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恋爱脑》环氧化酶

6、第6章

　　周末的时候要去哪里约会呢？

　　不紧不慢走在马路边的人行小道上的黄濑再次感觉到了口袋里面的震动，魂游天外的散漫心思微微收敛起来，黑暗的手机屏幕上闪烁起催促的荧光，显示邮箱里面接受到了一张图片。

　　发件人正是他的经纪人佐佐木京子。

　　哈？不会吧？
　　京子姐也太关心那个新来的家伙了吧？这可真是……会哭的鸟儿有虫吃呢。

　　帅气的模特前辈漫不经心解开了手机锁，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便自动进入了邮箱，他点开了女经纪人发送来的图片。下载图标闪烁着的那几秒，他心里还是不自觉起了几分的期待。

　　然而，几秒后这种期盼就破灭了。
　　像素感人、面目模糊的照片显然是发件人用手机翻拍的，尽管看不清相貌，只能勉强看清背景和姿势，黄濑的眼底已经是如嚼蜡般的索然，他忍不住在心里不耐地叹气。
　　还真是新手中的新手啊。
　　连一点基础都没有。

　　明明当初自己刚来的时候，只是浏览过几本时尚杂志就能够在拍摄时一气呵成，摄影师随口提点了几句就掌握了所有的动作技巧和要领，甚至第一次拍摄当天将实际拍摄工作的时间直接压缩到一个小时。

　　有这么难吗？
　　黄濑漫无边际地想着。
　　也不知道给后辈补习有没有另外的价钱啊？咦，那个家伙是怎么做到在部活时间就出现在拍摄场地的，难道是因为除了脸没有任何特长，只能像所有碌碌无为的人那样报名归宅社吗？——诶，话说回来，帝光有归宅社吗？

　　还没有来得及换下蓝白帝光校服的金发模特走走停停，来到了拍摄现场，还未进门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铺面而来的寒气，周围环境温度骤降。

　　邮件里面京子姐有提及这次拍摄的主题，只不过他没有仔细看。哇，不会吧，难道这是反季节主题吗？

　　黄濑不由自主地搓了搓被冻出鸡皮疙瘩的手臂，还没有等他细想，就被眼尖的佐佐木京子一股脑拉着穿越了激动的工作人员来到了休息区域。

　　“京子姐太粗暴了吧！”
　　黄濑抱怨着，这么说着的金发模特目光迅速打量了周围一圈，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在一群人中分辨出了这次拍摄的主人公，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对方有别于一半岛国人的及背银发，以及挺拔如竹的背影。

　　唔？
　　腰挺细的。

　　像是故意给他下马威，银发少年缓了一拍才慢吞吞转过头来，寡淡清冷到几乎没有什么情绪的金眸在四周游荡了几圈，才像羽毛一样轻飘飘落在了他的身上。

　　黄濑迅速收敛了眼里的打量，扬起了一个极尽亲切友好的微笑，“你好啊，春见君。我是黄濑凉太，你可能听说过我哦，我是你的前辈啦，也来自帝光中学！”
　　他的笑意并不触及眼底。
　　长得是不错啦，但好像也没有特殊到能让京子姐另眼相看的地步吧？

　　“我知道你。”
　　平淡又令人火大的冷静口气。

　　黄濑肌肉流畅的手臂从挽到手肘处的衬衫里露出来，春见克制自己露骨的目光在对方身上逡巡，只是面无表情地淡淡点头。

　　面对毫不掩饰的冷遇，黄濑表面上明媚的笑容顿时一敛。

　　他瞥了毫无察觉的经纪人一眼，很快嘴角又恢复了原来的弧度，开朗地笑着，“事不宜迟，我来给你做示范吧，顺便教你几个在时尚界立足的小TIPs吧！这些可都是我这一年以来最真实的心得体会哦！”

　　在工作人员和导演看来，黄濑完全是一个合格又亲切的好前辈。

　　“不过，春见君，你可能不大了解这个行业吧。”
　　黄濑突然压低了声音，意有所指地含糊笑起来，仿佛是和后辈推心置腹以玩笑方式坦白这个行业的本质，“这个行业并不是只需要长得好看就可以的呢。这里可是比野生动物世界更加弱肉强食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毫无本事的花瓶被这个残酷的行业所淘汰。有的人苟延残喘，硬生生被合约浪费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光，有的人想要爬出去，却被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狠狠剥去了一层皮才狼狈离开。”

　　黄濑眼底一片高高在上的凉薄。

　　“哈哈哈不要在意，我只是有感而发啦，你还是个新人不需要在意那么多。”黄濑随手抓了抓灿烂的金发，琥珀色的瞳孔里盈满了凉凉的笑意，“说回重点吧，不然京子姐等下要说我欺负人了。”

　　他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过渡到另一个地方，“首先，面对镜头的时候，你需要用坚定的眼神去注视着它，把它当做一个人。无论是挑逗还是挑衅，威慑或者纯真，你要让这个‘人’能够感受到你的力量。”对黄濑来说，拍摄像是呼吸一样简单，硬是让他总结出那么多精辟的要点反而更加困难，他只能挑拣一些自己能表达出来的能够理解的经验。
　　当然，他绝对不会故意教人错误的东西来体现自己的优越，这种做法实在太下作了。

　　“另外，在镜头里面，你的身体需要维持一个松弛但又不失紧绷的状态，整个身体的曲线要尽量伸展开来，比如说脖子是最能让硬照里面的人体态显得修长的部位。”

　　黄濑凉太眼神落在对方比雪还要白皙细腻的颈部肌肤上，微愣了几秒。

　　十分钟转瞬即逝。
　　重新调试好设备的村上导演注意到来探班的黄濑，语调熟稔地打了一声招呼，便语调冷硬地招呼新人模特来拍摄，黄濑微微眯起眼睛，鼓励地拍拍春见的肩膀。

　　他感觉到对方在他碰上了的那一刻，肩膀陡然变得有些僵硬。

　　是在抵触他吗？
　　黄濑眼底隐藏着锋锐的光，“呐呐，不要让我失望啊，春见君。”
　　随及，金发的模特抱着手臂退到了场地边缘，轻松地围观起拍摄的过程。

　　春见在不被人注意的角度抬手按了按刚才被碰过的肩膀，感觉那块地方像是被天火炙烤过。他面上保持着冷若冰霜的姿态，路过摄像机时没有忍住心中无比想要与人分享的兴奋，挑眉斜斜睨了导演一眼，才按捺住雀跃慢慢走向了中心的冰座。

　　但这一眼却足足让村上愣住了十几秒，直到旁边的助理疑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导演从那一片暧昧的金色中才缓过神来，刚刚那一瞬间他就像是经不起诱惑的水手在风暴间无意间瞥见了海妖塞壬一闪而过的真容。

　　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有些炽热发红的耳廓，只觉心脏莫名加速。
　　这个笑是怎么回事？错觉吗？

　　春见双手交叠坐回了拍摄位置，在镜头黑洞洞威势下，他却微微闭上了眼睛。

　　刚才针锋相对的对话其实不在他的意料中，他没想到黄濑前辈居然私底下还存在着和表面开朗截然不同的冷酷面貌。

　　阿波罗，希腊神话中最惊才绝艳才华横溢的神祗，全然是俊美与力量的结合体，但面对普通人的时候依然会不自觉流露出来自神祗的那种高傲和冷酷面貌吗？

　　剧烈的反差并没有让春见觉得失望和冒犯，对于这种新奇他却感觉到刺激，血液不停地冲击着四肢百骸，激动和迷恋的情感都在横冲直撞地奔涌着——如果是从恋人的角度来看，这种表里不一反而带来了一种诡异又奇特的魅力。
　　怎么办？
　　感觉他的阿波罗更加迷人了？

　　镜头里面，银发如雪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缓缓地将逐渐变深的目光注视在镜头上，他没有笑，线条优美的下颌微微抬起，眼睑是半睁半闭的懒散状态，眼皮微垂，仿佛站在高耸祭台上俯视着蝼蚁的祭祀，禁欲得无法企及。

　　……仅仅是这样吗？
　　村上导演这个想法刚刚萌芽，就被镜头里面的金眸吸引走了全部目光，接触到的瞬间他的头皮猛地炸开，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抱臂上观的黄濑不自觉站直了身体，眼神紧紧盯着监视器。

　　银发少年低垂着直视镜头的眼神已经和刚才全然不同。
　　——那是一泊神明酿造的葡萄酒，蕴含着似醉非醉的春意和甜蜜，就好像能够透过外面冷漠禁欲如高天原上神明的躯壳，看到里面诱人的春天妖怪粉碎了冰蓝色的世界，用含蓄又含情的狐狸眼默默注视着心上人。

　　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本应该是冷漠弧度的嘴角，却硬是让人看出了一抹勾人的上挑意味。在场的工作人员，无论男女老少都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神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新人模特。

　　他们说不出哪里危险，也看不出哪里诱惑，但莫名就是感觉到那双金眸的主人在用眼神勾引他们冷冻在冬天极久的欲与火，但是又没有证据。

　　黄濑怔怔地凝视着春见春马，对方在激动得直喘气直呼“缪斯”的村上导演指示下不紧不慢地改变动作，闪光灯像是磷火一瞬接着一瞬照亮他漂亮的脸，他的目光缱绻停留在镜头上。

　　但黄濑却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有些不争气地急促跳动着，连呼吸都忍不住急促起来。

　　由于职业的原因，他对于人的视线非常敏感。
　　……他怎么感觉那家伙刚才在拍摄的时候一直看看这他啊啊啊啊啊？！！是他在自作多情吗？！