽世族追踪,他狼狈逃窜,经历了十数番被发现又逃出生天,最后一次是被逼到海涯边上,他没有太多时间犹豫,便跳海逃生。
云梦泽多岛屿,他运气还算好,被海水冲到了云梦泽边上某个不知名的荒芜小岛上,不过在岛上风餐露宿了半月有余后,他才终于劫持到一艘黄昏时分路过的乌篷船,连夜登岸离开云梦泽,又在大路上抢了一辆马车和两件厚棉袄,一路吹着冷风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君临城。
一到君临城,赫百益立即联系自己在这里的线人,给王宫里的纯妃和王宫外的刘姝递去消息,很快就住进了刘姝在北城西街的别院。
但只好眠了两夜,他便听线人禀报,有人将铁矿之事捅到了君王面前,朝野内外霎时一片腥风血雨,刘姝也被封锁在了公主府内。不仅如此,此事还吸引了云梦泽的注意,各大世家定会接连派人前往君临城,到时他还怎么藏得住!还怎么东山再起!
为此,赫百益已经数夜辗转反侧,不得安眠,常常于半夜惊醒,生怕自己身首异处。
屋外的奴仆又忍着寒意轻声询问了几声,屋内还是无人应答,他们为难地面面相觑,有些忐忑地小声讨论说:“上面吩咐了一定要将赫先生请去会客厅,现在怎么办?”
一定要将他请过去?
赫百益心头莫名一凛,他蓦然掀被起身,顶着屋外的寒风从窗扉飞身出去,在夜色和风声的掩饰下,悄然摸到了会客厅的瓦顶上。
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一个声音,说:“殿下此行命我过来,是有一件要事,不得不立即执行。”
另一个声音问:“你深夜而来,是何要事?”
“即刻将赫百益就地处决,不得有误。”
侍卫首领大惊,才要说话,却似是发现了什么,他眼神蓦然一变,厉声喝道:“屋顶上有人,速追!”
正在窥听的赫百益心中震惊,尚且还来不及接受亲生女儿要将自己灭口的事实,便飞身逃遁进了夜色里。幸而底下的人还不知道最新的命令是处决他,倒是方便了他逃生。
两刻钟后,赫百益险险逃出北城西街的别院,藏身于一间青楼。
然而还没喘上一口气,便被几名黑衣人打晕了扛走。
·
“禀告主上,活捉一人,只是……”血九垂下头,万分自责地说,“此人不是当时牢狱外的出手之人。”
付仁并不意外,只道:“审讯过了?”
“是,此人名为赫百益,乃云梦泽原赫家家主,一直居于四公主位于北城西街的别院中……”血九禀报完审讯内容,有些犹疑地说,“此人还透露了一则重要消息,言及君王子嗣,真假难辨,属下目前掌握的证据暂时无法证实其言是否属实,还请主上明断示下。”
付仁将手中的一则密信点燃:“说。”
血九便道:“赫百益透露,四公主刘姝是他和纯妃的女儿。”
说完详情,不等付仁问,血九又自行补充道:“属下并未用重刑,他就交代了,不知其中是否有诈。”
青年眯起一双薄凉瓷白的瑞凤眼,眼底波云诡谲,片刻后,他吩咐道:“将人移交给内行厂。”
一旦将人移交给内行厂审讯,相当于君王也要知晓了。
血九并不多问,当即退下去处理了。
·
“提督大人,东厂那边移交了一个重要人物过来。”
柳宁刚从外面深夜回来,他一边听属下禀报,一边在屏风内脱下沾染风霜的外衣,穿上素净的常服,闻言,少年随意地问道:“是什么人?”
“此人名为赫百益,这是随此人一同移交过来的审讯记录……”
柳宁骤然抬首,吩咐道:“我要亲自审讯此人,传令下去,内行厂即刻戒严。”
审讯结束,天色已经大亮,柳宁换上朱红官服往宫里赶。至宫门外,已是辰时,官员皆下朝去上值了,他匆匆赶至御书房外,朱门边上孤立着一个被寒风吹得有些僵硬的背影,见其官服是翰林院编修六品官服,他心中便知晓是谁,走近了,果真是毕丞的嫡长子毕思,今岁的恩科探花。
毕思如前几日一般,仿佛不知道寒冷,恭恭敬敬地手持奏疏,垂首默然不语,期望能等到君王的召见。
柳宁脚步顿了顿,他一身风霜赶来,被风带起的衣袍角与毕思错身而过,经通传后径直进了御书房,将结案书呈予君王:“陛下,此乃铁矿一案的结案书,请陛下阅批。”
“办事速度不错,朕要重赏。”
刘狩龙心大悦,接过结案书逐字逐句细看。
然而愈看,他的脸色就愈难看。
御书房内一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内侍无人敢走动,生怕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都会惹来杀身之祸。
不知过了多久,忍着怒火看完结案书最后一个字的君王骤然爆发,将其狠狠掷于地上,大骂:“竖子尔敢也!”
“都给朕滚出去!”
满殿的内侍连忙屁滚尿流地逃出御书房,唯独穿着朱袍官服的少年孤立在原地,神情平静,没有一丝自己的情绪,犹如一柄未出鞘的霜刀雪剑,只待主人指哪打哪。
“砰。”
一块墨条砸到额角,露出一点腥红,他仍然一动不动。
这样的场景其实并不少见,柳宁早就习惯了君王的残暴无常,明明能躲开,却并不躲开,否则就是忤逆,就是脱离掌控,君王会变得更疯更残暴。
“朕绝不允许有人混淆王室血脉……”
男人充血的双眼掠过朱红官袍上的梼杌凶兽,蓦然冷笑一声:“朕必定处决赫百益和封纯然那对奸夫□□!至于刘姝,虽为孽种,却也可物尽其用。”
他狠戾的声音阴沉下来:“……就是不知,朕的大皇子是也不是朕的亲子。”
这番安排,显然是要用杀人灭口掩盖一国之主被背叛的丑闻了。
至于正在坐牢的食月,她作为铁矿之案的直接推手,间接牵扯出了王室丑闻,在君王心中归为一功一过,也不知最后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柳宁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平静道:“血脉一事事关陛下江山社稷,奴定当查明。”
“哼,若也是个孽种……”刘狩听到殿外有声响,蓦然冷喝一声,“谁在外面?!”
有碗盏摔到地上碎裂的声音,窗外阴影一掠而过,守在殿外的御林军连忙去追,外头传来一阵护甲跑动的声音。
约过了半晌,御林军总统领来禀报:“方才偷听的是一个侍女,如今已经撞剑自尽了。”
听到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而且人也已经死了,刘狩便眉头舒展了:“哪个宫的侍女?”
总统领低头:“看其服饰,应当是御膳房来送甜品的侍女。”
刘狩心中正掠过那对奸夫□□的数十种死法,一听不是后宫的,便不是很在意了。
柳宁却眉眼一动,出声道:“今日所说之事事关重大,陛下不如再查一下后宫?”
刘狩思量片刻,吩咐道:“叫黄吉安。”
内侍忙去殿外唤人,片刻,掌印太监黄吉安便一路小跑着过来。
“方才侍女在御书房偷听自尽一事,你去查明是否与后宫有关。”刘狩面色冷沉地点明,“尤其是昭纯宫,除非朕有吩咐,否则一虫一鸟也不允许出来。”
黄吉安小心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恭敬地道:“是,奴立刻去办。”
柳宁又不着痕迹地开口:“陛下,奴来时看到外头候着个人,没注意瞧是谁,不过定是陛下不喜于他才不得召见,若是其阻碍了陛下的大业,是否需要奴出手解决?”
这话中处处为自己考量,刘狩很是受用,面色缓和了些:“别整天打打杀杀的,杀尽了臣子谁来替朕办事?再说这也不是那些普通臣子,他是毕元靖的嫡长子毕思,毕丞年纪都这么大了,就这么一个儿子,冲着先王的面子,朕也不能断了他的根。”
一番话说得通情达理,仿佛刚才残暴的人不是他。
殿内诸人也假装对一地狼藉视而不见,纷纷附和:“陛下仁慈,天下之福。”
恍惚间,刘狩被捧得都要遗忘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冕朝天子,似乎自己已经坐拥天下,贤明仁和,万民称颂。
“罢了,宣毕思。”
数日前毕思为平月请愿惹怒了他,刘狩这才晾着他,不想毕思年纪轻轻竟是个老古板,每日卯时都到御书房外候着,申时三刻要闭宫门了方归,这几日都如此,天气那般冷也没能逼退他。
君王发话要见臣子了,数十个内侍连忙迅速地将御书房恢复齐整,黄吉安去门外宣毕思觐见,御林军总统领瞧见暂时没自己的事儿了,很有眼力见地自行退了下去。
不多时,穿着一身翰林院编修六品官服的少年裹挟着风霜走了进来,深褐色的官服颜色暗沉,压得这个年纪的少年多了几分老成。
但他抬首时,眼神又和那些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刘狩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似乎是更光风霁月一些,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人并不适合他统治下的朝堂。
毕思仿若无知无觉,用冻得冰凉的手举着冰冷的奏疏作揖:“臣,翰林院修撰毕思,叩见陛下。”
年轻俊美的探花郎出身君国贵族世家,礼仪举止无可指摘。
刘狩冷淡颔首:“平身。”
“臣有一事要奏。”
“准奏。”
毕思早在前几日就已经打好了腹稿,这些天又打磨了十数遍,早就烂熟于心,闻言也没有丝毫犹豫,当即直言道:“臣要为恩科状元,翰林院修撰兼户部郎中平月请愿,望陛下听臣言毕,施恩于下。”
他又深作一揖,恳切道:“臣曾于数日前,在试卷阁拜读过平月的恩科考卷,其中有一道策论题出自长公主之手,为‘如何让耕种者日日有米可吃,四季有衣可穿,年年有粮可余,家中有钱可医’,平月的策论鞭辟入里,令臣深受启发。文章中提及,君国地处南方,大江大河环绕,盛产鱼米,应是富庶之国,民民却缺衣少食,根源在于用得多了,产得少了,若长此以往,国家将面临粮食短缺、积贫积弱的困境,当即最主要的应对之策为开源节流,止战止戈,休生养息。想到如今君国之国情,臣深以为然。”
“平月还写道,这开源节流,需找准病因,对症下药。他认为用得多了,是由于君国连年征战,将囤积了十数年的积谷仓消耗了十之六七;产得少了,是由于耕种的人少了,能种的地也少了。少青壮年都被征兵去打战,耕种的人只剩下了老妇幼,劳动力严重不足,不仅如此,耕种者的土地还被贵族趁机侵占兼并,多重原因之下,粮食的产量自然就少了,以致耕种者在缴纳完沉重的赋税后,连勉强为生都难以为继。这也间接引发了布料短缺,自古男耕女织,人可以一年不换新衣,却不可七日无粮,因此女人都去种地维持温饱了,导致丝绸棉布的产量骤减。施政者若要开源,需从增加耕种人数、耕种土地方面入手;若要节流,需从国家财政支出入手,削减或砍掉部分非必需支出。”
“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必须要颁布相关法令保障耕种者,令有人种、有地种、有粮剩、有盼头,这样才能不破坏君国的根基。有人种,就要止战止戈,让少青壮年人口回归耕地,还要化奴为民,增加耕种者的人数,如今在君国,奴隶人数是耕种者的十数倍,却被贵族圈养起来攀比取乐。有地种,就要打击贵族兼并耕种者的土地,将土地收归国有,分配给耕种者种植,并鼓励开垦荒地。有粮剩,就要减轻赋税,增加耕种者可支配粮食,还可以与鼓励开垦荒地相结合,比如新开垦的荒地征收更低的赋税,此外还要立法制定贵族的征收标准,保障从贵族手中租赁土地的耕种者利益。当耕种者有了多余的粮食后,就可以到市场上自由交易,以物易物或换成银钱,也可以由国家或授权的米行按市价统一收购。有盼头,耕种者能吃饱穿暖,有钱看病了,才会继续种地,安稳过日子,他们不仅能持续地为国家产出粮食,还会对国家更忠诚。”
“臣认为能写出这篇策论的平月,一心为国为民,平日从不攀附权贵,怎会是他国内奸?望陛下明察,莫要寒了臣等之心。”
刘狩的眼神晦暗不明,作为自己钦点的恩科状元,平月的试卷他自然是看过的,很多论述都在要点上,但自己明白是一回事,臣子当面点出来又是一回事,恐怕再心胸宽广的王侯都会心有芥蒂,更何况他本人并不心胸宽广,上一个指出他不对的人,已经当场血溅金銮殿了。
而且明白归明白,他却不认同处理手段,不仅太慢,而且不成熟,太理想化,居然妄图染指世家贵族的利益,简直异想天开。
论治国,难道一个初入茅庐的少年能比得上他?
点他为状元,不过是有安抚清流和敲打贵族的考量在,帝王的平衡之道罢了。
想到这,刘狩觉得将平月放出来,也不失为敲打贵族的一个做法——试想,一个草根出身的状元,少年才俊,不攀附权贵,一朝不慎被诬陷入狱,机缘巧合下揭发了铁矿之案,最后不仅洗脱罪名,自此还平步青云。这样一个故事传到民间,赞颂的必定是他这个君主,到时他不仅得了民心,还多出了许多双盯着贵族的眼睛,简直一举两得。
但刺杀冕朝大司马的替罪羊,还需想想安在谁的头上才好……
“你这几日为平月请愿,朕都看在眼里,今日召见你,也是调查有了些许眉目。既然如此,毕思,你今夜便代朕去刑部大牢走一趟。”
毕思眼神微亮,恭敬道:“臣听令。”
刘狩吩咐内侍收下他的奏疏。
“黄吉安,拟诏。”
·
“姜右,喝啊。”
少年摇了摇头,起身要出去。
同僚问他:“诶,你去哪儿?”
少年头也没回:“解手。”
姜右出了包间,冒着冷风径直往饭馆后院去,最终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所在,不等他敲门,门便开了,门后站着个戴着兜帽的少年,阴影下的面容隐约与姜右生得一模一样。
“小右,快进来。”
姜右朝身后看了看,确认没有人跟踪,这才转身入内,门一关上,他脸上的神情顿时不淡定了,压低了声音惶急地说:“哥,麻烦大了。”
“什么麻烦大了?”
姜右在黑暗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是兄长的声音,他倏忽抬头,借着烛光看清眼前人的容貌后,少年的神色有些怔然,呐呐唤了一声:“……殿下。”
大姜低声说:“殿下知道御膳房的琴菊死在了御书房,便亲自来了。”
刘姝的神情凝肃冰冷,又重复了一遍:“小姜,什么麻烦大了,说。”
想到自己听到的消息,姜右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地说:“奴今日在御书房偏殿值守,距离正殿约五丈远。大约辰时,先是内行厂提督进了御书房,之后便听到陛下大发雷霆。这时琴菊从御膳房提了甜品过来,要绕过偏殿走进正殿时,她应当是听到了什么,忽然停下脚步去偷听。片刻后,奴便见她面上大惊失色,准备要悄声离开时不小心惊动了殿内人,然后就被吓得一时不慎摔碎了碗盏。琴菊当时便存了死志,扭头直接朝奴冲过来,一头撞死在了奴的剑上。临死前,琴菊说了一句……”
“姜右,怎么这么久?你解个手掉坑里了?”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令屋内三人神色一凛。
刘姝眼神示意,大姜便将披在外面的兜帽披风脱下,递给姜右披上,他今日里面和姜右穿的是同一身衣服,作为双生子,他们身高、体重、样貌本就一摸一样,如今又故意穿得一样,连头饰发型也一摸一样,外人很难区分出他们是两个人。
大姜推开门走出去,霎时被寒风吹了满怀,他绕出院子片刻,那找姜右的人便瞧见了他,纳闷地问:“姜右,你去哪儿了?”
大姜面露尴尬地说:“走错路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结伴回包间去了。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刘姝扭头问姜右:“继续,琴菊临死前说了什么?”
“她说……”想到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少年不由面露紧张,“她说,赫百益和纯妃娘娘是奸夫□□,殿下是、是……”
刘姝面色阴沉,冷声问:“是什么?”
姜右一咬牙,闭眼道:“是孽种。”
突然从窗外刮来一阵妖风,把烛火吹熄了,周围陷入一片沉默的黑暗。
琴菊临死前会说出这话,大约就是她从御书房偷听到的,也说明了陛下就是这么认为!而自己知道了这些宫廷阴私,定然会被殿下当作弃子灭口。
姜右紧闭着双眼,心跳如鼓,过了半晌,他发现自己还活着,便硬着头皮继续道:“后来毕思也进了御书房,听说他和前几日一样是为平月请愿。再后来,奴便听说昭纯宫被封锁了,除非陛下吩咐,否则一虫一鸟也不许出来。”
他说完许久,对面还是一字未言。
少年便紧张地表着忠心:“殿下,您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黑暗中蓦然发出一声冷笑:“本宫怕?”
刘姝眼神狠戾,似是突然堪破了什么,在夜色下也亮得惊人:“怕什么,棋局才刚开始。这开局,本宫必先吃掉一子。”
姜右不由有些怔然,他原本以为这个消息对于殿下来说是晴天霹雳,不想殿下的反应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脊背上莫名生出一股凶兽骤然挣脱了牢笼的毛骨悚然感。
刘姝召回暗卫,直接吩咐道:“黄泉,铁矿之事被揭露全因平月而起,本宫要他今晚必须死!”
“是。”
“你派去的人动静小点,先毒杀了,再试试本宫新得的化骨水。”
化骨水,顾名思义,让人尸骨无存。
黄泉面露煞气,毫不犹豫道:“是,属下即刻去办。”
姜右默然低下头,他知道,殿下当着他的面吩咐,既是信任,也是震慑。这同时也代表着,他和自己的双生哥哥,暂时还不会沦为殿下的弃子。
·
“主上,刘姝派人去刑部大牢了。”
坐于上首的暗朱袍青年正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眼底神色变幻莫测,似是在谋算着什么。
血九偷偷瞥了一眼,便知道那瓷瓶中是主上让准备的无忧梦,听说是能让人假死的奇药,江湖上千金难求,主上手里统共也没有几颗,也不知这次是要用在谁身上。
付仁沉吟片刻,吩咐道:“血九,你走一趟刑部大牢,将刘姝命人下的毒药换……”
话音未落,外面便有人高声道:“急报!主上,派往君国调查平月的人回来了!”
付仁的眼神顿时变得玩味起来,将才要递给血九的瓷瓶收了回来。
“传。”
他倒要看看,平月这次又骗了他什么。
禀报的厂卫一身风霜,胸膛急促起伏,显然是一路马不停蹄赶回来的,他控制着气息尽量平稳道:“平月原名食月,去岁九月还是东淮奴隶营的奴隶,后随东淮军出征。”
去岁九月……
东淮军……
付仁眯起瑞凤眼,没想到平月口中说的“去战场上挣战功”,竟是两淮战争期间。
“但他曾在战争期间失踪过近四个月,行踪成谜,疑似流落到了西淮军中,有人说他曾做过谢怀宁的小侍,与谢怀宁同吃同睡,备受其宠爱,当然这只是传言,尚未得到证实。平月再次现于世人面前时,就是桃花之塞一战中,他一人从平淮联盟军中异军突起,斩获赵国十三王爷的头颅,以战功脱了一家五口人的奴籍。”
“五口人?”付仁蓦然开口,笑得意味不明,“继续。”
厂卫见上司似乎比较关注这点,忙展开了说:“他家中有一个兄长,三个弟弟,最小的弟弟大概七八岁……”
血九瞥见主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忙轻咳一声,吩咐道:“说重点。”
厂卫:“……”
主上都笑成那副模样了,他真的以为自己抓到的就是重点。
心中失落了一瞬,厂卫立刻又继续道:“平月回到东淮后,私下得到了东淮王太子的重用,曾秘密协助王太子扭转了向衡造反的颓势。”
原来是他。
青年的眸光变得波云诡谲,向衡的野心膨胀到想称王称帝,自是他刻意推波助澜的结果,但他没想到,这场还没乱起来就已经平息的东淮王室动乱,竟然也有平月的手笔。
如此说来,平月当真是他复仇路上的障碍。
既然是障碍,就必须要除掉。
血九扫了一眼刻漏,要将近亥时了,他担心时辰晚了,忙出声提醒付仁:“主上,您方才是要交待我什么事?”
付仁垂眸看着手中的瓷瓶,薄瓷片儿般白皙的瑞凤眼半眯,眼尾微翘,似是在笑的模样,但眼底却没有一丝一毫笑意,反倒透出冷锐的粼光,片刻,他冷漠地说:“不用去了。”
血九愣了一下,他摸不透,也不敢摸透主上的心思,闻言便不再说话了。
外面天色昏黑,北风呼啸,厅堂中一时间只听闻刻漏的滴水声。
·
内相府。
年近半百的管家匆匆穿过游廊,走到一座亭子,那亭中虽烧着炭盆,却仍寒意深深。
亭中站着一人,正是两鬓斑白的方衍,他抬首望着圆月,脸上没什么情绪,圆月的方向恰好是王宫,因而也无人得知,他到底是在望着月亮,还是望着王宫,心中又想着何事。
管家禀告道:“大人,毕思方才领着圣旨出宫去了。”
方衍长叹一声:“后生可畏。”
滚红的炭块被骤来的北风一吹,哧啦一声燃起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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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
“公子,该喝药了。”
陈绽端着食盒进屋,从中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汤色黑棕,药汁浓郁,闻即知苦。
坐于榻上的雪衣少年立刻皱起了眉头,棋也不下了,执在指尖的黑子扔回了棋奁里,他果决道:“不喝。”
随后进屋的翼心思一转,含笑道:“公子,有平月的新消息了。”
谢怀宁眸光微动:“说。”
翼看了一眼陈绽手中的苦药:“那这药……”
“……”
少年败下阵,叹了口气。
“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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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
随着狱头一声“开饭了”,几名狱卒拎着竹篮进来派发晚食,一名狱卒左右瞥了两眼,径直朝最里面那间牢狱走去。
“给,快吃。”
随着铁链晃动和瓷碗碰地的声音传来,卧在干草堆上闭目养神的食月睁开了眼睛。
狱卒不耐烦地说:“赶紧吃了,这碗老子还要收回去。”
瓷碗摔成片就能成为利器,按照牢狱的规矩不能留下,但往日也没有这么着急收走,今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食月慢吞吞地起身,拿起瓷碗中的烧饼。
烧饼煎烤得两面金黄,油香扑鼻,看上去味道还不错。
她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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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提督府。
一名厂卫急急冲进厅堂禀报:“主上,刘姝的人已经进入刑部大牢派发晚食……”
付仁神色冷淡地打断:“日后无须再禀报平月的事项,派去监察的人都调回来。”
昨日他来禀报时,主上还是很重视的,现在怎么又不重视了?厂卫不明所以地闭上嘴,下去执行命令了。
血九看了一眼刻漏,刚过亥时,他还犹豫着要不要说句什么时,便听到了付仁的吩咐。
“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各司其职。”
朱袍青年起身,信步往殿外走,面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丝毫情绪。
血九便也打消了说话的念头,准备退下去。
这时,又一名满身风霜的厂卫冲进厅堂,见到付仁便身手利落地跪下,语气急促地说:“主上,属下追踪平月背后之人时截获一张画像!”
兴许是真的乏了,付仁没什么兴趣的模样:“什么画像?”
厂卫低着头展开画像。
青年漫不经心地扫过去,却在看清画像上的人像时,瞳孔骤缩。
画像上绘有六人,其中一人,便是七岁时的他,在这幅画像上,他身上穿的不是绫罗绸缎,而是被流放南荒沙地后的粗布衣裳。
而其他五人,分别是母亲、大哥、三弟、四弟和五妹。
画像中,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与境遇不同的恬静笑容,正眼神温柔地逗着才出生数月的五妹。
他们粗布衣裳上的花纹,以及他们脸上的眉眼神态,几乎是复刻了当年,绝不可能是仇人所画,反倒有可能是当年的相识之人所绘,而此人将这样一副显然初学绘就的画像送给食月,用意应当是让食月寻人。
等等,食与时同音。
名字又是月。
世界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
只有一个可能……
提督大人快速转动聪明的脑袋,于几息间得出结论后,他骤然转首,眼神狠戾地提声吩咐:“血九,随我带人速速去刑部大牢,我要活的平月!”
“若有阻挡者,杀无赦!”
emm这章的情节写着写着,就这个字数了,就当作今天的福利吧~妇女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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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113章 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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