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恋爱脑》环氧化酶

72、第72章

　　了却了一件心事后，春见哼着欢乐的俄罗斯小调，一路和沿途熟识的护士打招呼，明媚的笑和灿金的眸让年轻女孩们忍不住注目。

　　但这控制不住的欢快步伐到了病房门口却渐渐地缓慢了下来，一步又一步，直到速度将近停止，最后停顿在原地。

　　春见睨了一眼医院走道玻璃窗外骄阳串起来的光斑，猛地被晃了一下，他眨了眨刺痛的眼睛，莫名其妙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里包装好的咖啡果冻放在脚边，蹲坐在门口边的地上，像是蜷缩成小小一团用蓬松大尾巴遮住身体的雪白小狐狸，这是他不安时候的习惯。

　　银色长发散落下来，春见又一次按开了熄灭的手机屏幕，手机已经因为他反复的开关而发出警告。

　　上面赫然是刚才齐木楠雄发送给他“专家”信息。
　　——是真的。

　　他逐行逐字确认后，按着疯狂跳动的心脏，心中是巨大的狂喜，但同时也害怕恐惧这是一场梦。

　　真的。
　　他忍不住在心里面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小动物在颤颤巍巍地用爪子戳破那层迷雾，但是又怕戳破后美好和希望都破碎成泡沫。
　　大概是太过于轻易地得到，反而会让人觉得不敢置信。
　　*
　　幸村精市神色淡淡地坐在窗边，依然是他常坐的位置，窗口正下方是医院的花园。清透的阳光打进来，懒洋洋铺散在他手里的画集上。

　　但奇怪的是，幸村手里的画集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他的心思只在西方19世纪油画大师著作集中了几分钟，就晃晃悠悠飘忽到了其他的地方。

　　幸村是一个喜爱艺术的人，业余时间会拿出画板以水彩作画。
　　在屋子里唯一会闪闪发光的生物离开以后，幸村明显感觉到整间病房都黯淡了一度，他才不由自主地坐在了窗边——能够被阳光印拓的位置，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纸张上，大脑却不由自主地用笔描摹起一个人的五官模样。

　　先是最勾魂夺魄的那双眼睛——尖尖的内眼角向下，充满风情的外眼角朝上方勾起，偏偏是颜色浅淡通透的金色眸，它带来的空灵和冷质中和了那种狐狸眼的魅惑与尖锐感。这样既魅又纯的矛盾感，才是让人无限着迷的地方。
　　很奇怪啊，这种感觉。

　　从未体验过这样感觉的幸村觉得新奇。
　　他从未在空余的时间思考与网球和爱好无关的事情，当然，大多数时间，他的大脑里还有他的立海大队友们，但是他的思考仅仅集中在队友的训练、比赛几项里反复循环，也从来没有像这样用细腻艳丽的笔触来细细描绘其他人长什么样。

　　就像他前不久和自己的立海大队友，也是从小长大的朋友真田说过的那句话——“网球就是他自己”。
　　他的人生爱好无疑是丰富多彩的，但是除了家人以外，从未有过其它事物能够与网球比肩，直到现在他的想法也没有改变。

　　护士进来后，照常嘱咐手术前的病人的注意事项，“明天下午3点进行手术，8小时内请不要进食哦，手术前请不要吸烟……”

　　护士小姐絮絮叨叨半天，却发现对方虽然温温吞吞地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但是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挂钟，又很快收回，神色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幸村君，有在听吗？”
　　“当然。”
　　幸村都没有注意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只是温文尔雅点头。

　　护士也无奈了，她完全看不出这总是一副油盐不进态度面对所有人的少年心里在想些什么，干脆把注意事项写在便签上，再次叮嘱，“明天早上之后不要进食，知道了吗？”
　　“好。”

　　空荡荡的房间里，幸村告别了频频摇头的护士小姐，又翻了几页画集，只觉得时间越来越像沉重笨拙的巨人，脚步愈发缓慢。

　　他目光游荡到了窗外，意识到这个视角是看不见医院大门人员进出的。

　　今日的时间过得莫名的缓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在天空中划过了大半弧度，并没有像平日那样去小花园呼吸新鲜空气的幸村捕捉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郁郁垂着的睫毛一颤，悄无声息地划着轮椅到了门口，成功捕捉到了蹲在门口嘤嘤嘤的小白狐狸，还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不让自己的身体触碰到一边的小礼盒。

　　幸村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微微蹙着的眉毛缓缓地舒展开来，眉间的忧郁散去，像是两条愁眉苦脸的漂亮柳叶抻开身体，表情无奈又好笑。

　　一瞬间，幸村精市的恶趣味久违地被击中了。
　　如果他的身体允许，他必定抓着小狐狸的两只毛茸茸前肢，撑着对方的胳肢窝把他拉成一只可爱的银白色长条，不顾对方蹬脚脚挣扎的动作，抱进怀抱里。

　　幸村抬手掩唇，遮挡住自己不合时宜的表情，半晌，他作势要起身去够地面上的甜品，“这是什么？”随即，发出体力不支的闷哼，状似痛苦，“唔。”

　　春见心中一惊，瞬间抬头，下意识要跌下来的幸村精市。

　　结果，只是有惊无险。
　　幸村精市身形不稳地在轮椅上晃了几下，又险而又险地坐了回去，轮椅因为剧烈的晃荡发出了危险的咯吱咯吱声，像是在哀嚎。

　　反而是起身扶人的春见没扶到人，一脸懵地投怀送抱扑到了对方身上，巨大冲击力下，连带着轮椅都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门框上。
　　咚的一声。

　　幸村便顺势一抱，把乳燕入林般的狐狸直接逮住，餍足的光一闪而过。

　　春见：“？”
　　不对劲。
　　承受了近距离美颜暴击的春见大脑有些晕晕乎乎，他极敏锐地察觉到了违和之处，但是却故意不去细想，反而顺理成章地把脑袋埋进了美人的怀抱里，默默惋惜感受着背后似有若无的轻抚，只觉得那片皮肤上仿佛电流窜过，酥麻又刺激。

　　两人慢吞吞地划着唯一的交通工具轮椅回到房间，只留下孤零零的咖啡果冻被关在了门外，完全被人给遗忘了。

　　幸村精市见人已经情绪稳定之后，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也不像悲伤和愤怒，便又瞥了眼墙上面的挂钟，莞尔笑着，温温和和道，“玩得很开心吗？”

　　其实轮椅上面的空间也并不大，两个身高腿长的少年在夏天里折腾来折腾去，总是显得有些拥挤。

　　春见眼巴巴地盯着眼前的脖颈，鼻尖偷偷摸摸地嗅着那股淡淡的雏菊花香，半天后才恋恋不舍地支起身体，以免伤到了脆弱的病患。

　　正当他企图起身的时候，却被一股不容拒绝的力量按了回去。

　　“？？”
　　春见疑惑抬眼，差点又被那笑靥如花的面庞给蛊惑了，感受到刺激的心脏嘭嘭直跳。
　　他居然从这动作中品味到了一丝霸道和强势。

　　幸村精市泰然自若的微笑着，并没有对这疑惑惊奇的目光抱以太大的反应。
　　毕竟，哪怕他总是穿着病服，一直以来都以虚弱的模样出现，但他还是希望对方能够认识到——作为网球界叱咤风云的神之子，同时还是立海大的网球部部长，骨子里的本质是不能够忽视的，绝对不是一个柔柔弱弱的人。

　　愣了半晌后，春见猛然想起刚才的问题，骤然想到自己落在门口的咖啡果冻。

　　这次，幸村精市没有阻碍他，他打开门将甜品拿了回来，有些可惜，“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味道怎么样了，里面的奶油可能已经化了。”

　　“没事儿。”幸村精市并不在意。
　　春见春马注意到了床头柜上写着的术前注意事项，便拿起来打量了几眼，“八个小时？他现在还可以吃，我们可以抓紧时间。”

　　幸村精市优雅的捏着店家赠送的小塑料勺，享用着美味甜点，也没有继续追问，刚才那么长时间春见究竟做了什么。

　　春见沉浸在美人用餐美景中，目光灼灼，“幸村前辈，明天如果手术成功，我也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

　　幸村抬头。
　　“到手术后自然就会揭晓，你绝对绝对不会失望的。”
　　“能猜猜看吗？”

　　“你是绝对猜不到的。”

　　注视着银发后辈狡黠的笑，幸村精市感受到了那种由内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雀跃，心中倒是难得升起了一丝期待。

　　明天的手术对他来说，意义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完全是一个奔赴死亡的战场，倒像是一个等待着拆开的美好礼物，说罢就展露出了一个昳丽惑人的笑容，“哦？那就拭目以待了，春马。”

　　噗。
　　万箭穿心。

　　春见把手按在冒红的脸上，却克制不住从手指头缝里面偷看。

　　他完全无法将自己的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移开，感觉和幸村前辈待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可以变成肆意撒泼撒娇的幼稚园小朋友，并且会被温柔以待。

　　当天晚上，幸村精市睡前收拾被春见用过的绘画册，无意中瞥到了一页简笔画。
　　画风稚嫩但可爱，原来他画了一下午就是这个吗？
　　这是他的第一想法，然后他才注意到对方画了什么。

　　是一地圆乎乎的银发小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在中间像花仙子一样被众星捧月的紫发小人，其中一个银发小人还在伺机而动，看着好像想往中间的人脸上恶狠狠的啾一口。

　　天上还飞着一个奶呼呼的丘比特，他正在疯狂下着爱心雨。

　　幸村精市下意识捂住鼻子，这也太可爱了吧。
　　他取出旁边的画笔，细致地在每一个银发小人身上添加了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和蓬松的大尾巴。

　　注意到自己做了多么幼稚的行为，幸村精市隔壁床上已经睡着的人，沉思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将这张画从画册上撕了下来，折叠成一个守护符的大小，串上红绳挂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